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歆輕輕推開自習室的門，發現裏面一前一後有兩道人影。

離楚歆最近的那個學生是趴在桌上的，只憑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並不能認出是誰。

但是後面那個人影便好認了，因為他正坐在位子上靜靜發著呆，面前的桌子上還攤放著兩個沒寫完的筆記本。

“A班長……？”楚歆下意識念道。

但對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沈思之中，並沒有註意到他的樣子。

楚歆進了自習室，看了看裏面的衛生狀態：地面有很多碎紙屑，還有水果皮之類的東西，看來確實是需要好好打掃一番的。

為了避免再出現挨罰的情況，楚歆決定速戰速決。

和大多數學校的教室配置一樣，門後有掃帚、簸箕和墩布，黑板槽裏有板擦和抹布。楚歆先提著水桶去涮墩布和抹布。

沒過多久，當他提著工具再回來時，自習室裏還是那兩個人。

一個依舊趴著，一個卻終於肯動彈了。

A班長拿起筆來正在桌上奮筆疾書地朝著筆記。

楚歆想著自己的筆記還在他手裏，於是拿著掃帚一邊掃地一邊順勢和他搭話——

“班長，筆記抄完了嗎？”

班長擡頭看了他一眼，回道：“沒有。”

“哦，那就明天上課時再說吧。”楚歆只是找個跟NPC搭話的借口罷了，也並不是多麽在意那個筆記本。

氣氛沈寂了一會兒。

楚歆看了眼那個一直趴著的學生，又問道：“班長，那個人是誰？你們倆一直在這裏自習的嗎？”

既然是自習，在這裏睡覺就沒什麽意義了吧？

A班長聽完這話，忽然冷笑一聲。

楚歆莫名有點膈應。

“只有兩個人？”A班長沒頭沒尾地反問道。

“……”

楚歆順勢又看了一圈，這裏除了他本人外，確實只有班長和那個睡覺的學生兩個啊。他有點沒明白班長的意思。

“什麽兩個人？”楚歆回道，“加上我不是一共3個？”

A班長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楚歆被他這一眼看得有點發凉。

這一次副本，他目前還沒拿到自己的“麥”，說實話心裏多少會感到不安，只是他性格素來喜歡把這種情緒壓下去罷了。

楚歆越琢磨越細思恐極，明明知道A班長也不過是NPC罷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能和他呆在一間教室裏，反而感到了幾分安慰。

楚歆不想再繼續琢磨下去了，幹脆踏實掃地。

為了不造成過大的噪聲，他的動作盡可能地放輕，教室裏幾乎只留下了A班長筆尖劃過紙張的“唰唰”聲。

掃完了地後，楚歆正準備去前面取墩布，不料前門的玻璃外側忽然貼過來一張人臉來。

楚歆被嚇了一跳，然後就看到前門被猛地推開了。

又是B班的那幾個學生。

“今天自習室怎麽就你一個人啊？”B班的一個男生不懷好意道。

然而話音剛落，隨著他的進門，他便發現原來自習室裏不止一個人。

“A班長也在。”他小聲跟他的幾個同伴說道。

“……他也不能怎麽樣。”一個同伴回應道。

“今天不是說要打掃自習室的嗎？你們忘了？”另一個同伴轉移了話題。

“打掃自習室啊……”

B班的學生一腳踹倒了放著墩布的水桶。

裏面的水立馬流了一地。

楚歆看著滿地的水，半天沒說話。

“今天就是你小子想跟老師指認我們吧？”

他們還記得今天上午的事。

當時楚歆心裏一動，下意識地想替那個男玩家解釋一句，果然還是被B班的學生註意到了。

但現在楚歆的反應太過冷靜，導致他們失去了預想中的樂趣，其中一個男生隨即沖過來一把揪住了楚歆的制服領口。

“你小子不想活了是吧？”

楚歆被人揪住衣領，看了看面前學生猙獰的面孔。

這種感覺……有多久沒體會到了？

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居然會在一個游戲的副本裏重新遇到當年的境況。

可是，身邊再沒有那個人出手來幫他了。

往事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逐個閃過，楚歆忽然覺得有些憋悶，連呼吸都仿佛要停滯。

B班的學生擡起了拳頭正要朝楚歆的臉上砸去——

只聽身後巨大的“咣啷”一聲。

楚歆忙回了頭。

原本坐在位子上的A班長竟然一腳踹開了身前的課桌。

這是楚歆第一次看到A班長臉上顯露出如此明顯的怒意。

“放手。”A班長冷冷道。

B班的學生自然不會那麽輕易順從，反而揪得更緊了。

就這麽幾秒鐘的時間，楚歆的頭腦中也是千思萬想，最後還是不想錯過這個時機，他直接一腳踹向了對方的襠部。

被踹的學生立馬哀嚎一聲。

楚歆急忙往後退去，朝A班長的方向跑去。

他想著反正已經把B班的學生給得罪了，至少眼前先趁機脫身，少挨個打吧。

然而事態的發展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

隨著他的逃離，A班長居然直接抓起了身旁的椅子朝B班的學生丟了出去。

這動作太快，那幾個學生根本躲閃不及，剛才揪楚歆領子的那人被直接砸了個跟頭。

“滾出去。”

B班學生見惹到硬茬兒了，趕緊把受傷的那個倒黴蛋扶了起來，幾個人嘴裏咒罵著什麽，但還是趕緊離開了自習室。

楚歆難得驚慌失措一回。

方才的巨響，簡直是讓他心驚肉跳。

A班長剛才的舉動好似把長久以來積壓在心裏的所有情緒都一下子爆發出來一樣。

他呆呆地看了一會兒A班長，才想起來跟對方說話：“班長，你——”

A班長低著頭站了良久，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一陣，他終於有了動靜。

班長拿起桌上的一個筆記本丟給了楚歆。

“還你的。”

楚歆雙手急忙接住了本子，低頭一看，果然是他之前借給班長的。

再擡頭時，A班長已經走向了自習室門口。

“班長？”楚歆喚他道，“你要走了？”

A班長毫無反應地拉開門離開了。

對方走得太過匆忙，楚歆竟連一聲“謝謝”都沒能來得及說出口。

雖然對方已經聽不到了，但是楚歆看著手裏的筆記本，還是忍不住念了句——

“謝謝。”

一時感慨，楚歆半天才反應過來，A班長剛才鬧的動靜實在太大了。

他會不會受罰？

楚歆突然就慌了。

他急忙跑到門口，正要出去追人，便聽到來自系統的提示音。

【自習室還未打掃完畢，請不要擅自離開。】

楚歆懊惱地掐緊了門的把手。

但他忽然靈機一動。

“我的水桶被打翻了，我需要出去接水。”

不待系統再做回應，楚歆直接提起水桶沖了出去。

但是外面昏暗的樓道裏，早已是一片寂靜。

樓道的盡頭沒有開燈，留給楚歆的只有無盡的黑暗。

這個時候，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儼然已經把一個NPC當成了有血有肉的一個人。

當他獨自悵然若失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人的腳步聲。

楚歆朝那邊一看，竟是林小祺和老喬。

“楚歆！”林小祺快步趕了過來。

“你們怎麽在這裏？”楚歆奇怪道。

林小祺有點扭捏：“害，還不是擔心你，我倆閑著也沒事，幹脆過來找你。”

老喬溫和地笑了笑。

看著林小祺明明那麽害怕還主動過來找他，楚歆心頭湧上一陣暖意。

“你這邊打掃得怎麽樣了？”老喬關心道。

楚歆嘆了口氣，回道：“我一邊幹活一邊跟你們說吧。”

三人重新打完水後，一起返回自習室，楚歆順便把剛才A班長幫他解圍的事講了一遍。

林小祺沒想到自習室裏還有別人，進門後指著後面趴著的那個學生道：“屋裏還有別人啊？”

楚歆經他提醒了，才反應過來：“……他好像一直沒醒。”

剛才那麽大動靜，他居然都沒醒？

楚歆心裏冒出個不太好的預感。

他和老喬交換了下眼神。

老喬直接大步走過去，拍了拍趴著的那個學生。

學生應聲倒地。

看著此刻以“大”字型倒在地上的學生，林小祺忍不住一聲“臥槽”。

“……是上午被拖走的那個玩家。”楚歆認出了他。

這個玩家當時被帶走後就一直沒有回來，原來是被帶到這裏來了嗎？

雖然基本已經沒什麽希望了，但老喬還是蹲下身去探了探對方的鼻息。

“沒氣了。”老喬道。

“真死了？”林小祺有點不敢相信。

“你看看他胸前插著的圓規，整個都嵌進心口了。”老喬指了指屍體的胸口處，“而且，他應該死了有些時候了。”

林小祺扭頭對楚歆道：“所以你剛才一直和這個屍體呆在一個屋？！”

楚歆：“……”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目前情報有點雜，我們先幫楚歆把自習室打掃幹凈，然後再來討論。”老喬冷靜地提議道。

“那能不能先把這家夥給清出去？QAQ”林小祺懇求道。

“清出去目標太明顯，我覺得還是留在這裏好點。”楚歆回道。

老喬也同意楚歆的看法。

林小祺只好作罷。

三人開始緊鑼密鼓地打掃衛生。

由於林小祺膽子最小，他負責的是擦黑板和整理講臺。

這間教室長期以來都是做自習室用的，因此黑板上其實沒什麽字，但是以防萬一林小祺還是打算全都擦一遍。

這種黑板的樣式還是那種一半固定，一半可推拉的，拉回去就可以看到電腦大屏，拉出來則可以擋住大屏，進而再提供一半的黑板。

林小祺擦完了露在外面的一側黑板，就順手把它往右手邊一推，準備擦另一半。

結果隨著黑板的移動，原本藏在後面的那一半黑板也露出了真容。

上面用紅色的血跡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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