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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畫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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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節當日。

入夜後, 街頭巷尾人聲鼎沸。街邊到處是燈火,如同火龍將整座皇城串聯映亮。護城河的兩岸,更是壯觀,各式的花燈被做成河燈的樣式投放在水中, 像是野外錯落的螢火般, 一眼望不到頭。

沈問歌坐在離畫舫不遠處的小攤前, 不急不慢地正吃著一碗拌雲吞。皮薄但不軟的雲吞皮內包著滿滿的肉,筋道而不鹹, 配上炒香的醬料,唇齒生香, 她吃得很是舒適。

一旁站著的瘦弱小丫鬟冷著臉, 看著自家主子吃雲吞,幾番欲言又止。

主仆二人維持住一個奇妙的平衡。

一碗雲吞吃的差不多,畫舫上的三彩琉璃燈也亮起來了。那船上燈亮的瞬時, 舞樂之聲也跟著響起, 聲勢浩大, 引得路上的人皆側目。離著沈問歌最近的雲吞攤老板, 不由得感嘆:“這望月樓一年比一年招搖了。”

而招搖的罪魁禍首坐在攤前,仿佛也第一次看見這畫舫一樣,目光灼灼地同他們盯著一處。

老鴇在眾人的驚訝的目光下, 裊娜的下了船後,一隊人站在她身後,擺出陣仗才開始慢條斯理的收拜帖。只有持著望月樓發出的邀約, 方能登舫游河。其中的人選,是沈問歌比量著前掌櫃花名冊,審度過後的結果。

沈問歌在無言盯了一會兒後,才開口道:“看見隊伍裏面那個低調的黑色衣衫的人了嗎?那是太子太傅家的獨子。離他不遠的四處環顧的那位是開國伯......”

她一一看過所來之人, 挑著有身份之人低聲為謝若卿講解。

沈問歌在人群看到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挑了挑眉,沒有再繼續同謝若卿講解。

這話起的突然,結束的也突然。謝若卿聽的正認真,不由得看向沈問歌,只見她眉眼含笑,也沒有為自己的舉動解釋,只是道:“我覺得我需要再要一碗雲吞。”

還未等她動作,一個走路仿若帶風的人影直奔他們而來,正是趁亂溜出宮的裕陽公主。

謝若卿被這突如其來之人嚇了一跳,手已然摸上他今日出門特地帶出的防身之物,但是在看到沈問歌和來人相熟之後,才悻然收回手。

好在兩人根本沒有註意到他。

裕陽公主向周圍看了看,發現沈問歌除了帶了個臉生的丫鬟之外,再無其他人,不由得問:“只有你自己出來賞燈?”

沈問歌只當她是在問祁衍,點頭道:“是。”

裕陽精致打扮過的臉上不由得閃過失落,但轉瞬消失不見。

沈問歌同裕陽公主今日皆是男子打扮,但舉手投足間都帶著秀氣,謝若卿默不作聲跟在一邊,卻是忍不住的去瞧著畫舫出神。眼見岸上之人都已經有序上船,沈問歌才站起,帶著兩人奔著護城河而去。

老鴇早已等候多時,見沈問歌到來,恭敬非常:“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照常運作。”

沈問歌頷首,望著雕梁畫棟的畫舫之上,已有兩三聚集的人群,不自覺的勾了勾唇角。她方才在人群中也見到不少相熟的人,祁景和蕭思也在列。

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好好玩玩再走。

她沒有猶豫,帶著裕陽直接踏上船。

謝若卿跟在後面,再踏上船板的一瞬,他回過頭去看街上各色行人時意外發現老鴇正在左顧右盼,像是在等什麽人一樣。

應該是在等什麽大人物吧。謝若卿並沒有在意,在巡視過百裏人潮後,無比自然的提起裙邊,上了船。

·

祁景早就收到了拜帖,但是他對於這種事情從不上心。他從心底裏不會想和望月樓惹上一點關系,他也留戀於煙花之地,那同祁衍有什麽區別。雖然現在他的好弟弟風頭正盛,聽聞還主動請纓去京郊剿匪,現在也未曾回來。

祁景現在反倒是希望他就此消失才好。自從上次他中毒的事在府中掀起風浪,趙氏現在還被軟禁在那方寸院落中,終日不得出。父親的態度自然也是一落千丈,連帶著需要回將軍府的他也沒有好臉色瞧。

他明明......已經很努力了。謀取官職,努力的去封侯拜相,憑什麽就比不上什麽都不做的祁衍在父親的心中更占分量。

憑什麽?

除了祁衍,自然還有那個不知天高地厚驕縱無度的沈家嫡女,讓他憤恨。

父親的偏心以及祁衍風聲的轉變,讓嫉妒和功利心占據他全部的空暇時間,連夢中都是祁衍得意的臉。盡管不想承認,但是他就是在害怕。害怕那個從出生之後就壓他一頭,處處都優秀過他的祁衍再次出現。

在他焦慮難安時,有人想拉他一把。

是蕭思。

哪怕是蕭思瞞他,將毒藥調包,他現在也能原諒。

至於為什麽,顯而易見,他們有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祁衍。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自小讀兵法的祁景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約定著,要先下手為強,將祁衍打壓的再也翻不了身。

這次祁衍去剿匪就是機會,而祁景此番和蕭思一同來這畫舫,除了要結交權貴之外,自然要做點手腳,替他的好弟弟好好的‘打點打點’。

他們之所以敢來,就是篤定了祁衍一定會來。畢竟這次望月樓出畫舫,秦月是一定會到場的。有秦月的地方,自然會有祁衍。

馬上就要到開船的時辰了,現在人來的七七八八,熱鬧非常。畫舫之上笙歌燕舞不斷,絲竹聲將河中船舫的倒影攪得一團亂。蕭思站在他的身側,正在同人打著招呼。

祁景不善交際,只是沈默的站在一邊,偶爾會打聲招呼。他註視著畫舫上的人們,沒想到,偶一擡眼看向船舷處,他就看見了兩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沈問歌,以及她身邊用折扇半遮臉的裕陽公主。

怎麽會?

而他身旁的蕭思這時候自然也發現了不對,方才還笑著的臉 ,瞬間陰沈下來,對著祁景道:“她怎麽會帶著裕陽公主一起來?”

皇城裏誰人不知裕陽公主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公主,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丟了。沈問歌同祁陽公主兩人交好,若是沈問歌或是祁衍在這裏出什麽問題,被裕陽公主回去告一狀......只怕牽連的就不只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

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些端倪。這次的動作又要被沈問歌打斷了。

上次也是。祁景思緒翻湧,不知為什麽,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祁衍府中見到沈問歌的時候,她對他說的話。

“虧心事做多了,還是小心為妙,報應不知道何時就來。”

或許她知道什麽。祁景看向沈問歌的眼神不自覺的更加陰狠。

蕭思到現在也沒能看到祁衍,現在也只能將註意力放在沈問歌的身上,他危險的瞇起眼,註視著她身後的那個瘦弱丫鬟。

那個丫鬟不對勁。她跟在兩人的身後,脊背挺得很直,防備的姿態甚是明顯。他偶爾也會擡起頭掃視船上的人,帶著好奇探究的目光。

看她神色,她所防備的不是船上的人?

那就只能是自己主子了?

這個念頭像是野草,被風一吹開始狂長。蕭思看著主仆三人消失在船桅之後,不由得附耳過去,同祁衍分享著自己方才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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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若卿從上來之後就覺得不對勁,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什麽臟東西盯上一樣。他也有過流落街頭的悲慘境遇,知道氣氛這個東西很玄妙。

他剛剛竟然感覺到危險。

但是在熙攘的人群中,又找不到帶著惡意而來之人。他們隱藏的很好,而且敵人在暗,沈問歌在明。

這種事情他自然不想藏著,畢竟能暫時收留他和謝承的人,再京中暫時找不到第二個。

而他在同沈問歌一起到老鴇早已經準備好的船艙內的單房時,告訴沈問歌他的想法的時候,沈問歌只是彎眼笑著說知道了。

根本沒有在意的樣子,繼續和她的同伴說說笑笑。

沈問歌再理會他的時候,他並不是很想理會。

“替我去問問老鴇,時辰要到了,為什麽還不走?”

謝若卿用鼻子發出了一個氣音,表示自己知道了,轉身離開船艙。走時還聽得背後的沈問歌道:“我這個丫鬟太有脾氣,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了。”

呵。他在心中不屑,但腳下還是未停,照著沈問歌的吩咐去找老鴇。

結果還未出船艙,他就被人一個鎖喉直接拖著去了一間潮濕陰暗的擱置廢棄物品貨倉。

這貨倉已經是在船艙的最裏面,唯一的光線是靠著破舊甲板上的縫隙透進來的,所以從光明處到這裏,視線有一瞬間的黑暗,他根本看不清來人究竟是長什麽樣子。

那人抵著他的喉嚨,不允許他說話。謝若卿實相的沒有動作。手卻是背過去,借著寬大的袖子,想要趁來人不註意,去摸懷中的物什。

那裏有他保命的東西。

在確定他不會隨意掙紮和喊叫之後,那人才稍稍松了手。

謝若卿的視線也適應了黑暗。

他只聽得黑暗中那人問:“你知不知道沈問歌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啦!送上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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