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厭離和金子軒的婚訊已是眾人皆知，因為魏無羨如今不便出席，江厭離索性同江澄一起去了夷陵，提前穿了嫁衣給他們看。

“怎麽樣，好看嗎？”江厭離張開雙臂轉了個圈，最好的料子，最好的繡工，再加上她溫婉的氣質，當真是美極了，連坐在一邊喝湯的溫寧都移不開眼。

“絮兒，和我回去呆幾日，一起送阿姐出嫁。”江澄一邊喝湯一邊說道。自從他們走了，阿姐熬蓮藕排骨湯的頻率也下降了好多。

“絮兒，確實，我如今這人人喊打，又宣稱叛逃，總歸是不能親自送師姐出嫁了，這任務就交給你了。”魏無羨也勸她回去待幾日。

“我又沒說不回去，你們這是什麽反應。”江雲洛覺得他們的態度實在有些古怪，她雖然是任性了一點。但送阿姐出嫁這麽大的事，她必然是不會缺席。

“他是怕你不想見澤蕪君。”江厭離剃江澄給出了解釋。

“我為什麽不想見他呀，好歹是個絕世美男子，這樣的翩翩濁世佳公子多看幾眼還是賺到了，我怕什麽呀。”江雲洛倒是不明白他們瞎擔心什麽，她和藍曦臣即便不能做夫妻，師生情也是在的，藍曦臣對她更是幾次三番的救命之恩，怎麽說也算得上是朋友吧。

“你如今當真不喜歡他了嗎？”江厭離覺得她同之前有了些變化，這感情之事說不定也有轉機。

“我不喜歡他了，但我愛他。喜歡是放肆，愛是克制。我放肆過了，也付出了那樣大的代價，如今，雖不知他還愛不愛我，但我愛他，不是狹隘的朝朝暮暮，而是各自安好，這就是我們給彼此的承諾。”她放下了往事，卻也不能完全放下那樣的傷痛。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時日無多，也就不再欺騙自己的心，不再執著於放下，她可以坦坦蕩蕩的說愛他，卻也不能強迫自己忘記那些愧疚和傷痛，和他在一起。她江雲洛就是個矛盾的女人。

“行了，可別講這些大道理了，只一句，自己做的決定，就不要後悔。若是沒有那個心思，也別去撩撥人家，你當年年少輕狂，那麽主動，粘人撒嬌豁出命去硬讓謫仙一樣的澤蕪君動了心，之後他為了你做了多少你自己心裏有數，到現在他都對你死心塌地一心一意，藍老先生給他送了多少名門仙子的名帖，楞是一張也不肯看，一人也不肯見，看這架勢，日後這子嗣傳承可能都要靠藍二公子了。得到後失去的傷更甚從未得到百倍，你若是再來這麽一次，只怕也就將這澤蕪君毀了個徹底。當年的事，是誰都意料不到的，你為了這個怨他，委實沒什麽道理。而且，阿爹阿娘想要的是你幸福快樂的活著，而不是沈湎在愧疚裏度過餘生。江雲洛，你自己想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麽。”江澄覺得她的想法自相矛盾，說什麽相愛卻不求朝朝暮暮，這是腦子被驢踢了，兩個人相愛，不就是為了長久在一處共度餘生嗎。什麽放肆克制，她江雲洛的任性就從未變過。他們那什麽狗屁承諾，不都是她自己無病呻吟的作死嗎？藍曦臣也是慣著她，她說在一起就在一起，她說不愛就放她自由，然後在原地等著她，心給了，修為給了，若是她要，怕是命都能給。他知道她的掙紮，但是作為旁觀者他都心疼藍曦臣了。

“好好好，我不撩撥他，也不往他身邊湊，離他遠遠的還不行嗎？”江雲洛心裏對藍曦臣也是說不清的感情，本以為心若頑石，卻終究人非草木，他為自己做的實在太多了，說不感動都是假的。但他們的的確確回不到曾經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徹底放下需要多久，甚至不知道她在有生之年裏能否真的放下。可不愛他這件事，她努力了很久，她也的的確確做不到。這就是一個死胡同，把他們都堵在裏面各自掙紮。

溫寧聽著他們說的話，明明每個字都能明白，卻又聽不明白，只是疑惑的盯著他們瞧。

“走了”魏無羨用陳情輕輕敲了敲他的頭，將手裏的油紙包遞到他手上:“這胡餅我們留著晚上吃，江澄那家夥專門給我帶的，李伯做的餅最是地道不過。”江澄非要說是師姐買的，分明這餅只有他們兩個愛吃，也只有他知道他喜歡的口味，江澄根本就是個死傲嬌。

江澄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轉著陳情的放蕩樣子，眸光深沈。

魏無羨，再給我些時間，待到江家足夠強大的那一日，我就能護住你，護住你要保護的人。

魏無羨，再忍耐一下，等我。

金陵臺張燈結彩，金碧輝煌，如今更是人聲鼎沸，賓客不絕。金家和江家的聯姻，是這百年裏難得一見的盛事。金家風頭正盛，江家覆興前途光明，兩家如今成為一家，更是令人側目。

遠遠的出現了花轎的影子，而更令人艷羨的是那後面的十裏紅妝。真正的十裏紅妝，古玩珍寶委實算不上什麽稀罕玩意，那後面的孤本，法器，天材地寶說是半個江家也不為過。四大家族的底蘊，江澄的大手筆，江厭離的好姻緣，真真的讓人羨慕不已。

“阿姐，你緊張嗎？”江雲洛扶著江厭離出了那精致到極致的鑲金嵌玉的花轎，悄聲問道。

江厭離羞澀的輕聲道:“有一點。”若不是有蓋頭遮著，那緋紅如桃花的臉色就會暴露她極度緊張的事實。

“阿姐，不用怕，金子軒若是敢欺負你，我們將把他收拾到他爹娘都不認識他。”江雲洛說這話，一半是想讓她放松些，一半是告訴她她身後還有他們，還有江家，若當真受了委屈，也不必委曲求全。

“我知道”江厭離算得上是得償所願，金子軒是個正人君子，雖是驕傲了些，但對她確是真心實意，哪裏會真的讓她受委屈。

這一場婚禮，她一直伴在江厭離身邊，一身淺紫衣裙，是難得的繁覆華麗，她本又是個傳奇人物，更是吸引了許多視線。

江氏有雙姝，長於蓮花塢。長姊如幽蘭，小妹似牡丹。十裏遠紅妝，錦繡織羅裳，金玉鋪滿地，幽蘭深院藏。

自打這婚禮後，這打油詩也成了街頭巷尾流傳的童謠，雖然粗鄙了些，卻也算有些趣味。

江雲洛在堂前呆的時間並不長，在江厭離他們拜過天地之後就陪她回了新房。這短短的時間裏，藍曦臣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她，她的淺笑，她的鼓掌，她的回眸在他眼裏都是那樣鮮活的風景。許是感受到了他灼熱的視線，江雲洛回望過去，禮貌的彎了彎嘴角，她發誓，她真的不是在撩撥他，真的不是。

藍曦臣被這一笑攝去了心魂，他真的太久太久沒有見到她了。那日金陵臺後，他甚至不敢等到她醒來就匆匆離開，他怕她睜開眼就要說些絕情的話。之後，聽到她零零總總的信息，就是他最快樂的事。他知道自己愛的卑微，甚至快要失去自我，可是她就像深入了骨髓的毒，侵蝕著他的心智。

江澄雖一貫看不慣金子軒，但畢竟是阿姐的大婚之夜，總不能讓他醉的不省人事，索性也和金子勳一起幫他擋酒。這種時候看著他們兄弟兩個，他就分外想念魏無羨，那家夥在，他喝的就是少年意氣，他不在，這一杯杯不過就是尋常的酒水，甚至還帶了些苦澀。

魏無羨，這杯喜酒你終究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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