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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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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兒,你先去睡,剩下的我們來。”夜半時分,魏無羨房裏的燈也還是亮著的,四個人聚在一起,手上的毛筆都飛速滑動著。

“沒事,阿姐,我能寫完,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江絮倒是難得的懂事。

“行了。你也別裝乖巧了,平日裏師娘罰你抄的口訣心法,江家家訓,哪一次不是我們幫你抄完的。師姐,你先回去吧,明日還有早課,我這寫完了三遍,江澄那寫完了兩遍,你也寫完了兩遍,絮兒自己寫了一遍,也就還剩下兩遍,你們都回去休息,我和江澄一人一遍也快。”魏無羨說道。

“羨哥哥,我自己可以的,你自己也有罰寫呢,難不成你還真的想讓藍二公子看著你抄寫呀,以他那個古板性子,怕是你一點懶都偷不了了”江雲洛一手托著下巴,兩一只手仍然在努力工作,只是字跡淩亂了許多。

“魏無羨,你先顧好你自己,她這純屬活該。明明知道藍先生聽不得那樣的話,非要上桿子去觸他的黴頭,純粹是找罰。”江澄雖是嘴上抱怨,手下卻半刻不曾停過。寫出來的竟是有些婉約的瘦金體。

“絮兒今日說的話雖是有些駭人,但是遵從本心,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也不是什麽過錯,至於這內容,本也不是為了作惡,但畢竟與正道的處事方式背道而馳。所以,今日這罰抄的家規讓她長個記性也好,不過點到為止就是了,剩下的五遍我和阿澄來抄,阿羨快些顧好自己。”江厭離不認同江雲洛的想法,但卻認同她坦蕩爽直的行事,他們江家先祖是游俠出身,最是瀟灑不羈,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阿羨和絮兒在對這句話的領悟上比他們都好。如今這字體已然是四種樣子,但若是不細看倒是不大能看出,她平日裏雖習慣寫簪花小楷,另三個是江宗主一手教出來的瘦金體,雖是各有不同,阿羨飄逸灑脫,絮兒靈動婉約,阿澄端莊大氣,但微微改變點筆鋒走勢,倒是很是相似。但她從小也沒少幫那三個不省心的代筆,雖是沒有他們那樣挺拔的風骨,但混在其中,也還說的過去。

“師姐,這罰寫我是寫慣了的,便是藍湛監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倒是絮兒,小小的年紀可別被藍家那些古板的家規給掰彎了性子。我和江澄今日將她的寫好也就完事了,說真的,我還真的有點想和藍湛過過二人世界呢。”魏無羨是一貫的嬉皮笑臉。

這夜,索性四個人都沒有休息,熬了整整一夜,才將將寫好十三遍,倒是將江雲洛的交了上去,可魏無羨卻真真的還要在藍湛的監督下在藏書閣抄完剩下的七遍。次日,見到了幾人眼下的青黑,藍忘機握著紙的手緊了緊,卻沒有說什麽。

藏書閣

“藍湛,藍二公子,機兄,藍忘機”藍湛擡頭看了他一眼,覆又低下了頭盯著書本,問道:“何事”“這可就是最後一遍了,要結束我們的二人世界,我還有點舍不得呢,這不給你準備了個禮物。”魏無羨將一打紙放在他面前,側坐在他書案上,藍忘機斜了他一眼,魏無羨立刻從書案上站起,端正的跪坐在一旁。說著話又將一頁畫著藍忘機肖像的宣紙放在了他的面前,只是這人鬢角簪花,雖是多了幾分柔和俊美,卻也有些輕佻,失了他平日的雅正冷清。

“無聊”藍湛還是一貫的冷漠,但若是細看,那眉目之間分明多了絲不易察覺的柔和。待他重新端起放在書上的書本時,臉一下子變得鐵青,片刻間便將書撕的稀碎。

“藍湛,你簡直暴殄天物,這可是聶懷桑珍藏的春宮圖,還是龍陽版的。你這麽大的人了,不會連春宮圖都沒看過吧。”魏無羨就喜歡看他破功的樣子。明明是個少年,偏要裝什麽成熟。

“魏無羨”藍忘機幾乎是擠出的這幾個字,左手已經握緊了避塵劍。

“藍湛,你可千萬要冷靜,我今日也帶了劍。咱們若真是動起手來怕是你家藏書樓就要毀了。”

“你給我滾”

“這就滾,這就滾,我最會滾了,回見了。”說罷,輕快的提著劍走了出去。藏書閣又恢覆了往日的安靜,只是又有什麽不一樣了。

雲深不知處本是清凈之地,往年來聽學的學生不乏心思活絡的,但也都是有賊心沒賊膽,但如今來了個魏無羨,帶著這些學生捉魚摸蝦,作弊逃課,簡直和他娘當年一模一樣,都不能說他違背了什麽家規,根本就是要看他遵守了哪條。

若是一個混世魔王也就罷了,偏生還有個跟在他身後的江雲洛,天賦倒是一等一的好,小小年紀已然是金丹中期的修為,雖是稚嫩生澀,但靈力深厚,像極了忘機小時候。原本他是極喜歡的,但實在是太過調皮,偏偏江宗主事先打過招呼,這幼子身體極弱,他是打不得,罵不得,罰不得,便是罰他抄幾遍家規都要思量再三。

“曦臣呀,你說今年怎麽就出了這麽兩個混世魔王呀”藍啟仁端著茶杯看著對面優雅的泡著茶的侄子,越發覺得頭痛。

“叔父,他們年紀都還小,魏公子雖然頑皮些,但學業上也是極好的,處事也算是有分寸,至於那江小公子,更是難得的好天資,而且江宗主也說過也不求這幼子如何出色,只求他開開心心的平安長大就是了,況且江家崇尚坦蕩疏朗,傳承的是游俠快意恩仇的意志,我們求同存異就是,若不是什麽大錯,我們也不必太過苛責。”想到這雲深不知處如今雖有些雞飛狗跳的樣子,卻也有了別樣的生氣,也是有趣,藍曦臣倒是回護了幾句。

“他們鬧也就是了,可那魏無羨又時常撩撥忘機,我就怕他帶壞了忘機呀。”藍啟仁實在是怕那混賬小子帶壞了他最得意的弟子。

藍曦臣聞言笑道:“忘機是您一手見到出來的,他心性如何,您是最清楚的,哪裏會被旁人影響。何況,忘機年紀輕輕卻太過老成,有個活潑的同齡人同他交往也是好的。”

“罷了,雖他們去吧,只是不要太過分。”“叔父放心,那江家的長子江晚吟和那長女江厭離都是穩重的,平日裏還有忘機在,他們惹不出什麽大亂子。”

“江澄,來我們劃拳,輸的喝。”“魏無羨,你小子倒是長本事,竟然真的能將酒帶進這雲深不知處”江澄平日裏雖然表現的穩重,實際上也是個少年心性。

“魏兄,實在是厲害,能避開所有人,藏下這麽多天子笑,懷桑佩服。下次,也帶上我唄”聶懷桑平日裏雖是一臉乖巧,生怕有人和自家大哥說自己半個不好,但絕不是個老實人,沒有魏無羨,他是有賊心沒賊膽,自從見了魏無羨,簡直就是偷偷摸摸的放飛自我。

“羨哥哥,你們太不夠意思了,喝酒怎麽不帶我,我都聞到天子笑的味道了,這不還給你們帶了幾個下酒菜。”江雲洛推門而入,徑直走到魏無羨身旁的位置上坐下,將食盒裏的東西擺到了桌上。她可知道,哥哥可不會讓自己喝酒,還是羨哥哥縱容她的可能性大一點。

“三杯,就許你喝三杯。”感受到被輕輕牽動的衣袖,魏無羨果然選擇了縱容。

“江絮,就三杯,多一杯都不許,知道了嗎?”江澄雖然面上義正言辭,但對上這兩位八成都是要讓步的。

“知道知道”江雲洛答應的沒心沒肺。“江兄,我看令弟平日裏也是喜愛酒的,男兒好酒本就正常,只要不過分,倒也不必過分限制。”聶懷桑無法理解他們為何要限制弟弟喝酒,且不說少年對酒有著難以言喻的情愫,單說他們世家子弟哪個不是十歲出頭就開始學習喝酒,當年他不願意,他大哥還發了好大的脾氣,對他們來說,這不僅是愛不愛的問題,更是禮節,當然除了藍家人那滴酒不沾的古怪規矩。於是,接到了江雲洛暗示便開始規勸了起來。

江澄答道:“雲洛打小身子骨弱,這些東西對他身子不好,而且他年紀還小,本就不該讓他碰的,偏生魏無羨慣著他,而且他那酒量也實在是丟人。”他話說的痛快,可自但遇上江雲洛可憐兮兮的撒嬌,一雙杏眼裏滿是渴望的樣子,他就比魏無羨更沒有原則。畢竟一向親近魏無羨超過他的妹妹難得向他撒個嬌,只要不是摘星星摘月亮之類的要求他都會答應。

但是,他實在是不希望他乖巧可人的寶貝妹妹被魏無羨帶成酒鬼,就像阿姐那樣除卻許多必要的場合,幾乎滴酒不沾就很好,那才像個名門淑女的樣子。如今的絮兒雖是扮作男裝,但日後她總要換回女裝嫁人的,若真是落下個嗜酒的名聲,絕不是什麽好事。

“魏兄,我敬你一杯,藍忘機那個小古板你都敢去招惹,果然厲害,日後可要罩著我呀。”聶懷桑已然有些醉意。

“好說好說,不過藍湛那個小古板,有時也蠻有趣的。”魏無羨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而後一飲而盡。

“這三杯酒已經喝完了,回去休息。”江澄不住眼的盯著江雲洛,絕不可能讓她多喝一滴。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回去。”江雲洛雖是小女子,卻也是言出必行的。

“我送你回去。”“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江雲洛可不想被他說教一路。

魏無羨將原本想要起身的江澄拽回了凳子上:“江澄,就這兩步路,讓她自己回去也就是了。坐下喝酒,不然等你回來怕是一滴都剩不下了。而且,這可是藍家,又不會有什麽危險,你總是瞎擔心些什麽呀。”

見他這麽說,江澄也不堅持。明明出門時還清醒的很,可被這夜裏的柔風一吹,便有著壓制不住的醉意。原本她的酒量也是一般,再加上此次魏無羨買的天子笑是陳年的酒,雖是更加醇厚,酒勁也是要大上許多的,初時不覺,但微風拂面,酒勁一上來,真的是難以保持神志清醒。

雲深不知處的房屋十分規整,卻也是十分相似,江雲洛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處,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格外的興奮。不知從何處傳來了若有若無的一陣樂聲,樂音清透祥和,她分辨不出回去的路,索性跟著那曲子走。

不遠處,有個模模糊糊的身影,挺拔修長,淺藍色的長袍在月光的映射下格外柔和雅致,那張側臉五官深邃如斧鑿刀削,無一處不精致,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她自小也是在美人堆裏長大的,她爹江楓眠年輕時也是有名的清俊公子,她娘親虞紫鳶更是出了名的大美人,雖是囂張霸道的名聲在外,求親的人也是不計其數,江厭離的美不在皮相上,而是骨子裏透出來的婉約賢良,美在氣質。

至於魏無羨和江澄,也都是世家公子排行榜上有名的人物,魏無羨糅合了昔年魏長澤的清俊飄逸與藏色散人靈動跳脫,江澄也是隨了虞夫人的好相貌,都是惹得無數小女兒追逐的人物。但是,面前那個人,美在皮相,也美在氣質。君子如玉,如琢如磨,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江雲洛年歲不大卻也不小,雖是身體發育慢些,常讓人將她當做沒有長大的孩子,但事實上,她的心智卻是成熟的,甚至是超過這個年齡該有的成熟,但在愛她的人面前,她索性就像他們所希望的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她虛歲已經十四了,若是尋常人家,已經是可以說親的年紀了,少年慕艾,再正常不過。少年郎愛女兒家的好顏色,小女兒愛少年郎的氣度品貌,最是可愛。江家的人崇尚灑脫自由,坦蕩疏朗,喜歡就是喜歡,女兒家也不做那扭捏的姿態。

平日裏的江雲洛好歹是有些理智的,但酒意上湧,思維混亂,所做所為全憑喜好,毫不猶豫的從背後抱住了在月下吹著洞簫的藍曦臣,心裏的想法竟然是,他的腰好細,心裏想著,還真就說了出來。藍曦臣一下子就僵住了,從小到大,他不曾與人如此親密的接觸,聞著若有若無的酒氣,這人竟敢在雲深不知處飲酒,還夜半出游,觸犯家規,如今還這般輕薄與他,實在是該重罰。然而將那人扯到身前,卻發現不過是個到他胸口的小孩子,身上有濃濃的酒香氣,還有些若有若無的他說不出的馨香,江雲洛臉上有著淡淡的酒暈,眼神迷離但註視著他的目光裏卻仿佛有整片星空。那眼神很幹凈,天真爛漫,不過是個調皮些的孩子偷吃了兩杯酒,八成是魏公子給的,讓半大的孩子吃酒,還是在雲深不知處裏吃偷偷帶上來的酒,也是過分了些,看來要讓忘機將魏公子看緊一點了。不得不說,這藍氏雙璧實在是默契,這不,藍二公子此刻也將另外三人堵了個正著,知道江澄和聶懷桑不是主謀,便先放裝醉的他們回去,明日再處理,不過魏無羨,他卻不打算放過。

見賄賂,規勸,好言好語,針鋒相對統統無效,魏無羨索性捏了個決,灌了他兩杯酒,騙他叫魏哥哥,這下他藍忘機也觸犯了家規總能放過他了吧。不過當見識到先睡後醉,又格外在意抹額,甚至連醉了都要按時睡覺的藍忘機時,他知道他錯了,藍湛睡在他這,那他睡哪裏呀?算了算了,索性同他擠一擠也就是了,但願明天不要被他追殺才好。

“你真好看,絮兒喜歡”江雲洛被藍曦臣虛環著,仰著頭,伸手撫摸著他的臉。

“江小公子,請你自重,你喝醉了,今日我不同你計較。”藍曦臣覺得自己實在是沒必要和一個喝醉了的孩子計較,不得不說江絮瘦小的身型太具有欺騙性,讓她逃過了許多責罰。

“你胡說,我不重,羨哥哥把我舉起來夠書的時候可輕松了。咦,你別晃,我頭暈”少年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委屈,幾分撒嬌。那樣子,像極了像情郎撒嬌的少女,卻也毫不違和。

“走吧,我送你回去”藍曦臣無奈的搖了搖頭,現在同他說什麽他怕是也聽不懂,都這會了,怕是也不知道他是誰。喝醉了的江雲洛是個不折不扣的磨人精:“不要,絮兒累,腿軟,不要走。”

“那我背你好不好”藍曦臣本就性格溫柔,原本的氣憤也被這莫名耍賴的少年化了個幹凈。忘機年幼時,也喜歡讓他背著,那耍賴的樣子當真是有幾分相似。如果如今龍膽小築裏還有那個等他們的人,或許忘機當年也能如江小公子一般,偷偷違背了家規,還要向他撒嬌說頭痛。

“不要,背著不舒服,要抱”江雲洛見他好說話,格外的得寸進尺。

“好,那我們回去吧”藍曦臣索性又退了一步,直接將她打橫抱起,江雲洛自然的雙手環上他的脖頸,頭靠在他的胸口處,乖巧極了。

懷裏的人,很輕,對臂力過人的他來說,不是什麽負擔,懷裏的人,很安靜,像個可愛的瓷娃娃,讓人忍不住呵護憐惜。不過,做錯了事情總是要受罰的,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找你算賬。那段路不長,卻是他約許多年後日夜回憶的過往。那個人不重,卻是他許多年後的他心上的全部信仰。

作者有話要說:

藍渙渙被調戲了,哈哈

抱抱達成,而且是公主抱呦

渙渙:你自重

絮兒:胡說,我不重

果然和喝醉的人不能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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