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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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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循循勸誘:“原兒,朕知道以往待你不夠, 你心有怨尤, 不過, 你仍舊是朕最信任的兒子, 唯一信任的兒子。該屬於你的東西,以後都會歸還給你的。”

裴原不接他的話, 擡眼淡淡問:“陛下想要如何處置三殿下?”

周帝心虛一瞬, 勉力鎮定道:“自會依照我朝律令,絕不徇私枉法。”

裴原問:“謀逆之罪, 結黨營私,陷害忠良,足夠處死。若三殿下真的要上路,兒臣做弟弟的, 確實該送一程, 不該此時離京。”

周帝勉強笑了下,試著勸服他道:“你三哥並沒犯那樣大的錯, 他確實做了些糊塗事, 朕已經廢了他的太子位, 但罪不至死,都是他母親一人所為。朕會督促宮正司和刑部盡快斷案, 還你公道的。至於霄兒, 他不能留在京城了,朕準備將他發往南疆監軍,以示懲戒, 也給眾人一個交代。他不會再礙你的路。”

他解釋得蒼白無力,自己都不信,移了眼睛,不敢看裴原。

“既然如此,三哥蒙受不白之冤,還要前去禦敵,這是多大的委屈,兒臣自然不能坐在京城享福。”裴原笑著道,“如今匈奴襲擾北方邊境,齊連山也正鬧匪患,攪得百姓苦不堪言。代縣的守將宿維幾次攻打齊連山,但損兵折將,強攻不下,百姓人心惶惶。再過幾個月就過年了,若山匪還不除,百姓定會對守軍失望,邊疆重鎮最重要的就是軍民一心。民心一亂,守城失守也就近在眼前了。”

周帝道:“我即刻傳令邱明山,讓他去打。”

裴原拱手道:“邱將軍或許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剿滅山匪,但恐怕無暇分心,去尋大殿下的行蹤。大殿下失蹤已近一年,仍然尋不到蹤跡,想必是追尋之人不力,兒臣願領此責!”

周帝啞口無言,他找不到再阻攔的理由,嘴唇動動,嘆氣問:“你就非去不可嗎?”

裴原默認,周帝又問:“那你預備何時回來?”

裴原答:“事情辦完就回來。”

周帝沈默了很久。他年紀是真的大了,兩腮松弛,這幾日更是老了十歲一樣,腦後的頭發白了大半。

他無奈地點頭:“好吧。”

“兒臣還有一事相求。”裴原道,“小皇孫如今寄養在皇後宮中,但皇後病體孱弱,恐怕無法分神照顧。圓子曾與兒臣相處多時,關系和睦,不忍小皇孫小小年紀就經受如此痛苦,請旨將小皇孫接到身邊,也好時時關註關懷。”

周帝並沒有過多的遲疑,他急於想討好裴原,而圓子只是一個他不喜歡的兒子的庶子,並不重要。

他當即應下道:“你明日來接就好。”

……

裴原回家的時候,還沒到中午,廚房還在做飯,寶寧在房檐底下擺了一排小壇子,正挨個打開蓋子看。

還未走近,裴原便聞著一股風吹過來的臭味。

他擰著眉頭走過去:“這都什麽東西?”

寶寧苦著臉道:“是蒜苗,我把蒜泡在水裏,打一個雞蛋黃進去,人家說這樣蒜就能發芽,長出蒜苗來。怎麽回事兒,才七天就都臭了,這可怎麽吃啊。”

“你這東西,也就屎殼郎能下得去嘴。”裴原捏著鼻子,看寶寧還要再去揭下一個蓋子,立刻阻止她,“別打開了,弄一身酸臭味兒,還吃不吃飯了!趕緊來人把這些都收走!”

劉嬤嬤趕緊過來,招呼人把小壇子都搬下去。

裴原帶寶寧去洗手,邊罵她:“我看你也是笨,你弄個不透氣的瓷罐子,還把蓋子也蓋上了,那蒜能不被悶臭嗎?你若是不會做,你就多問問旁人,或者少弄點。自己瞎搞,還弄了一大堆,這不是糟蹋東西嗎?”

寶寧不服氣:“人家腌雞蛋的壇子也是瓷的,也是泡在水裏,雞蛋怎麽不臭呢?”

裴原“嘶”了聲:“是你傻還是我傻?”

寶寧嘟囔著去擦手:“誰傻誰自己心裏知道。”

裴原把她拽回來:“多放點皂角,洗得幹凈點。味道沒洗掉,還是臭的,糊弄鬼呢?”

寶寧也生氣了,把手上的水往他前襟上抹,邊罵他:“你怎麽回事,出去一趟回來,火氣那麽大,不就是幾顆蒜,臭了就臭了,你瞪什麽眼睛,我是賠不起還是怎樣!誰在街上搶你的錢了,還是踩你的腳了,回來陰陽怪氣地諷刺我,你回來罵我算什麽本事,你出去和人家打架呀!要臭一起臭,臭得蜣螂把你推走,不要再回來礙我的眼了。”

裴原問:“蜣螂是什麽?”

“就是屎殼郎呀!”寶寧蔑他一眼,“還叫糞球蟲,鐵甲將軍,你什麽都不懂,還好意思說我傻了,忘記以前的飯都是誰給你做的嗎?你這叫什麽,你這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寶寧本挺著胸和他吵架,氣急之下,嘴皮子也變順了,什麽話到嘴邊就說什麽,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過於猖狂,堪堪住嘴。

看著裴原漸沈的臉色,寶寧心一虛,轉身就想跑,被裴原一把拎住後腰帶,冷聲問:“敢再說一遍?”

“阿原,我知道錯了,我以後說話一定三思……”寶寧握著他手腕,小聲求饒,“我手還沒洗幹凈呢,我現在去洗好不好?”

“慣的你這臭脾氣!”裴原咬牙切齒地把她按在胸前,大掌揮下,啪啪地打她臀尖兩下,寶寧叫,他又揚手,“再叫一聲?”

寶寧不敢叫了,臉埋在裴原懷裏,悶了會兒,甕聲甕氣道:“我以後不養蒜苗了。”

裴原氣急敗壞地把她拎出來:“和蒜苗有屁的關系!”

寶寧乖乖地站著,知道自己說錯話,氣焰囂張不起來,也不敢看裴原的眼睛,睫毛顫悠悠地去拉他的手:“阿原,別生氣了……”

她的手又涼又軟,裴原一被她碰著,什麽氣都生不出來了,冷著臉反握住她,往內室走。

“這都誰教你的?”裴原垂眼瞥她,“知道怎麽哄我高興了,所以有恃無恐?”

“怎麽會呢。”寶寧否認。

她跟著裴原坐在軟塌上,抱他的胳膊,轉移話題問,“你早上進宮去啦?見了誰,皇後還是陛下,說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裴原道:“見了陛下,我向他請旨,把圓子接回來,他答應了,說明早去接人。”

寶寧驚喜地直起腰:“真的?”

裴原繼續道:“我還說,邊關不寧,我願去塞北,盡綿薄之力,他也答應了。”

寶寧的笑漸漸落下去,心下湧上不安:“怎麽突然要去那裏呢?眼瞧著就要過年了,不如年關後,開春了,再去……”

裴原沒打算瞞她,幹脆地道:“你藏起來的那封信,我看見了。”

寶寧呼吸滯住,有一瞬的轉不過神來。

“放心,這些由我處理,你不要煩心,你就當去玩一玩,過個不一樣的冬天。”裴原揉揉寶寧的頭發,笑道,“那邊的雪比咱們這的更厚,我們去豐縣,那附近有片高山密林,可能會有雪狼和熊出沒,還有麅子。麅子你還沒見過,長得和鹿很像,但是傻乎乎的,獵戶拿箭去射它,它不但不往遠處跑,還會朝獵戶湊過去,看射它的人到底長什麽樣,你會喜歡的。”

寶寧沒被他帶偏,緊張地握著他的手問:“圓子也和我們一起走嗎?裴霄那邊怎麽樣,他會被處死嗎,如果他不死,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你還記得圓子娘親說的話嗎,說裴霄留下圓子,是為了找到圓子的爹爹,只有圓子的爹爹能夠解開他身上的毒……”

裴原安撫地拍她的背:“只要他不會在半路追上來,等我們到了豐縣,他的手再長,也伸不過來。我們會經過楊馬崗。”

寶寧腦中靈光一現:“我想起來了,邱將軍臨走前留給我們一張令牌,是楊馬崗守衛的調兵符。”

裴原頷首:“三千精騎攔截一個將死之人,無異於宰牛刀殺雞,足夠了。”

……

得知裴霄將會在三日後被放出,裴原先他兩日出發。

楊馬崗是離北疆九郡最近的關隘,若乘快馬,從京城出發,約三日抵達。寶寧和圓子都在車上,馬車走不快,稍微慢了兩日。他們剛剛到達楊馬崗休整,留在後方的探哨回報,裴霄果然已經跟上來,帶了約一百精衛。

這估計是他所剩的全部私兵。

裴原留下寶寧和圓子在城中,自己提了一把重刀,騎著馬,慢悠悠地走到裴霄的必經之路處等待他。

在暗處,三千精兵已經潛伏好,只待一聲令下。

……

裴霄出獄後,得到了三個消息。

第一是他的外祖父高太傅已經被收押,擇日問斬,高氏一族及眾多門客都已經死的死,關的關,逃的逃。第二是他的母親高貴妃已經伏誅,在宮正司窄小的地牢裏自縊身亡,屍骨被草草埋葬。

第三是,他的兒子被送到了裴原的手裏,正在前往燕北的路上。

聽到前兩個消息的時候,他臉上雖有悲愴,但更多是早已料到的麻木。直到心腹告訴他圓子被帶走,裴霄眼中流露出難以壓制的驚慌,他不能失去圓子!如果連圓子都不在他的手中,就相當於斷了他的活路!

當初用胭脂目誣陷裴原弒君,為打消周帝的疑慮,他事先服用了解藥,而後親自喝了那杯毒酒,但沒想到公孫竹為了把控他,解藥只給了他一半,致使他至今體內殘毒未清。如今公孫竹死了,唯一可能有解藥的人只剩公孫竹的兒子公孫徐,他原本的打算是盡快登基,再大張旗鼓地用圓子引出公孫徐,得到解藥。如今登基之路一再被阻撓,裴霄失落,但並不畏懼。他至少還能活十年,這十年裏會有無限的可能,憑他的手段,只有他不死,他有信心得到一切。

可如果失去圓子,他無法解開殘毒,就算登基了又有什麽意義呢?

“咱們身邊還剩多少人?”裴霄問身旁的心腹吳瑉。

吳瑉答:“還剩以前養在暗處的九十幾個人,私兵都被收了,這是咱們最後可以護身的兵力了,不是萬不得已,不能暴露。”

裴霄冷聲道:“帶上,和我北上。”

吳瑉遲疑道:“殿下,但陛下的命令是,讓您盡快南下……”

裴霄目眥欲裂,吼道:“我說和我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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