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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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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霜雪和遲風親自為彼此整理衣飾, 深紫的箭袖長袍和碧青色短打法衣將是他們今天的戰衣。

陸霜雪快步轉身出了大門,皚皚白雪覆蓋的柴扉之前,君仲祈白慎淮族長仇青焰千紅等人已經嚴陣以待。

陸霜雪站在大門前的小丘上, 放眼望去。

這個小鎮位於山巒一側的緩坡,面向整個歸墟海, 藏藍色的海平面波濤洶湧廣闊無垠,與長空交接, 風起雲湧,無窮無際。

凜冽的海風獵獵吹拂每一個人, 他們都不約而同緊了緊衣袖或下頜。

“走吧。”

陸霜雪自海天交界之際收回視線,率先轉身而行。

他們徑直往西南而去, 瞬移急掠,越奔越快, 直沖歸墟山大陣的方向。

風獵獵, 呼嘯凜冽。

在即將抵達歸墟大陣的之際,他們忽感覺地面微微震顫了起來,一股龐然的力量以勢不可擋之態奔騰而至, 撼動山岳, 天地色變!

所有人的神色都凝重起來了。

疾奔之中, 他們仰頭望天,心尖在這一剎都無法抑制地顫栗來。

一種蚍蜉撼樹之感油然而生, 在這種能撼動一界的龐然巨力下, 不管是什麽人, 在這一刻都感覺自身似是這天地之間的一只螻蟻。

“來了。”

君仲祈屏聲道。

是的,你死我活的這一刻, 終於到來了!

……

今天的狂風轉了向, 昨夜吹散的積雪烏雲, 今晨又被凜冽的北風呼嘯卷了回來,一層一層堆疊,翻滾咆哮著,越壓越下,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兜頭而下。

這場雪前所未有地大,它在昭示著什麽。

紛飛的雪花之下,昨夜就打響的新一輪戰役前所未有地激烈,廝殺到今晨徹底白熱化,雙方你死我活,所有人都膠著了進去。

天地震動的一剎,除去早有準備的仙域新生代,所有人都廝殺糾纏在戰場之上,鮮血流淌滲透在腳下的大地上。

連半空的烏雲都劇烈翻滾起來,狂風大作,穆應元一躍而起,仰天狂笑:“來了——”

他披頭散發,血跡斑斑,臉頰已經凹陷進去了,蒼枯的面容上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猶如一層皺皮披在骷髏頭上,被這個奪天大陣吸得形如一個厲鬼。

但仙域所有人,肅穆憧悸,一瞬不瞬仰望著他們的界主!

他們最偉大為仙域奉先一生奉先所有的界主!

他們即將在界主的帶領底下,追隨他,前仆後繼,一並赴死。

在這一刻,哪怕和上清宗曾經或現在多少有些摩擦的宗門城主,都情緒激昂無怨無悔。

界主穆應元,是他們所有人的光!

他帶領了他們,終於,拯救玄天修真界即將實現!

狂風夾著雪,劈裏啪啦,在金色流光終於抵達,整個大陣燦然大亮那一刻,陣心隆隆升起,濃郁的金色光華覆蓋了整個歸墟山戰場。

兩洲設下的阻隔陣法完全不堪對敵,轟然崩散,靈力瞬間被奪天大陣所吸收!

第一輪祭奠就在此刻!

仙域所有人一躍而下,在血色中被碾碎筋骨,痛苦至極,但他們無怨無悔。

最後精挑細選的的數十人一躍進入陣眼方柱的最中心位置,他們會慢一拍消散,忍受過陣法萃取貫註的劇痛,他們立即奔赴每一個既定位置,牢牢守住陣心,慎防後續可以會出現的變故。

奪天大陣循著既定軌跡運轉,強大的抽取之力過後,是巨大靈機反饋,這一剎那幾十人的身軀片片炸開,血肉掉落在陣心瞬間被吸收,神魄之力暴漲,神魂在短時間內攀升到巔峰頂點,幾乎凝成實體。

——這是為了保護既定方位的,承受極大的痛苦,短時間內神魄之力暴漲,實力還要倍勝過祭奠之前,但很快,待到完成使命的最後一刻,他們亦將徹底成為大陣的最後養分。

一個接著一個,一撥接著一撥,一千餘人,英勇就義義無反顧,只有經歷過遍地焦土滿目蒼夷,才知曉團結的重要性。

為了玄天界,他們不顧一切,紛紛而下。

可是這麽一個滿載英勇義士的龐然大陣,汰換了一個角度之後,卻又是那麽地邪惡至極!

大陣的運轉陡然加快了,一瞬間,大雪停止,烏雲滾滾!這個鋪滿了血腥的超級陣法就如同一張暗黑的血盆大口,猝然張開了!

直沖兩洲!

……

陸霜雪遲風君仲祈他們已經顧不上其他了,他們全神貫註,盯著陣法不斷閃過流光,默默數著,在大亮前夕的最後一剎,他們一躍沖了進去。

戰場猝不及防,已成了屍山血海,身邊的人血肉橫飛,慘呼哀嚎不絕於耳,他們也顧不上側頭看上半眼,他們腳不沾地,真元貫註足底,狂沖直奔陣心!

在大陣全盤打開的第一剎,他們成功循著那一縷間隙,疾沖撲進!

炫目金光刺目得人張不開眼睛,不過他們早有心理準備,一撲滾了進去,立即一個鯉魚打挺跳起,都不用再交流,四散而開,爭分奪秒奔向他們各自被安排的方位而去。

陸霜雪、遲風、君仲祈、族長,還有龍族長老,仇青焰等,她與十多人的聯手並肩,直奔方柱陣心!

總共九個方位,每一個方位都安排了人手護法,而中樞陣心的最關鍵之處,足足十數個人一起闖關!

整個東極洲澗魔界與龍族的巔峰高手幾乎都在這裏了。

不成功,便成仁!

他們一進陣心,穆應元就知道了!

他驚怒交加:“找死的東西!!”

聰明敏銳如他,幾乎是一剎那就想明白了,該死的赤霞!!他恨,未能將這個老賊千刀萬剮!!

掉在地上的最後一個傳音符響了起來,但穆應元不用聽,他知道肯定是黑水平原!

黑水平原的遺府陣眼與大陣同時運轉了起來,白光粲然,天地交感,剎那與整個奪天大陣連成一起!

穆應元駭怒交加!

天空烏雲滾滾,霹靂閃電震徹天地的氣勢狂攝而下,兩洲天道有所感應,一道道紫色雷電狂轟而下,擊落在大陣上,被大陣反彈吸收,穆應元“噗”噴出一口血,恨極:“你們!都該死——”

他披頭散發,仰頭嘶喊,身後一條巨大的金色通道直通深淵直通玄天界!

這將是攝盡整個滄瀾界所有生機的通道!

電閃雷鳴,整個歸墟山都炸平了,金色的大陣盡數露出地面,照亮了整個黑如永夜的天空。

滄瀾界天道感應到了遺府中樞陣眼,冥冥天地之力,盡數加持,這一刻雙方形成抗衡僵持之勢!

穆應元之怒非同小可,闖進陣心的陸霜雪等人進入他的眼簾,狂風呼嘯鮮血淋漓,他已經是一個魂體了,中樞陣眼還有姜起等十數個大乘魂體,肉身俱已成泥被大陣吸收殆盡,但這一刻作為守陣人,他們的神魂在大陣龐然之力的加持下,實力瘋狂暴漲!

尤其是穆應元!

他嘶聲仰頭,目眥盡裂:“殺了他們——”

陸霜雪聲音高到破音:“別怕!小心些,他們離不開他們所在位置一丈!除了穆應元和那個姜起——”

穆應元作為陣主,他人中樞最中心,卻可達任意一處,無處不在。

而姜起作為陣主護法,他亦同樣可在陣心隨處移動。

這些在赤霞劍尊的白玉簡上都是有清晰記載的,大家猝見駭然,被陸霜雪厲聲一喝,立即回神!

“轟隆隆——”

靈光乍現,劍意縱橫,鮮血立即噴灑出來了。

陸霜雪他們知道竅門,分出一半人手就牽制住不能移動的仙域大能,剩下的人直奔穆應元!

可穆應元和姜起的實力,在大陣的加持之下,達到一個難以想象的恐怖境地。

陸霜雪他們壓力很大。

時機稍縱即逝,一旦他們沒法攻破穆應元的防禦,讓陸霜雪沖入真心,他們甚至連想犧牲都無從入手。

遲風破口大罵:“你這個狗東西!!”

換個人罵,可能都沒有這種效果,遲風是穆應元的親外孫,雖然兩人從前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相認過。

穆應元恨不得吃了他:“我恨!當初你出生的時候沒有讓人掐死你!!”

遲風冷笑:“你不是沒想掐死我,你是想竊取澗魔界!”

穆清沅沒說過她當初領的是什麽任務,但聰敏如遲風,他沒說過,但不代表他猜不到。

最後穆清沅選擇獨身出走,大概就是不肯執行這個計劃,她花了很大力氣,受了很大的懲罰,苦苦哀求,最後才求得穆應元同意讓遲風最後可以享受君仰元等人的待遇。

遲風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他對穆清沅的感情一直都是很覆雜,愛恨交加,難以言喻。

但對穆應元卻完全只有徹頭徹尾的恨!

他冷冷道:“活該你們玄天界靈氣枯竭一無所有!!”

千紅冷笑:“老東西你放心,你們必然會失敗了!玄天界倒吸靈機一無所有!變成虛空流沙指日可待——”

穆應元這個明顯瘋狂的狀態,千紅是故意刺激他的。

可穆應元根本不上當,他冷笑:“就憑你們幾個?”

他哈哈大笑:“等你們過去再說吧!”

穆應元目光淩厲,當初他追擊赤霞劍尊到最後,哪怕滅口成功了,心下也極不安,於是才添了這個耗費他極多心血的防禦機制。

過度的損耗心血,讓他的壽元平白折損了將近百年!

不然,也不至於這麽倉促。

不過好在,時間是緊點兒,但一切都剛剛好!

電光火蛇鋪天蓋地,滋啦啦鋪滿了整個大陣,外頭慘叫哀嚎不絕於耳,陣心內陸霜雪等人被迫得不得不退攏防禦,穆應元仰天狂嘯:“我為了仙域付出所有,法軀神魂消弭湮滅在所不惜!!你們懂什麽——”

“哼!今天,就是玄天界恢覆如初的大喜之日!!”

將會載入史冊,後世銘記的一天!

姜起氣怒至極,辱罵穆應元,比辱罵他自己更讓姜起感到難以忍受,他重重一劍,目眥盡裂:“誰也不能侮辱我師父——”

他厲聲:“我師父嘔心瀝血,為玄天界付出所有,大公無私,血肉神魂殆盡,你們懂什麽?!他是我們仙域所有人的心中的英雄——”

確實,穆應元在仙域所有人修士的心目中,都是高山仰止一般的英雄,無人可以相比擬。

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他為了玄天界付出了所有啊!

他們所沒看到的,仙域很多修士都已經自發奔赴瑯川高原,只要有能力趕到,在這一刻,他們終於知道他們的界主為他們付出了什麽。

他們主動的,將自身貫註靈力於中樞陣眼。

集腋成裘,匯聚成一股巨大的真元和引力。

可在這股巨大的靈力抵達之前,轟隆隆的陣眼之中,卻傳來陸霜雪很清晰的一聲嗤笑。

她笑姜起:“大公無私,付出血肉神魂,泯滅所有?你信?!”

陸霜雪終於窺到了一線漏洞了,她忍不住朗聲大笑:“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們都被他騙了啊!”

是啊,滅界有天譴,如此歹毒的行為,穆應元是必遭天譴的!

他幹脆投身大陣,任由大陣抽幹血肉神魂。

但這就是春蠶到死絲方盡了?

陸霜雪笑道:“不盡然吧?”

她一躍而起,雪色刀光轟開電網,破了穆應元這鋪天蓋地一招!她大聲道:“姜起你光知道有天譴,可知曉還有功德金光?”

她居高臨下,冷眼看與陣心牢牢結合在一起的穆應元:“這個老匹夫與大陣相連這麽多年,如今又居於陣心當了陣主,只怕所有救界功德都歸了他吧?”

天道,不會有神智情緒,某種程度上,與人間律法差不多。

論跡不論心。

從靈屏大陣初設皇帝上祈欺騙天道可以看出來,穆應元是個很擅長鉆天道空子的人。

陸霜雪從前沒思考這個,是因為和她和兩洲都沒關系,但當沖進陣心看見穆應元所在位置的第一眼,她恍然大悟。

——穆應元一直和大陣相連,長達數百年,如今又正位大陣陣心,大概所有功德都會歸他吧?

滅界有滅頂天譴,那同理,拯救一界功德之巨,只怕立地成神都是可以的。

——東極洲有很多飛升的前輩,他們降下很多東西回饋本界,陸霜雪雖然知道得不多,但上界的仙階之類還是知曉一些的。

多少人能拯救一界?鼎定神格都夠了。仙人之上,還有仙帝,仙帝都不是個個有神格的,一旦擁有的神格,真正的不死不滅,虛空諸界生息幻滅,他俱是最強大的巔峰存在!

陸霜雪也是剛剛才想明白的。

她一直都不相信,這麽不擇手段的一個人,會這麽大公無私。

穆應元固然被大陣抽幹,但同樣大陣也保護了他,天譴沒能立即轟滅他,他身後就是直達玄天界的金色通道,哪怕只有一絲神魄逃逸回玄天界,他都將立時功德加身,飛升上界,鼎定神格!

為此,他當然能犧牲一切了,女兒,妻子,徒弟,所有所有的追隨者,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墊腳石!

陸霜雪想通之後,簡直震驚於此人的心思慎密所圖之巨!難以置信,還眼看著差一點就成功了!

姜起楞住了。

他沒研究過原理,他出生在拯救玄天界的最艱苦期間,甚至連這些沒用的典籍都沒閱讀過,師尊是他畢生最崇拜仰望的人。他也不了解上界。但偏偏,陸霜雪所說的,完全說得通道理。

姜起不是笨蛋,相反,他非常聰穎機敏。

姜起驟然停住,他猝然側頭看穆應元,後者披頭散發神情癲狂,一剎是被戳中了內心最深處秘密的狂怒狀態,姜起心頭猝冷,剎那頓住手腳。

就是這個時候!!

姜起動作一停,剎那現出一個防禦漏洞,陸霜雪當即大喝一聲!她早有準備,接著君仲祈遲風等人的全力掩護,一沖越過穆應元的電網屏障,進入陣心最中心點!

遲風一顆心也隨她進去了。

他勉力凝住註意力,魔元盡數關註在手上的烏蛇劍之上!!

“啊啊啊啊——”

他們可不會給機會姜起發楞,在剛才剎那,千紅仇青焰族長聯手急攻,金龍仰天長嘯,一尾巴拍死了姜起,徹底將他的魂體拍成粉碎,瞬間被大陣吸收。

穆應元憤怒咆哮,電光亂舞,他欲回身,卻被遲風等人死死牽扯住。

轟隆隆的巨大靈力沖擊波,地動山搖。

在這個最後一刻,陸霜雪卻已站定在陣心中點之上,腳下的陣盤極其覆雜,隆隆咯咯巨響,不停轉動著,她感覺巨大的牽引之力。

陸霜雪站住,手中大刀已換成流光四溢的關天尺,深呼吸,毫不猶豫,大喝一聲!

天仙劍法。

第九九八十一式。

赤火陰陽!

青色長尺猝然暴漲,碧光漫山猝然沖天而起,一把擎天巨尺的影子出現在歸墟山的半空!

——關天尺,上古神物開天斧的遺屑,有濟山填海、破開開碑、撥亂反正之能。

天地之地聚於一尺,陡然掙脫牽扯,牽引著僵持的巨力,大陣猝然一偏!!

陸霜雪一板!

她成功扳動了陣心!

遲風已向她激射沖去,穆應元撕心裂肺的嘶喊,所有人齊齊轟向他!

大陣扳轉,他力量被反向一抽,電光終於萎靡,但遲風已經顧不上他了。

決定他命運的一刻到來了!

遲風一剎感到恐懼。

他害怕!感覺喘不過氣來。

遲風為首,君仲祈千紅緊隨其後,三人拋開穆應元,急速沖往陣心中樞。

“成了!成了!”

八個方位傳來歡呼聲,有人喜極而泣,他們聽到清晰的大陣被扳動的隆隆聲,感覺腳下巨力一頓之後,終於直奔黑水平原的方向而去。

可就是這個時候,“轟隆隆——”

陣心轟然大炸!

陣法防禦與兩界相沖的巨力相撞,引發了巨大的轟炸,中心點,正是陸霜雪站立的位置!

那些守陣魂體剎那全被炸飛了,兩洲來人也不得不撐起護體靈罩,遲風的呼吸卻屏住了。

因為隨著爆炸聲,他清晰感覺懷裏的命牌和魂燈,同時粉碎熄滅!

“不——”

他嘶聲喊道!

剛才圍攻穆應元的所有人不顧危險往裏狂奔。

遲風是沖在最前頭的,他清晰地看到,陸霜雪的身軀被高高拋起,落下,粉碎。

他王廷寶庫裏所有頂階的防禦法寶都放在她身上了,可顯然,它們並沒有起到足夠的作用。

鮮血如雨灑下,染紅了碧青色的法衣,陸霜雪的軀體勉強算完整,但其實應該是粉碎的,只因為過多法寶法衣保護,還勉強黏合在一起,但持關天尺的右臂到肩胛骨皆空空如也。

鮮血溢出皮膚之外,一絲生息俱無,連神魂亦在巨大的爆破中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

僅遺下一副殘軀,被拋落在地,一動不動。

遲風撕心裂肺:“不要——”

作者有話說:

阿秀保證,最後一章虐了嗚嗚嗚

寶寶們你們仔細看小鹿喝破穆應元時的話,明天,明天看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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