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聲，羽箭破空而來，正中魏無羨的腰間。偷襲，當真是無恥極了。

魏無羨將箭猛的一拔，也不在意那流淌出的鮮血，隨手擲出去，正正的穿過那偷襲之人的心口，那人當場斃命。若不是怕嚇到絮兒肚子裏的小外甥，他絕不會讓他死得這樣輕松。

“魏無羨，你好狠的心，竟然草菅人命，枉我曾經那樣崇拜你”有人說的義憤填膺。

魏無羨看著他冷哼一聲:“崇拜我，憑你也配。他敢偷襲我，就該知道後果，我名揚在外時崇拜我，我人人喊打時帶頭來圍剿我，你的崇拜實在太過廉價，讓我覺得惡心。”

“你”

“對了，江宗主，忘了告訴你。我一個人太無聊，就只好帶個故人去陪陪我，想來想去也就我們的小師妹知情識趣又養眼，略用了些小手段，也算聽話，如今看累了，完璧歸趙。”一掌推在她的背後，將她往江澄懷裏送過去。這就是他唯一可以保護她的辦法，同他斷的幹幹凈凈，好好過她的日子，他們三個好好的，他就不是一無所有。

江澄，照顧好她。

“羨哥哥”江雲洛反應很快，加上魏無羨不敢下重手，竟叫她一個轉身躲了過去。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聶明玦有些看不懂，江二小姐是被控制了？

“雲洛，你先下來，到哥哥這來。”魏無羨想這樣保護她，他也只能配合。

“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麽，我有我自己評判是非的標準，我比你們都清楚他的一切，站在他的位置，不會有人比他做的更好。他雖修非常道，但行正義事，坦坦蕩蕩，即便他與所有人為敵，也只會是那些人的錯，你們與他為敵，那我就與你們為敵。”江雲洛的話擲地有聲。

“江宗主，你也看到了，你們江家怎麽凈是這樣一身反骨的人物。”金光善質問著江澄。

魏無羨經歷了這麽多，失去了這麽多，如今在意的除了這寥寥幾個人，也就只剩下江家了。龍有逆鱗，觸之即亡。聽了這話，直接祭出了陰虎符，陳情吹響，無數邪祟四下散開同眾人糾纏在一起，唯獨江家弟子身邊最是幹凈，沒有半個邪祟靠近。

“宗主，副宗主還是想著我們的。”

“自然，他是我們江家人呀，他是魏無羨呀。”江澄的聲音微不可聞。

他們都變了，卻也都沒有變。

“魏嬰，放下陳情。”藍忘機回去過亂葬崗找他，跟著他回過雲夢，去過金陵，可每次都沒能追上他，他還是晚了一步。

“藍湛，我沒得選。”魏無羨看著他的眼神裏是淡淡的失望，他們終究還是要兵戈相向，天知道在這不夜天沒見到他時，他有多慶幸。

“你有，我會幫你，我已經有些頭緒了，你信我。”藍忘機言辭懇切，他不能讓情況繼續惡化下去了。

“不必了，藍湛，動手吧。”我不需要你幫我，更不想連累你，藍湛，你只需要做好那個遺世獨立的含光君就好，這些塵埃你不該沾染。

“魏嬰。”見邪祟肆虐，弟子死傷無數，藍忘機也不得不動起手來，避塵直取他手中的陳情，他只想斬斷笛子，他不能讓他真的走上絕路。

藍忘機沒有傷他的意思，兩人一個想斬斷笛子，一個吹著笛子靈巧的躲閃，江雲洛護在他身邊處理想要偷襲他的人和妄圖反噬的邪祟，至於他們兩個的事，她管不了。

邪祟兇屍取之不盡，這不夜天死去的弟子都可以為他所驅使，這局勢明顯是魏無羨占了上風。

“曦臣，你出劍呀，給我拔劍。”藍啟仁看著手握裂冰只是自保的藍曦臣，氣急敗壞，這是他兒女情長的時候嗎。

藍曦臣的朔月就掛在腰間，可卻無論如何都不肯使用，藍家的家主要在這不夜天參與圍剿，但他藍渙就算是死都不會對她兵戈相向。

“阿羨，絮兒，你們在哪呀？”是阿姐的聲音，江澄和魏無羨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

“快去找我阿姐，快呀。”江厭離根本就沒有自保的能力，按理說她該好好呆在金陵臺，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魏無羨聽到了江厭離的聲音，也顧不上吹笛，只想早些找到她，避免她被誤傷。江雲洛同魏無羨一樣，聽到了呼喚，立刻飛身從屋頂下來，如今找人最是要緊。

參與圍剿的人中，不乏修為出眾些的修士，見到魏無羨下來，索性聯手圍攻他，若真能殺了夷陵老祖，便是一步登天，就是公認的英雄。

魏無羨著急找人，不願同他們糾纏，反倒讓他們給絆住了腳步。他用詭道，宜遠攻，沒有金丹，同他們糾纏反倒是落了下風。

“魏嬰，吹笛。”對藍忘機來說，他的安危始終是第一位的，他不願他用這詭道，是怕傷他自身，損他心性，可不是為了給旁人傷他的機會。劍鋒一轉，藍忘機也護在了他身邊。

魏無羨深深看了他一眼，多謝了，藍湛。

“阿姐，快躲開。”江澄終於看到了在人群中間尋找他們的江厭離，卻因為距離太遠，即便盡了全力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兵刃劃過她的肩膀，江澄的心停了一拍。

接住江厭離癱坐下來的身體，魏無羨和江雲洛也圍了過來，江澄急忙查看她的傷口:“還好，只傷了皮肉。”

“我沒事，阿羨，你們怎麽走得那麽快，師姐都來不及和你說上幾句話。”江厭離靠在江澄懷裏，她傷得不重，但也流了不少血，受了些驚嚇。她知道阿羨來過，只是她追出去時，他卻沒了蹤影。

“師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傷了金子軒，真的對不起。”魏無羨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等待家長責罰的孩子。

江厭離擡手輕輕捧著魏無羨的臉頰，語氣溫柔:“不怪你，我知道羨羨一定不是故意的，醫師說他情況好了不少，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羨羨，和師姐回家吧。”

“真的可以嗎？”魏無羨的眼神裏在低沈中燃起了一絲光亮。

江雲洛猛的推開魏無羨，那把劍正正的貫穿了她的心口，血殷濕了她的衣裳，即便是紅衣也一樣刺眼。魏無羨拔出劍反手揮出去，將那人釘在了五十步外的柱子上，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力道，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絮兒，絮兒。”魏無羨接住她，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他努力的捂著她不斷湧出血的傷口，可無論如何，血仿佛流不盡一樣，滿手都是粘膩。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絮兒”江澄不停的給江雲洛輸送著靈力，可那些靈力卻仿佛石沈大海。

江厭離掙紮著起身，想要去找藍曦臣，他醫術最好，他一定可以救絮兒的。

“阿姐，哥哥，沒用的，誰都救不了我。人固有一死，臨死前能再見你們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了。”江雲洛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很冷，卻也很平靜。這結局，也算在她意料之中。

“哥哥，答應我，你要照顧好自己，也要保護好羨哥哥，他一直不許我告訴你，但是今天我想告訴你真相，他沒了金丹，不能再修劍道，為了覆仇，只能修習詭道，他走到這一步，都是被迫的，是金光善的陰謀。現在，金丹我可以替你還了，可保護他的事就交給你了。”江雲洛想讓江澄知道真相，她怕他為了責任放棄羨哥哥，她怕她走了，就再沒有人站在他身邊，她的羨哥哥是這世上最俠義正直的俠士，不該承受這些黑暗和殘酷。

“魏無羨，你混蛋，為什麽不告訴我。”江澄從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麽，甚至不敢想象他經歷過什麽，如果絮兒不說，他就要一直瞞著他嗎？“絮兒，我答應你，我一定保護好他和阿姐。”江澄幫她擦拭著嘴角的血跡，可怎麽也擦不幹凈。

“我不要，絮兒，我不要，我就要你好好的，你別嚇羨哥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如果她沒了金丹必死無疑，他可以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但他不能失去她。他對她，是兄長對妹妹的疼愛，也是放在心上的責任。絮兒對他而言，是陌生環境裏的歸屬，是傾註心血的守護，更是黑暗裏的陪伴。

“阿姐，帶著如蘭和哥哥回蓮花塢，在金子軒醒來之前不要回去，金家是個大泥坑，那有太多的陰謀，離它遠遠的，越遠越好。”江雲洛已經在冷靜的交代後事，阿姐不該出現在這裏，她在，說明她也成為了入局的一顆棋子，她決不允許他們有危險。

江厭離握著她的手泣不成聲:“好，我回家，我們一起回家。阿姐給你熬蓮藕排骨湯，絮兒，不要睡。”

“羨哥哥，我冷”她感覺眼前的面孔都已經模糊，這最後關頭她終於切斷了個金丹最後一絲聯系。金丹，好好聽羨哥哥的話，替我保護好他。

魏無羨又將她抱得緊了些，他的衣襟濕的徹底，都是她的血，環著她的手臂都是顫抖的:“好些了嗎？”

“羨哥哥，替我好好活下去。”江雲洛用盡最後的力量將金丹逼了出來，那金丹盈潤炫目，表面光華流轉，不過剎那就融入了魏無羨體內。他可以移丹給江澄，是因為他們修練同種功法，因而無比契合，甚至江澄感受不到半點異樣，江雲洛的金丹對魏無羨來說也一樣。明明他無數次想要重拾劍道，想盡辦法想要重塑金丹，可如今他擁有了，他卻一點也不想要。

“絮兒。”江雲洛在他懷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無論他輸給她多少靈力都徹底沒了反應。魏無羨雙眼充血，仿佛流下來的再不是淚水，而是他的心頭血，他一聲呼喚仿佛是滔天的哀傷絕望。

藍忘機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後，他救不了江雲洛，那就讓她和魏嬰好好告個別，他聽到了她的話，她比自己勇敢，守護著她想要守護的，而他，卻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站在了他的對立面。魏嬰，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讓我好好保護你，也是，你可是魏嬰呀，什麽都喜歡自己扛。

魏嬰，對不起，我來晚了。

藍曦臣腰間的清心鈴忽然炸裂開來，化為數不清的細小碎片，藍曦臣心悸得厲害，她出事了。

藍曦臣並不想參與到這場戰爭裏，因而一直護在藍啟仁身邊，並不主動清理那些邪祟。穿過大半個戰場，就聽到了魏無羨那一聲悲愴的呼喚，藍曦臣一怔，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的絮兒了無生氣的躺在魏無羨懷裏，江家兩姐弟泣不成聲，不會的，她明明說了愛他的，她不是說要陪他白頭偕老嗎？絮兒，你不能這樣懲罰我，你是不是氣我參與圍剿與你為敵，我錯了，我幫你一起保護魏公子，你起來，別嚇我，你是和我開玩笑的對不對。

藍曦臣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她身邊，明明不過幾十步，卻無論如何都走不到。

“兄長，江姑娘已經去了。”兄長，我怎麽忍心告訴你，她閉眼之前都在看向你的方向。她愛你就同你愛她一樣。

藍曦臣從魏無羨的懷裏將江雲洛抱過來，她的身子還是溫熱的，一定就是同他開玩笑。魏無羨滿眼恨意卻還是將她交了出去，他知道，絮兒很想他，最後的牽掛也是他，他幫她圓了這個執念。但所有傷害了她的人，都該死。

“絮兒，乖，別鬧了，你起來，我帶了你喜歡的蜜餞，你起來我讓你吃個夠。我陪你回夷陵，回蓮花塢，去哪裏都好，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藍曦臣第一次明白了絕望的滋味。藍夫人過世時，他年紀尚小，不知分別竟這樣痛；青蘅君同他們相處極少，是牽掛卻不是執念，唯有她，闖進他的心裏紮了根，長成了參天大樹，占滿了他一整顆心，她是他的心，更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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