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楚歆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卻聽得清對方的聲音。

“想看我摸我的話，光明正大就可以了啊。”秦垣“恬不知恥”地說道。

楚歆當下只覺幸好屋子裏看不分明，否則自己這張臉就要丟盡了。

偷扒人家衣服還被人家抓個正著。

也太尷尬了。

“……我只是想幫你掖下被角。”楚歆勉強想出了一個借口。

秦垣低低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

“好吧。”然後他狀似不在意地回了這麽一句。

終於翻身回了自己的床褥。

楚歆暗暗松了口氣，還把被子拉到更高，用來遮掩自己的臉。

強行閉著眼睛待了一會兒，秦垣忽然說道：“把手給我。”

楚歆睜開眼睛，楞了兩秒，才把一只手遞了過去。

指尖立時感到一陣暖意。

秦垣捏住了他的指節。

沒有用力，沒有把玩，僅僅是單純地捏住了。

原本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而心虛的楚歆看了看天花板，終於是閉上了眼睛。

一夜過去。

來到威爾納的第四天早上。

他們昨天夜裏還在討論的祭司，死了。

和洗碗工、寧老太一樣的死法。

楚歆看著祭司整個凹陷下去的臉骨，腦海中又浮現了已經出現過兩次的巨錘怪的身影。

秦垣第一反應則是沖進去查看那時留在榻上的焦屍。

“……”果不其然，焦屍已經不見了。

榻上只留下了一些焦黑的碎渣和扯斷了的一條繃帶。

這下秦垣也不禁感到了幾分喪氣。

對方顯然是故意在他們找過來之前把祭司給殺了。

祭司和焦屍的身上一定有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一直沒怎麽現身的齊源之和吳銘淵也過來了。

吳銘淵低頭看著地上的祭司屍體，沖著秦垣他們的方向問道：“昨天剛死了個老太太？”

秦垣還沒回應他，旁邊的“受害人”李奎倒是先趕緊用力點了兩下頭。

“死了！被巨錘怪錘死的！”李奎的個子本來就小，聲音也稍微有點尖，情緒激動的時候，聽著還有點娘娘腔的勁頭。

吳銘淵嗤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針對誰的。

他們正忙著在現場找線索證據，門口赫然響起一聲大吼，當即嚇了他們一跳。

楚歆認出來此刻站在門口的人竟是昨天夜裏遇到的那個醉漢。

醉漢依舊醉醺醺的，帶著一身酒氣，他穿過圍在祭司家門口的幾個村民身邊，打著晃就闖進來了。

“哈哈哈哈哈！報應來了！輪到她了！”醉漢指著地上祭司的屍體，咧著嘴笑道，“女巫呢？！讓女巫她站出來！”

“什麽報應？”楚歆趕緊順著他說的繼續問下去。

沒想到的是，這時候村長也趕來了。

“胡說八道！”村長言辭嚴厲地喊了外面的兩個村民，“趕緊把他架走！祭司家裏怎麽能夠容人在這裏胡鬧！”

村民聽了招呼紛紛動起手來。

醉漢嘴上雖然沒把門的，行動上倒還是聽話的，村民一拉，他沒多做反抗就跟著走了。

“村長，他說的報應是什麽意思？”秦垣問道。

村長面無表情地看向秦垣：“你們這些外來客，別總聽這種瘋子胡言亂語。”

“你既然想找出女巫來，總得給我們提供點情報才是，否則誰找得到？”秦垣並不認同村長的說法。

村長聞言，臉色變得鐵青。

“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日落之前。”他說著與秦垣所言既相關又不相關的話，然後匆匆離開了現場。

秦垣的目光也變得晦暗不明起來。

“這村長有鬼。”楚歆見秦垣追著村長問，心裏對村長的懷疑又增加了幾分。

“之前你說醉漢是在樹林遇到的吧？”秦垣問道。

楚歆點了點頭。

“去找他。”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最後是秦垣和楚歆兩個人去的。

進了林子，楚歆越琢磨越覺得怪，他怎麽覺得吳銘淵和之前第一次遇到時有點不太一樣了呢？

那時候吳銘淵似乎非常急於獲得第一個通關的資格，可是這一次，吳銘淵就像是忽然對這些失去了興趣一樣。

他本來以為照對方性格會跟著一起去樹林的，但是對方並沒有興趣的樣子。

“在想什麽？”秦垣發現身旁的人在走神。

楚歆：“……沒什麽，我們去找昨天的墳墓？可是不是說天黑了才能發現些東西嗎？”

“只了解下醉漢的動向也可。”

二人在林子轉了一段時間，總算是靠近了昨夜楚歆來過的那片墳墓區。

幸運的是，醉漢果然回來了這邊。

然而楚歆剛要開口就被秦垣捂住了嘴巴，拉到了後邊躲起來。

秦垣用嘴型告訴他：有人。

剛接收到秦垣的訊號，突然出現的那個人便進入了楚歆的視線。

是村長。

醉漢一如既往地迷迷瞪瞪，他靠坐在最新的那個墳墓邊上，還在不住地念叨著什麽。

“我都給你留好了……留好了……嘻嘻嘻！報應……”

就在醉漢神神叨叨的時候，村長自他身後慢無聲息地靠近了過來，猶如鬼魅一般。

而他的手中，正持著一把巨大的鐵錘。

楚歆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這一幕，他根本不敢移開視線。

救不救？楚歆也用口型問了秦垣。

然而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村長忽然就掄起了巨錘，朝著醉漢的後腦勺狠狠砸了下去。

醉漢應聲而倒，血流了一地。

染紅了墓碑下面的泥土。

村長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屍體，發出了猙獰的笑聲。

“你說啊！你再說啊！”

死人就不會再說話了。

村長殺死了醉漢之後，便把註意力放在了醉漢剛才還靠著的那塊墓碑上。

上面寫著“羅婭之墓”。

村長本就激動的情緒在看到上面的字後變得更加瘋狂，他再次掄起了錘子，一連砸了十餘次，生生將這墓碑砸碎了。

像是還在擔心碎得不夠徹底，在墓碑倒了後，他仍在繼續揮動著錘子，不知是什麽原因催動著他，仿佛有著用不完的力氣。

碎石、泥土、雜草，他通通都要把它們砸爛。

楚歆藏在樹叢裏，膽戰心驚地註視著村長的一舉一動。

而此時的村長奮力砸了一通後，卻突然發現他剛才砸過的碎石和泥土間竟然冒出了一片血跡。

村長整個人都痙攣了一下，他開始不住地顫抖。

見…見鬼了！

村長終於扛不住了，他丟下巨錘發瘋似的逃走了。

楚歆他們因為離得遠一些，並不知道村長看見了什麽，待村長跑遠了之後，他們才敢出來查看。

“這是那個寫著羅婭名字的墓……太詭異了，明明羅婭還活著。”楚歆低頭看著被村長破壞的墓碑道，“難道羅婭已經死了嗎？”

秦垣眸色一沈：“或許是該死而沒死。”

“該死而沒死？”楚歆擡頭道。

“不過現在就說不好了。”秦垣說著蹲下了身，拿起一塊碎石開始挖土。

挖了一陣，血越冒越多，直到赫然顯露出一只人手來。

秦垣見了，開始更加賣力地挖土，終於挖出了這只人手的主人。

臉已經被砸碎了，但是衣服卻足以讓他們分辨她的身份。

“……是羅婭。”楚歆倒吸一口冷氣，“她死了？！”

秦垣稍微檢查了下她的屍體：“剛死不太久，新埋進來的。”

“所以村長剛才砸了半天砸的是他女兒？”楚歆感覺整個人都魔幻了。

“未必。他可能只是想砸這個墓碑，剛才咱們來的時候沒見著屍體，村長大概是沒想到自己砸出了血來，害怕就逃走了。”

秦垣又重新把土簡單地埋回去些，至少不讓羅婭的屍首暴露在外面，然後便帶著楚歆先回了村子。

從剛才的情景看來，村長必然是知道什麽秘密的，因此秦垣回了村子第一個就想找他。

然而他們剛進村，就發現有不少村民都從自家裏出來了。

他們聚在村長家的附近，議論紛紛。

“發生什麽事了？”楚歆找了一個村民問道。

村民：“……村長的女兒羅婭失蹤了。”

此刻，匆忙跑回來的村長就坐在自家的餐桌上，神情呆滯，一動不動。

他的旁邊還坐著一個青年人。

“父親，先不要難過了，我一會兒就出村去找羅婭，她不會有事的。”青年人安撫著面前的老人。

村長楞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我明明那麽努力地去保護她了，為什麽……為什麽……”

青年人又輕聲說了些什麽。

“別說了，凱爾。”村長僵硬地搖了搖頭，他想起剛才被自己砸壞的那個墓碑，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那原本應該是那個醉漢立起的一座空墳才對……可為什麽會冒出血來呢？

村長這樣想下去，眼神愈來愈絕望。

凱爾扶著他先回了後面的臥室休息，至少離外面那些議論聲遠一些。

之後他便主動走出了大門，面向外面的那些村民。

“大家都先請回吧！村長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凱爾勸村民先各自回家。

外面的村民很聽他話似的，慢慢散去。

楚歆看著這個年輕的凱爾，奇怪道：“他是什麽人？怎麽感覺好像聽過他的名字。”

秦垣道：“羅婭的丈夫，青梅竹馬。”

他們之前聽人提起過。

“怪不得。”看他說話的樣子村民還挺信服。

這邊倆人小聲說著，另一邊凱爾也把目光落在了他們的身上，“你們是來吃早飯的吧？抱歉，一連鬧出這麽多事來，沒顧得上。”

眼瞅著都快中午了。

凱爾請他們先進來坐下。

以往這時候都是羅婭笑著準備好了早餐，可是楚歆知道羅婭已經死了，自然不會再出現了。

見凱爾也一連凝重，楚歆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對方：你妻子其實已經被人錘死了。

可問題是錘死羅婭的人是誰呢？

村長如果是巨錘怪的話，他總不能錘自己女兒啊？

羅婭顯然是被人錘死後才埋進那個空墳的。

湊巧這時候村長家的門被敲響了。

大胡子獵人又拎著兩條魚進來了。

“今天也來送肉了？”凱爾愁眉不展地看向獵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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