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可憐無助的我帶著雨夾雪夾冰雹的心情推開辦公室沈重的大門。

太宰正在旋轉辦公椅上轉得不亦樂乎，聽到我進來才停止了玩耍。他把未褪盡的淤青藏在一大塊醫用膠布下，鑒於這人平時就喜歡在臉上綁繃帶，再加一塊膠布也不算突兀。

“呀，早上好，小優。昨晚我走以後睡得還好嗎？”少年支著一只胳膊，揶揄地盯著我的臉。

“嗯……”

我移開眼睛，昨晚種種再次浮過眼前。我羞恥地想，上次的意外走光和昨天的醉酒事故太宰都在場，怎麽他總能撞見我丟人的場面，搞的我在他面前都直不起腰了。

“別那麽拘束，畢竟你是我重視的部下，照顧你也是上司的責任，”太宰愉快地說，“而且要是我昨晚沒去找你，說不定哪天小優就要跳槽去中也那裏了。”

“誒？”

“這樣說來，就算是我也有點傷心呢。”太宰語氣像一個女兒正值叛逆期的老父親，“背著我跑出去和蛞蝓喝酒也就算了，我好心好意來接小優，結果你卻對我說什麽？”

“我對太宰大人說了什麽失禮的話嗎？”

我仔細回想一下，糟糕，好像每一句都挺失禮的。

“你說下班時間我管不了你，所以你要為所欲為，還說我按規定扣你工資實屬殘忍無情無理取鬧，唉，我這個上司當的太失敗了，小優原來對我意見這麽大啊。”

不，我沒有那麽說，雖然意思差不多，但昨晚說的話被太宰這樣重新詮釋一遍，我聽著都覺得自己的表現無比欠揍。

“沒有，我怎麽敢對太宰大人有意見呢。”

“真的沒有意見？”

“沒有沒有。”我故作誠懇地說。

“那我就放心了。”太宰彎起眼睛，修長的手指從桌上厚厚一疊紙質文件的頂部拿下一張白紙。

他含笑說：“要是小優你說有意見，我都不好意思把罰款單開給你。是我誤會你了，來，這是昨晚你忘關空調的罰款單，收好了。”

我面上恭敬，心裏不以為然，切，一晚上能費多少電，然後我瞄了一眼數字。

臥槽，沒眼花的話數目是我一半的工資。

“太，太宰大人，這個數目是不是有點……”

你這小混蛋是不是公報私仇故意往多了報啊？

“嗯？怎麽了？”

“……沒什麽。”我心裏流血，只能安慰自己港黑工資高，扣掉一半還夠花，錢這東西，夠花就行了。

“啊哈哈，你的手在發抖，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您放心吧。”我面不改色且心如死灰地把紙質文件折疊好收進口袋，“對了，昨晚太宰大人送我回家我還沒跟你道謝，謝謝您昨晚對我的照顧。”

“……”

半天沒有回應？

我偷偷瞥一眼太宰，他把頭偏向一邊，我看不見少年是什麽表情。

這應該不是害羞的表現吧，大概。

我不確定地想，他是不是很不擅長被別人感謝啊，這個狀態簡直像陷入硬直的游戲角色。

算了，給他點面子裝作沒發現吧。我移開了眼睛不再偷窺他的表現。

這時覺得事件告一段落的我完全沒想到，這張罰單不過是一段苦難時光的開頭。

一個月後。

我步伐沈重地走進一家小西餐廳，我之前沒到過這兒附近，所以並不清楚這家小餐廳有什麽好吃的。

進門一看，不是飯點加上地方偏僻，裏面就坐著一個穿沙色風衣的紅發男人，不知道是在等餐還是在這兒消磨時光，他身前的吧臺沒有食物。

我在男人左手邊空兩人的位置落座，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身心俱疲，語氣疲憊地對吧臺後胖胖的老板大叔說：“大叔，請問這裏有沒有什麽推薦的食物啊，我想吃點辣的東西。”

疲憊積累度已經到達了閥值，原因還是我那倒黴上司。

從那天我被中也帶出去喝酒開始，太宰就變得格外地煩人。

他會以我夥食費不夠補充營養為理由強行給我塞自己做的菜，可是送給我的卻都是前所未見的古怪食物。外觀和他第一次給我吃的燉雞（？）一樣是地獄料理系列，味道倒是意外地都還可以。

我接受得挺高興，怎麽說呢，作為霓虹社畜中午可以吃到手作熱菜的可沒多少人。直到有一天我吃了他給我的蜜汁燉菜，那天夜裏，我一整個晚上都亢奮地睡不著覺，第二天差點倒在上班路上。

於是太宰為表他的歉意又送給我一罐我喜歡的葡萄汽水，我剛打開就被噴了一身。接著他就建議我到離得比較近的他的住處處理一下，當然我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的提議。

最近我進自己宿舍門也頂著很大的壓力，用鑰匙捅捅門鎖，如果覺得有些松的話，不用想了，開門一定能撞上這家夥花枝招展的笑臉並且會大概率掉落蟹肉罐頭。

他還會這麽說：“小優，歡迎回家。我今天帶了好東西來~”

話說這已經是犯罪的程度了吧，我真的想報警了，如果我現在不是黑手黨成員的話。

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他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了，是懲罰還是太宰式關心，真心分不清他嚴絲密縫的面具下藏著怎樣的想法。只好將他最近的行為歸結為小孩子的玩笑。

雖說以前他也很煩，但我總覺得現在他的煩人和以前多了不一樣的理由，至於是什麽原因，我暫時還想不出來。

我也是為了逃避太宰，才躲到外面吃晚飯的。

“如果有很苦惱的事情，吃點咖喱會好很多。”

旁邊的紅發男人出聲，但樣子卻不像在對我搭話，他很平靜，闡述事實一般的語調：“大叔做的超辣咖喱非常美味，不嘗試一下，人生會留下遺憾的。”

我聽他聲音年輕，仔細打量一下，這個青年和我的真實年齡差不多大小，二十出頭的歲數，留著胡茬才讓我看錯了年紀。

而且這樣一打量，他食指和虎口處有常年握槍留下的繭子，眼神也暗藏鋒芒。

這個人應當也是優秀的戰士，但他的氣質卻很平和，像一川靜靜流淌的大江，沈穩又藏著強大的力量。

我看他人應該不會說謊，立刻舉手：“大叔，超辣咖喱一份拜托你啦。”

“好的！”

於是在吃飯的時候，我和這個人莫名其妙地聊起天來了。雖然之前是陌路人，但我覺得和他很投緣，可能是他坦率的表現很治愈人心吧。

“啊……最近真的很難過，多虧了您的推薦，超辣咖喱真的很美味，也很夠勁，我的煩惱也忘掉不少了！謝謝您。”

“你在發愁什麽事？如果是不方便回答的問題就當我沒問過你。”男人說。

唔，倒也不是不能說的事情，於是我斟酌著把事實半真半假地說出來，也有點尋找解決方法的意思。

“我最近打工地方老板的小學生兒子一直粘著我，”我吃了一口咖喱，“該說是捉弄還是他表達關心的方式不對呢？我知道他大概沒什麽惡意，可真的好煩啊……”

“小孩子的心靈是很容易受傷的，確實得慎重處理。”男人說，他也咽下一口咖喱，含糊不清地說，“沒什麽惡意的話也不要對他太嚴厲了。他處於性別意識對立的小學生階段，還會黏著一個異性，看來他真的很喜歡你。”

我差點把咖喱送進鼻孔，打著哈哈：“我覺得不是那樣的吧，怎麽說，這孩子有一顆敏感的心，頭腦又很聰明，或許他是在不安，去依靠一時抓住的稻草讓他弄錯了什麽吧？”

“唔……我倒是覺得從你的描述裏，他對自己的心情清楚得很。實在不行，跟這孩子告別辭退兼職可以做最後的手段。”

丟掉這份工作嗎……

雖然之前也是這麽打算的，但那天在天臺上見過太宰那樣的表情之後，我應該無法輕松離開這個人了。

“哈哈，我的事情讓你操心了，總覺得很不好意思。”

“啊，沒關系的。我之後也沒有什麽事情要做，偶爾和別人這樣聊天也挺有趣的。”

“關於辭退打工的話，我之前也想過，之前有和朋友說過攢夠錢了就回去上高中，不過現在怎麽說呢……有點沒法放著他不管的感覺。”我停下了進食，猶豫不決地描述自己覆雜的想法。

“同情也說不上。我只是不想輸……好像如果在這裏逃避的話，自己的靈魂裏會缺掉不該被損壞的部分，那樣我也無法堂堂正正地保持自我了吧。”

旁邊的男人不說話了，我深呼吸一下，強打精神：“抱歉，說了讓你困擾的話吧。”

我埋怨自己，跟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說什麽失禮的話呢，看看，把愉快的氣氛都弄僵了。

“沒事，”男人吃完了咖喱，“既然你下好決心了，我能提醒你只有一句話，一定要註意，別最後自己也陷進去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又補充道：“雖說那孩子也很喜歡你，但對小學生出手是犯罪行為，請千萬克制住。”

我手一抖，單手捏斷了正在用的筷子，那個小學生才是那個在犯罪的邊緣大鵬展翅的人好嗎？

而且我都說了他那不是喜歡了！

“說起來，聊了那麽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換了雙筷子，試圖轉移話題緩解尷尬：“我的名字是赤木優，該怎麽稱呼您呢？”

“織田作之助，我的名字。”男人留下零錢後，穩步離開了西餐廳。

和織田談話讓我這幾天郁煩的心情一掃而空，把咖喱飯吃幹凈後也結賬離開了。

我在七點回到家，鑰匙一通門鎖，異樣的手感讓我知道，那死小鬼今天又翹了我家的鎖進門了。

嘆了口氣，我的視線轉向自己拎著的，從樓下7-11買來的便宜便當，我這不是也漸漸習慣太宰搞事的節奏了嗎。

推開門，太宰背對著我抱著腿坐在地上，旁邊是空掉的罐頭瓶，見我推門進來，他轉過頭，一臉不開心。

“優醬，你今天跑哪兒去了，這麽晚才回家？”

“太宰大人，我覺得這句話不該被某個擅闖民宅的人用來指責房主。”我換好鞋，繞到太宰正面，把便當放在他面前。

“……？”

“給你買的晚飯。光吃蟹肉罐頭可算不上正經的一餐。吃完了就給我回去啊。明天還要工作。”

“是在關心我嗎？小優你真溫柔啊。”太宰垂著眼睛，從我的視角看，他的睫毛被燈光籠上一層光暈，看起來有點要哭出來的樣子，只是一瞬間的表情，錯覺一樣轉瞬即逝，下一刻，坐在那裏的他又是平時的太宰了。

“啊，比起便利店的東西，果然我還是更想吃小優親手做的料理呀。”

“我不會做飯。所以太宰大人以後不要再來我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優認識織田比太宰早。我昨天發現大綱出了時間線bug，哭唧唧。

在優眼裏，現在的太宰是難纏的小鬼（笑）太宰的想法兩個大人說的話各占一半吧。

年齡設定是這樣的，龍頭戰爭前，太宰十六，優身體（結衣的）十四，本體是21歲，和織田是同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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