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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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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問歌拄著頭幾次被驚醒。

現在已經是夜深, 祁衍根本沒有回來的意思。桌上的飯菜已經熱了兩遍,錦書說要拿去再熱,被她按住了。

等人回來再說吧。

結果沒想到,她就這樣等了很久。好在當沈問歌再次被驚醒後, 對窗剪燭的時候, 門口處傳來一聲輕響。

來人夾裹著夏日的夜風, 就那樣站在門口。

“祁衍。”沈問歌盡管守了一晚上,碰上他突然回來, 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怎麽回來的這麽突然。”

“這是我的家, 我想什麽時候回就回。”祁衍低低的笑起來, 靜靜瞧著沈問歌。

“過來。”祁衍說。

他的嗓音帶著低啞,在這夜裏顯得格外的力量。

沈問歌被這樣子的祁衍有點嚇到了,平日裏他雖然吊兒郎當的, 但這樣還是第一次。

她說不出祁衍有什麽不一樣, 但就是覺得他變了。

可能是多出來的眼下的青黑, 又或者是一臉的倦容。

不過, 祁衍總不會對她怎麽樣的。

沈問歌慢慢的挪動步子,靠近祁衍。

祁衍沒有說什麽,直接俯下身來, 靠在了沈問歌的肩上。

“所有的事情我已經都處理好了,不必擔心。”

他說這話時,也帶著深深的疲倦。沈問歌不知他再皇帝那裏究竟做了什麽, 也不知他為何這樣累,靜靜地等著他。

她等待著祁衍繼續說什麽,可沒想到祁衍竟然睡著了,就那樣, 以一個極不舒服的姿勢,靠在她的肩上睡著了。

她側頭,還能看到他的睫毛隨著他的呼吸而動。

沈問歌只覺得一顆心,又放回了原處。

現下祁衍說的,她都是信的。

他沒有必要騙她。

再費了些力氣,將祁衍擱置在了床上,沈問歌躺在他的側邊,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的臉。祁衍長得,並不比這皇城中哪家的公子差,若是他沒有外面那些惡名,定然也是半個皇城姑娘們朝思暮想排著隊想嫁的人。

兩輩子都嫁給他,還真是段孽緣。

沈問歌本想找個舒服的姿勢也睡過去,畢竟她昨晚為了照顧謝承一夜還未曾合眼,能撐到現在已是強撐。

本想安眠的沈問歌,被湧入鼻腔淡淡的血腥氣攪得坐了起來,拍拍自己的臉去拿了藥箱,利索的為祁衍換藥,換紗布,再熟練的包紮好。

在準備為祁衍將衣服合攏的時候,沈問歌註意到前日看見的他胸腹處的那道翻著新肉的陳年傷疤。不由自主的,手中合攏的動作變成了慢慢拉開他的衣物。

一道幾乎貫穿胸腹處的傷疤,就這樣隨著衣服的拉開,而大咧咧的出現在她的眼中。

毋庸置疑,這是一道致命傷。看這傷的樣子,距離現在至少也要有幾年的時間了。

那時候,祁衍他還是個孩子。

沈問歌的手顫抖著,想要再次用衣服將這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所遮掩,但是手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一樣,根本不受控制。

除了手,她的眼眶也跟著紅了一圈。

“問歌姐姐——”方才沒有關的屋外忽的傳來一道清澈的童聲,還沒有來得及出聲阻止,那人參娃娃已經邁著大步走了進來,結果看到屋內的景象楞在當場。

“姐姐你怎麽......”他看了看躺著的祁衍,又看了看一副要哭出來表情的沈問歌,攥著拳頭就要沖過來,“是誰敢欺負你!”

好在錦書聞聲及時趕到,帶走了被抱走還在蹬腿的謝承,順手還關上了門。

院內還能聽到謝承不甘心的聲音——

“我要救姐姐!”

沈問歌被謝承這一攪合,破涕為笑。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在祁衍的身側。

她的腦子還妄想思考什麽,但禁不住眼皮打架,合上了眼。

在她呼吸平順,已然睡熟之後,睡在她一旁的祁衍睜開眼,凝視著她。

方才在她包紮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過來,但是他沒有動作。在意識到她在看他胸腹處那道陳年舊傷的時候,他本不想忍,結果被人提前打斷。

這道傷,是在他在他母親死的那年留下的,幾乎要了他的命,好在最後還是活過來了。

祁衍擡起手,將沈問歌眼角的淚輕柔的抹去,像是怕吵醒了她,他控制著力道,輕柔的將下巴抵在沈問歌的額上,同時伸出胳膊,圈住了她。

好像這樣才能得到一點的慰藉。

想起今日在禦書房中,在皇帝半威脅著為他安排了以後的路怎麽走後,他跪了良久,才聽得沈默許久的皇帝質問他:“若是戰爭的勝利和你的夫人只能擇其一,你會選什麽?”

他沈默著沒有說話,這根本就是一道致命題。

“若想做一個能立功的好將領,就會學會當斷則斷。你還太年輕,以後磨練的機會還有很多,不必急於這一時。”

“你終究會給朕一個答覆。”

好像說的那一天終會來似的。

祁衍根本就不想理會這種話。與其想這些,還不如想想過幾日跟著自家老子上戰場怎麽辦。

他合上眼,也沒有松開圈住懷中人的手。

沈問歌在睡夢中倒像是知道什麽一樣,動了動,找了個更加舒適的姿勢蜷縮在祁衍的懷中。

·

沈問歌再醒來的時候,外面霞光滿天,將半邊天映紅。

她竟是睡了這般久。

床邊早已沒了人影,她四周審視一圈,連錦書也不見了。院子裏有喧鬧聲傳進來,聽起來熱鬧的緊。

她急忙穿上外衣套上鞋去看,沒想到是謝承同......

祁衍起了爭執。

祁衍單手提溜起謝承的小身板,讓穿著丫鬟衣服改小版的謝承和他對視。而謝承自是不吃虧的,伸著拳頭掄圓了想捶到祁衍身上,腳上也不松懈,伸著腿想要踢他,奈何他的手腳太短,根本夠不到祁衍半分。

謝承一邊揮動著手腳,嘴裏面也不閑著:“你居然敢欺負我的救命恩人,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然而,在折騰半晌之後,他還是未能近祁衍的身。

謝承癟了嘴,正要哭出來,餘光就瞧見了站在門口含笑看著他們的沈問歌,這下所有委屈都湧上眼,哇的一聲哭出來。

祁衍背對著沈問歌,看謝承這樣子,疑惑道L:“你倒是說說,我究竟怎麽欺負你的救命恩人了?”

謝承蹬著腿,奮力掙紮:“放我下來!”

然後煩了逗弄寫成的祁衍,將他放了下來,只見他一落地,就奔著沈問歌而去,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就是那個人欺負我!”

祁衍的臉頓時黑了。明明是這孩子二話不說上來先對他拳打腳踢的!

“好了好了。”沈問歌蹲下身,方才著急半天的錦書終於得了空,給遞過來一方帕子。

在把小的收拾好以後,沈問歌去瞧那個大的,發現他還是臭著一張臉,見她起身看他,幹脆扭過頭去。

引得沈問歌一下子笑出來。

“笑什麽笑。”這句話是對沈問歌說的,說完,他轉過頭看還抱著沈問歌大腿的謝承道,“明日我就把你送到你哥哥哪裏去。”

“去就去,我要跟我的救命恩人在一起,我要對她以身相許!”

沈問歌被謝承的話笑彎了眼,將謝承的手挪開,認真道,“我不是說過,以身相許不是像你......”這麽用的。

話還沒說完,沈問歌的手被祁衍拽住,他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向著府外走。

“去做什麽?”

“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謝承還在後面喊沈問歌不要去,但也逐漸的聽不見了。祁衍拉著沈問歌,騎上早就備好的馬匹,一路疾馳而去。

當熟悉的地方再次出現在眼前,沈問歌再能定住心神也必須要問了:“為什麽要回來這裏?”

不是別的地方,正是他們登上畫舫那日被暗潮卷到的那個村莊。

“不,還沒有到。”

祁衍直接策馬,奔著村莊後方的空曠平野而去。

當一座孤墳出現在視野中,饒是沈問歌也猜不中他的意圖。

但當看見墓碑上的刻字時,卻也並不陌生。是祁衍的生母,陸遠梅。

他的母親竟然葬在了這種地方?

看祁衍的表情,卻是一點也不在意,仿佛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罷了。

祁衍走在前面,沈問歌跟在他的後面,兩人雙雙停在墓碑之前,並肩而立。

“那日我們被河水卷到這裏來的時候,我就應該帶你來見她。那條河流經的地方那麽多,卻偏偏到了這裏。”

“就好像是冥冥中註定的一樣。”

祁衍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落在墓碑上,嚴肅而蒼涼。

陸母的墓碑前很是幹凈,想來也是常有人過來打掃。想起祁衍在村子裏為何認識那麽多人,也便都有了解釋。這還是沈問歌第一次見她這個未曾謀面的婆婆。

“為何不告知我一聲?我這樣來,顯得很沒有禮貌。”

“她不會介意的。”

“可我......”沈問歌還想說些什麽,但是被祁衍打斷,“她應該會喜歡你的,而且我已經把她交給我最重要的東西交托給你了。”

最重要的東西?

是那支金釵嗎?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這次來,是想告訴她,我馬上就要離京了。”祁衍看著墓碑道。

“離京?”沈問歌詫異萬分,她從未聽過這事,“什麽時候的事?”

“兩日後。”

“去做什麽?”

“跟著老頭子去見見世面。”

沈問歌張張嘴想繼續說,卻被祁衍強制打斷:“你怎麽那麽多的問題?就是出去幾個月而已。”

接著,他不由分說從懷裏掏出什麽東西,塞進沈問歌手裏。

“別再把它弄丟了,要緊時留著防身。我可不想回來的時候,這裏的墳冢又多一座。”

祁衍說完,也並不多留,轉身便走。

手中的,是失而覆得的匕首。

她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對著墓碑深深的鞠了躬,才去追祁衍的步伐。

一陣風刮過,那墓旁的野草被吹的前仆後倒,仿若是誰在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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