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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香料長時間蒸煮, 特別是優質的香料, 其實並不會留下太濃郁的香味。

陰陽師晴明從砂鍋中取出浸泡了好幾天的打刀，頓時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香味彌漫開，雖然濃郁但是並不刺鼻。

雖然之前沒有問這柄刀的名字, 但是, 刀中香妃這個名號, 它是絕對逃不掉了。

陰陽師晴明將刀刃插/進刀鞘中, 撲鼻的異香頓時輕了些，就像是灑多了略顯濃郁的男士香水，會引起註意但是絕不反感。

能做到這樣化腐朽為神奇，陰陽師晴明不得不說, 非常的流弊。說實話, 陰陽師晴明也沒想到自己能做到這種地步。

用織錦將刀劍包好, 一想到要把它歸還，陰陽師晴明還下意識的略有些不舍。

背起刀劍, 陰陽師晴明轉身就要從大門口離開，而這時候，在他桌邊的源博雅叫住了他。

“你就這麽走了？”源博雅放下嘴邊的茶盅，“你帶什麽式神？”

最近平安京可不太平，以往單獨出門還可以, 但是現在……兵荒馬亂人心惶惶，總害怕出什麽事兒。

“無礙，距離很近，況且神社裏還有『那一位』在坐鎮, 無需擔心。”晴明擺擺手。

玉藻前雖說總喜歡戲弄他，但是壞心思是絕對沒有的，在他的地盤，自己的安全絕對能夠保證。

再不濟，若是玉藻前不出手，青圖的那柄住在神社裏、性情溫和的『前』源氏利刃也不會袖手旁觀。

所以陰陽師晴明的表情非常輕松。

哦，不對，他其實還是帶了式神的。

“我家的孩子們孤零零的……就想找陰陽師晴明大人的式神一起玩兒，您看……”一位老婦人說到這裏，用暗送秋波的方式瞥了晴明一眼，一副『你懂的』表情。

好的，在下明白了。

不過他還沒開口，另一位看起來更老更憔悴的老太太也搶先開口，“陰陽師大人，可否借達摩一用？我的茶莊新制了一批鮮茶，還望借空心達摩，來儲存茶葉。”

這個老女人，要借他的達摩裝茶葉。

如果在現在，這個老太太妥妥就是各類“妙招達人”、“生活天天秀”、“我們愛生活”之類生活小妙招節目裏最閃耀的星。

真的，用達摩裝茶葉這奇葩主意，一般人是真想不出來，所以以後誰在陰陽師晴明面前逼逼“創新是年輕人的專利”的時候，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糊他一臉的糟老太太。

…………

月之羽姬是突然出現在平安京附近的妖怪，一出現，就以摧枯拉朽的姿態，直線向平安京侵襲而來。

陰陽師晴明已經下了召集書，明天開始，陸續會有大妖或者神明趕來，一同商議對抗月之羽姬的辦法。

今天，大概是陰陽師晴明最後清閑的一天了，接下來，他還要負責招待、籌劃、以及作戰部署，還要四面逢源，防止來的幫手們之間一言不合打起來。

不行，光想想就頭痛的一比。

他帶來的那些達摩中，有五個是巨大的藍色大吉達摩，它的體積比較大，適合用來裝茶葉，而另一排則小了很多，顏色也是花花綠綠的，兩紅兩白一黑，很受孩子的喜歡。

十個達摩發出了慘絕人寰的笑聲，拍著隊跟在陰陽師晴明的身後，一搖一擺的，猥瑣中還透著點可愛。

當然，如果忽略了那笑聲，就更可愛了——有些魔性的“哈哈哈哈哈”在林中回蕩，映襯的原本喧鬧的森林無比安靜，甚至可以說是死寂了。

這有些奇怪，雖說月之羽姬來襲人心惶惶，可是靈壓並沒有輻射這麽大，這裏應該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才對。

可是如今，他一路上連最常見的小精怪都沒有發現，這非常不正常。

陰陽師晴明把背著打刀的包袱拿下來，換了個肩膀背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柄打刀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輕輕的震動起來，刀刃碰撞著刀鞘，發出清脆的清鳴，在林間回蕩的很遠。

驀地，晴明停下了腳步。

他帶了10只達摩，其中大吉達摩為5只，其他小型達摩同樣為五只……然而。

他剛剛好像看到了第11雙眼睛。

那雙眼睛混在那群小達摩裏一晃而過，他也是換肩的時候，偶然一瞥才發現的。

血紅色、滿是惡意的眼神。

肩膀上的打刀又開始晃動了起來，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預警了。陰陽師晴明伸手拍了拍肩膀上的包袱，然後深入袖口，掏出了一摞符咒。

大抵是附近的野獸，若是數量不多的話嚇走就是了，陰陽師晴明這樣想著，眼神又不著痕跡的往剛剛野獸出現的地方看去，可是仿佛是錯覺一樣，那片矮樹叢裏看起來什麽都沒有。

奇怪，去哪兒了？莫非……這麽快就被嚇跑了？

陰陽師晴明有些疑惑，然而他不經意的一擡頭，就對上了赤紅色的獸目。

前面的樹上、涯壁上、樹藤間……密密麻麻的，通紅的獸目。

………………

山姥，一種似人的野獸。

它們在山野中流竄，身手敏捷，行動野性，雖然單只的作戰能力並不強，但是……山姥一旦出現，就是漫山遍野。

然而這個數量也實在是太可怕了一點。

陰陽師晴明捏緊了符咒，和前面漫山遍野的山姥對峙著，就在看到它們的一瞬間，他背後的衣衫瞬間已經被冷汗浸透。

嗯，剛才他還為沒帶一兩只攻擊式神而懊惱，現在他根本不這麽想了……一般式神根本抵不住這麽多的山姥，除非是可以大規模攻擊的式神，譬如大天狗、雪女。而如今，他陰陽寮裏最高戰鬥力妖刀姬過來，說不定也解決不了。

戰鬥，一觸而發！

帶頭的山姥仰天長嘯一聲，瞬間那些在黑暗中只露出眼睛的山姥們，都露出了強裝的身形，天羅地網的撲了過來！

陰陽術·守！

一個牢不可破的巨型護盾張開，呈現半圓形罩在了陰陽師晴明的身上，不過猶豫事發突然，他身後的達摩們可就遭了殃，瞬間被暴怒的山姥撕成了碎片，帶著藍色的靈力，在半空中洋洋灑灑飄落……

然後，就變成了櫻花花瓣。

而與此同時，陰陽師晴明感覺肩膀一松，他下意識一用手一摸，原本背著打刀的包袱變的空空如也——

漫天飛舞的達摩碎片紛紛揚揚在半空中飄蕩，它們發光，它們變色，它們都變成了櫻花花瓣，它們最後都聚攏在一起。

陰陽師晴明出神的看著自己的前方，看著所有的花瓣在他身前聚攏、發光，然後……一個人的形象漸漸出現在他的面前。

破舊且滿是灰塵的鬥篷在靈力中獵獵飄揚，就像是勇者經歷過萬水千山歷經磨難後留下的滄桑印記。

男人茫然的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緩緩擡起雙手，迷茫的看著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磨出繭子的手，陽光落下來，把男人淩亂幹枯的銀發照射的幾乎透明，照射在他的手掌上，溫暖的溫度……讓他不知所措。

活下來了。

活下來了。

他……真的，活下來了。

緊接著，刀劍付喪神踉蹌的跪倒在地上，他的雙手緊緊捂住面龐，這一刻，他在完全被擊垮之後，又獲得了新生。

活下來了啊……真好呢。

刀劍付喪神雙手緩緩的、緩緩的從臉上滑落，汗水混合著淚水讓他的臉臟兮兮的，但是……那雙露出的雙眼，再也沒有了迷茫。

“活下來了，但是……我不甘心。”

他，不甘心啊……

他擡起頭，變的堅強的雙眸，毫不猶豫的對上了前面數百雙惡意滿滿的獸目。緊接著，他握緊了本體的刀柄。

這是……怎樣一個男人啊？

陰陽師晴明看著刀劍付喪神的背影，看著他的側臉，有些說不出話來。

像是帶著被千錘百煉、被一錘一錘鍛造出的厚重和被反覆磨礪的鋒利，男人消瘦且單薄，仿佛剛生過一場大病，然而……他站的非常直，他的脊梁像是鐵打的一樣，好像怎麽壓都壓不彎。

他像源氏的寶刀鬼切嗎？不，不盡然，雖然有同樣的仿佛被遺棄的孤獨感，但是他的眸中，有鬼切所沒有的堅定，他的眼神告訴晴明，他知道他要什麽，他應該做什麽。

他像妖刀姬嗎？他看向漫山遍野的山姥，眼神底下是漸漸升騰起來的殺意、血紅、暴虐，與妖刀姬如出一轍。然而妖刀姬雖是暴虐，眼神中卻有被心魔控制時的空洞，而……他沒有。

充滿殺意，卻又空明澄澈——

“不要嗜殺，敵人太多……先在薄弱區撕開包圍口，逃出去再說！”陰陽師晴明囑咐到，不過看目前的情形——這位刀劍男士好像並沒有聽進去。

他手握刀柄，堅定的看著年輕的山姥。

“我活下來了，但是我不甘心。”

山姥炸著毛，露出尖利的獠牙，半是威脅半是恐嚇的怒吼著。

“我很強。”他認真的說，就像是在闡述事實，“我比大多數刀劍都要強。”

歷史上，他或許沒有斬殺過山姥。

但是，這不代表他斬殺不了山姥。

“斬殺山姥，這是我與生俱來的使命，是……此生註定的使命。”他拔刀，滿是被磋磨的刀刃映出了他琉璃色通透的眼睛。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成為一柄被仿品所超越的，窩窩囊囊的所謂“正品”，他不甘心沒經過戰鬥，就坐享其成獲得了『山姥切』的名頭……他不想，讓後人這樣評價自己——

“只是沾了仿品的光罷了”

所以——

哪怕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

這柄打刀付喪神，顯示出了無與倫比的對抗精怪的能力。

陰陽師晴明用符咒擊退了一個沖過來的山姥，一邊用餘光觀察著打刀的戰鬥，而此時，刀劍付喪神熟練的揪起山姥的耳朵，一個旋轉後砸向了另一只撲過來的山姥，而他另一只手也沒閑著，直接一個對穿，一下刺透了兩只山姥。

就像是熟練的殺豬工一樣。

這柄刀劍，註定為斬殺山姥而存在。

不遠處……玉藻前聽到陰陽師晴明受到襲擊的消息後，立刻把兩個孩子托付給附近的風神，然後帶著自家的太刀馬不停蹄的趕來救援。

然而這一幕，讓準備出手的玉藻前停下了動作。

被孩子們稱呼為“阿尼甲”的太刀有些遲疑的看了玉藻前一眼，“我們，不下去幫忙嗎？”

“不必。”玉藻前漠然看著山腳下的那場屠殺……雖然是多對一、雖然已經傷痕累累疲憊至極，但是卻硬生生變成了那柄打刀的狂歡盛宴。

青圖那家夥的刀，果然都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不要插手。”玉藻前看著戰場，吩咐到，緊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好像在說給身邊的太刀，又像是在說給自己，“這大概是他的執念，是非常重要的……執念。”

撲鼻的異香混合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竟然變的如此有魅力，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但是一嗅就會產生無數妄念的魅力。

打刀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原本銀白色的頭發是血紅的，破舊的才鬥篷是血紅的，臉上的皮膚被濺上了鮮血，那純潔無瑕的琉璃色瞳孔，則映出了血紅的戰場……

這就對了，他想。他此生是為斬殺山姥而存在的……此時此刻，他……找到了此生的意義。

山姥退縮了。

其實在領頭首領被打刀的刀刃毫不留情刺穿心臟的時候，一切就已經結束了，只不過他們都沒有機會逃，沒有機會……在這尊殺紅了眼的殺神面前逃。

“夠了，已經夠了……”

陰陽師晴明走上前，他剛才差不多把所有的符咒都使用了出去，因為靈力透支，他的腳步有些漂浮，但是依舊堅定的走到了打刀的身邊。

“已經很好了。”

極少表露情緒的陰陽師晴明，此時此刻眼睛和表情全都是滿滿的讚賞，是不加掩飾的欣賞。

打刀從瘋狂的戰鬥狀態中被/幹擾，一時間他怔楞的回頭，看向了晴明。

“我……很好？”

這是他被鍛出以來，獲得的第一句正面評價。

陰陽師晴明重重的點頭，“是，你很強，雖然不知道你的執念是什麽，但是……”他對著全身染血的刀劍伸出手。

“你比我之前想象的，要更出色。”

陰陽師晴明的面龐上同樣沾滿了鮮血，然而卻絲毫掩蓋不住這位風雅陰陽師哪怕一絲的溫柔。

“雖然不知道你原本的名字是什麽，不過若是可以的話，我會和青圖商量。”晴明的聲音溫和，撫平了刀劍不安的心。

“去說服她，將你重新命名為——”

“山姥切。”

作者有話要說：  ……

……

你們誰還說他慘？

長義啊……他是本丸最幸福的一個了。

不，他是所有長義中，最幸福的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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