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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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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黑夜, 無星無月,寒風猛烈,吹在帳子上嗚嗚作響。

祁衍並不需要其他人的幫忙,自己便將傷口處理好。這一箭雖是沒有傷及他的要害, 但也要傷他些元氣的。

帳中火盆燒的很旺, 比起外面寒風蕭瑟, 簡直可以說像是春天了。

偏偏有人想要逃。

被五花大綁回來的俘虜,被丟在一旁, 劇烈的掙紮著想要逃出去。他被堵住了嘴,說不出話, 只能從喉嚨中發出嗚咽的聲響。他的部下被全部誅殺, 只留下了他。

祁衍在處理好傷勢後,攏衣來到那人面前。

“既然你不是北疆人,我也並不想對你怎麽樣。你知道我為什麽沒有把你交給軍中, 而是偷偷將你帶回來?”

“沒有我, 你出去便是一個死字, 我們對待俘虜可並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若是想活命, 你就聽我的。我也不會為難你。”祁衍加重了語氣,“懂了嗎?”

雖然被綁來的那人不服氣,但是眼下的情形讓他必須低頭。

祁衍這才給他把堵在嘴上的東西拿開來。

“你不是北疆人?”祁衍居高臨下審視著被他捉來的這人, “可你的部下為何都是北疆人?”

“你這厚顏無恥之人!”那人並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用著生硬的,帶著異域口音的中原話罵著他。聽說中原人是最怕挨這種罵的。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 祁衍是個厚臉皮抗罵的。

“你再怎麽用你說都說不清楚的話罵我,我都不會聽到心裏去。”這都是之前在皇城中被罵鍛煉出來的心理素質,沒想到這時候有了點用。

“那就讓我來猜猜,”祁衍掂著他奪過來的那柄長劍, 上面的雕刻裝飾風格,同他送給沈問歌的那把匕首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人,怕不是西越的人。

“你聽沒聽說過,我們中原有句話,叫做刀劍無眼?我勸你,還是實話實說。”

“呸!”少年在地上啐了一口,是打算一句話也不肯說了。

祁衍看他細皮嫩肉的,平日裏也定是養尊處優,也沒有打算能直接問出什麽,他坐回主位上,漫不經心的道:“這軍營裏,你知道有多少匹馬嗎?那些馬是數不清的,可現在這種關頭,馬廄裏關著的馬,可是比平常的多一倍。若是把人打昏丟在那裏邊,想必還沒有餓死,就已經被踩死了吧?”

“你!”被綁的人不知道怎麽罵眼前這個人,情急之下開始說西越的話。看他的神色,祁衍也知道是在說什麽話在罵他。

不過他也根本不在乎。

帳外忽然有問好的聲音傳了進來,祁衍顧不得身上的傷,向前大跨一步,俯身給被掠來俘虜重新的堵上嘴。被捆的無比嚴實再次被剝奪說話的可能,氣憤地瞪了瞪腿。

他年紀並不大,也非北疆人士,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這種時候會出現在這裏。

祁衍在回過頭看了一眼,確保他不會折騰出什麽動靜之後,才一把掀開了帳簾,正好對上祁老將軍準備進帳的動作。祁衍從溫暖的帳中出來,順手將簾子放下,遮擋住祁老將軍的視線。

祁老將軍面色鐵青,根本沒在乎他的小動作,他審視著看向祁衍,聲音比這北疆的天幕還要低沈:“跟我過來。”

祁衍低眉順目,沒有反抗。不過是在暗中給守衛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不準任何人進。

祁老將軍甫一進帳,便清退了所有帳中之人,橫眉立目看向祁衍,明顯是動了很大的火氣:“逆子,跪下!”

跟在他身後的人,卻是沒有動作,依舊站的筆直。

“我為何要跪?我沒有做錯什麽。”語氣淡淡,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

“這是哪裏?你以為是在皇城,可以讓你為所欲為!這是戰場!”祁老將軍壓抑著怒火,想起三日前怎麽也找不到祁衍,他幾乎要被氣過去,但是礙於軍中顏面,沒有宣揚,只是說祁衍不適合這邊的氣候稱病,在修養罷了。

“誰準許你帶著小隊人馬出去的?沒有我的命令,你敢如此放肆?”

祁衍沒有說話,從懷中掏出了那塊皇帝親手給他的,上面龍紋遍布令牌。

見此令,如聖上親征。

祁老將軍看到那令牌之後,行過禮之後,怒意驚詫各占一半:“你三天裏究竟做了什麽?”

“只是出去看了看。”

“出去看了看?”祁老將軍也不是傻的,上前一把捏住他的傷處,穩而準,讓祁衍的身形不自然的晃了一下。祁老將軍可是沒有留一點力氣。

“出去看看還會添一處傷回來?你到底發現了什麽?”

“發現什麽重要嗎?”祁衍本能的痛,想抽一口涼氣,但還是忍了,“發現什麽根本不重要,而是你不想讓我去發現什麽,不是嗎?”

祁老將軍的手緩緩松力,他不由得退後兩步,看著祁衍,才發現這個孩子不知不覺已經長這麽大了,身形要比他高,眼裏是他早就退卻的熱情,與不甘。

時間過的還真是快。饒是兩年前,他也不會想到自己這個兒子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祁老將軍怒極反笑,“我有什麽,是不能讓你發現的?”

父子兩人意識上相抗的氛圍,比外面吹不盡的風還要急。

“大概,”祁衍斟酌著字句,語氣絲毫不懼,“就和你不準我私自帶兵出去,怕我發現的什麽東西一樣。”

祁衍擡頭,猶如風雪中眉眼含霜一般寒冷:“如果我沒猜錯,或許也和我娘的無故慘死,也有那麽一點關系。”

“你!”祁老將軍被祁衍的話堵的不知道說什麽好,說多錯多,掩蓋了那麽久的秘密,怎麽可能就輕易就透露出去?那是......一個讓祁家萬劫不覆的秘密。

“總之,我不準你再做出出格的事!”祁老將軍一甩袖,背過身去。

“那你就是在違抗皇命。”祁衍說。

祁老將軍聽得這話回過頭來,看著祁衍平日裏嬉笑怒罵具流於表面的神色巋然不動,也在掂量他這句話,有幾分真心。

“你這是鐵了心要同我作對了。”祁老將軍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祁衍沒有說話,而是將那代表皇命的令牌收回懷中。

什麽意思,一目了然。

“倘若你能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告訴我,或許我們還有商談的機會。”祁衍垂眸,睫毛覆眼眸,“你知道的,他們一直想要我死,甚至——”

“牽連到我身邊的人。”

“作為一家之長,一國的將領,父親該做什麽,難道不知道嗎?”

祁衍想起什麽,忽的輕輕笑了笑。

“在我十二歲那年,血怎麽止也止不住的時候,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有多希望,我不姓祁。”

祁老將軍倒抽了一口氣。

言下之意——

言下之意,就是,他根本不在乎祁家的存在與否。

在祁衍出帳後,祁老將軍挺直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扶上了桌案。

他有錯在先,甚至連那句逆子,都罵不出口了。

他出生於祁家,向來自負,但是祁衍,仿佛就是上天派來打磨他的。

略帶絕望的合上眼眸,祁老將軍瞧著角落的燈火出神。

祁衍出帳才發現外面不知什麽時候飄了雪,細小的雪花落在他的肩頭,濡濕一片。方才他爹還真是下了狠勁去試探他,現在傷口火燒火燎的痛。

還好帳子中的火沒有熄滅,帳中還是那麽的溫暖。

在他的指示下,並沒有人踏足過這裏。

而被他俘虜過來的那人,現在依舊被綁著,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的正酣。

祁衍還真是第一次看見過這麽心大的人。

大概是他進帳時,帶來的雪花跟著進來,飄落在那人的臉上,化成了小片的水漬,他一下子醒了過來,眼裏迷茫一片。

嘴上被堵了東西,睡的極為不舒服,整張臉憋的通紅,祁衍皺眉,怕把人給憋死,直接把他嘴裏的東西扯了出來。

看到祁衍之後,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問了一句:“你是誰?”

問完又覺得不對,如果不是被綁著,現在他要抽自己的嘴了。

祁衍沒有用正眼瞧他,徑直坐在桌案前,自顧自的寫起什麽。

“你......寫什麽?”他用生硬的話問,手腳被捆著,他像兔子似的蹦著去看。他不敢大喊大叫,怕祁衍給他真的扔在那個什麽臟不溜秋的馬廄裏。

“離我遠點。”祁衍語氣不善,“你有什麽資格問我在做什麽?別忘了你的身份。”

“你...是不是,要告訴你們那個王,說捉到我了?”他眼珠子一轉,賤嗖嗖的問。

祁衍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靜觀其變。

“我......我告訴你!”他用生硬的話,說著,“我可是西越的九王子,捉了我是你的福分!能邀一大筆賞賜了吧?”

有點意思。

西越的九王子會在北疆被他狼狽的捉住,還自報家門。祁衍放下筆,好奇的審視著這個穿著普通,甚至有些襤褸的人。

真是不知道這人在他出去了以後都想通了點什麽東西。

見他放下筆,他還急了,“你......你寫啊!快告訴天下,我是九...九王子!”

他說中原話,磕巴的像個結巴。

“我就不。”祁衍見他嘴裏沒個正形,拿起筆,繼續寫。

小結巴看著本泠冽的祁衍,繼續擡筆,想過去看一眼,但根本看不懂中原人寫的字。

不過,這人在寫什麽,還能眉目裏透露著一股......

溫柔啊?

給中原那個皇帝嗎?

小結巴不由自主的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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