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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龍女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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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玄被姜虞拍了下腦袋, 也不抵抗,只偏著頭,望著姜虞微笑。

二人眸光相對, 那一刻, 世間的一切聲音仿佛都消失了,他們眼中只剩下彼此。

姜虞看著江玄,清澈的瞳眸中倒映出少年喜不自勝的面龐,心裏好笑:這家夥現在怎麽憨成這個樣子, 真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可可愛愛。

江玄慢慢靠近,只差一點點, 就會碰到姜虞的雙唇,這時——

“咳咳。”

廊下忽然傳來一聲咳嗽。

姜虞如驚弓之鳥般, 一下跳了起來。

江玄撣了撣衣袖, 姿態從容地站了起來,施施然往姜虞身前一擋, 全然沒有被人撞破“好事”的尷尬:“方前輩。”

方如是提著鸚鵡籠子, 用一根草須逗弄籠子裏的鸚鵡,擡眸瞥了姜虞一眼,冷淡道:“未築基之前, 你自己把持好,別自毀根基。”

姜虞臉紅得快滴出血來。

她當然知道方如是的話是什麽意思。

冬藏仙府的功夫, 極重根基, 女弟子若在未築基之前失了元陰,根基大損, 來日修行路上將阻礙重重。

姜虞羞愧地低下頭去,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話。

江玄道:“方前輩,阿虞是我的未婚妻, 為了她好,我自然會有分寸。”

方如是嗤笑道:“是嗎,但願如此吧。”

說完,腳步一轉,對江玄道:“江少主,和我來,我有事與你相商。”

江玄安撫了姜虞兩句,提步跟上方如是,二人走到江玄往日裏用來儲存行屍的地方,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裏的溫度明顯比屋外低很多,人走進去,一開口呵氣,面前便浮起一團白霧。

行屍貼墻而立,中間擺著一口口黑色的棺材,再往裏深入,便是一座施法用的祭壇,約莫半人高,壇上置一法桌,桌上法器應有盡有。

方如是走到發桌後坐下,從一堆法器中找出一把匕首丟給江玄。

少年長臂一勾,接住匕首,問道:“方前輩這是何意?”

方如是幽幽地盯著他:“你是從何時開始發現自己受傷之後就能很快自行痊愈的?”

江玄怔了怔,反問道:“這與前輩的大計有關系嗎?”

方如是擺弄著桌上的法器,淡淡道:“唔,你該不會不知道吧?你原是個死人了,只不過被人以‘太陰煉形’之術覆活了,這才獲得了這近乎不死的軀體。”

“你知道對你施用此術的人是誰麽?”

江玄渾身一震,面上閃過一絲震驚之色,但又很快就釋然了。瞧著並不像完全不知情的模樣,倒更像是早有猜測,只是一直不願面對。

方如是盯著江玄,像是盯著一樣稀罕的寶物,雙眸熠熠生輝。

她從法器中找出一只白瓷盆,放到祭壇邊沿,輕聲道:“過來,放一點血給我。”

江玄垂下眼睫,慢慢把匕首從刀鞘裏抽了出來,指尖按上寒光閃閃的刀刃,輕輕沿著刀刃滑下,輕笑道:“前輩想要在我身上做試驗,好歹要給我一些好處吧。”

方如是道:“我教你一套化丹的法子。”

江玄搖頭道:“不必,我已答應阿虞不再做這種事情。”

方如是只好道:“那這樣吧,我給姜虞準備三個保命錦囊,你看如何?”

“什麽樣的保命錦囊?”

“能抵抗渡劫雷劫的保命錦囊。”

江玄擡眸望向方如是:“成交。”

說完,走到祭壇旁邊,高擡右手,左手舉刀,眼都不帶眨地在手心裏劃了一刀。

暗紅的血液淅淅瀝瀝地落到白瓷盆中,很快便積了淺淺一窪。

方如是單手托腮,癡迷地盯著那血流下,口中問道:“像這樣的傷,一般需要多少時間能夠痊愈?”

“很快,半炷香最多。”

方如是又問:“你的那口陰陽靈泉,能讓傷勢恢覆得更快一點,是嗎?”

“是。”

“你受過最重的傷是什麽?”

少年面無表情,頓了一下,淡淡道:“割喉。”

方如是陰陰笑道:“真想看看把你推入魍魎道的熔漿中,你還能不能活著走出來。”

“雖然沒有試過,但想想應該有些困難。”

二人說話間,少年手掌間那道猙獰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愈合,過不了多久,那裏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方如是將少年的血液收了起來,又道:“上來,脫掉上衣。”

江玄皺了皺眉,終是什麽都沒說,跨步走上祭臺,背對著方如是坐下,伸手將衣襟一扯,露出雪白的脊背。

少年的背肌肉緊實,線條流暢,兩道蝴蝶骨微微凸起,靜靜地伏在上頭,如同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蝴蝶骨下方,刺滿了形狀近似梵文的刺青。

方如是伸手拿過帶血的匕首,垂眸在少年背上看了一眼,有些驚訝道:“佛宗五戒印?”

方如是提著匕首,刀尖緩緩滑過五戒印的刺青。

“這刺青用的墨色瞧著並不像是不歸寺常用的菩提墨,難道你這五戒印並不是在不歸寺中刻下的?”

江玄像是忽然被方如是這話刺痛了,猛然拉上衣服,冷冷道:“前輩的試驗中應該不包括審問吧?”

方如是伸出舌尖,舔掉刀尖上未幹的血,笑道:“好罷,我不問了,反正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感興趣。”

江玄語氣稍緩,忽而回頭,冷冷地凝視著方如是:“這件事情,麻煩前輩一個字也不要向阿虞提起。”

方如是頷首應允,嬌笑道:“這是自然,那丫頭片子要是知道我在你身上動刀子,只怕是要找我拼命呢。萬一把我惹惱了,我一個錯手殺了她,豈不是麻煩?”

……

等到日落西山,姜虞才看到江玄和方如是從西院出來。她不知道二人這一整日都關在西院中做了什麽,只是發現江玄臉色蒼白如雪,瞧著精神似乎不大好。

姜虞詢問其中緣由,江玄只是一笑,說是推演法陣太過耗神,要她無須太過擔心。

此後一連數日,江玄都和方如是關在西院中,不知在搗鼓些什麽,而方如是布置給姜虞的功課也越來越多,多到姜虞幾乎沒有心神關註這邊的事情。

期間姜虞一邊敷衍應付方如是的功課,以求麻痹方如是,讓她放松對自己的監視。

夜間,姜虞便借著“扶乩換魂”的術法,與十三郎交換身體,趁夜潛出房間,在城主府中展開搜尋。

九尾靈貓善於隱匿氣息,潛行追蹤,她借著這副妖身的便利,深入了不少地方探查,但一直都沒有找到西門聞香的蹤跡。

據江玄之前所說,大城主敖宗在發現有人潛入千裏湖水牢之後,便將西門聞香轉移到別處關押。

可這偌大的黑水城就這麽點地方,敖宗能將人藏到哪裏去呢?

她可是連守衛森嚴的內庫都潛進去看過了啊。

就這樣一連四、五日過去,一日早間,方如是忽然對姜虞說:“這兩三日間你自己好好修煉,我要離開黑水城辦些事情。”

說完,丟給姜虞三個錦囊,設下一道法陣將她困在九裏院中,帶著江玄離開了。

姜虞追問江玄到底要去做些什麽,江玄只說了四個字“了卻前塵”,旁的卻再也不肯說了。

姜虞隱約猜到江玄此次和方如是一起出去,一定是為了報仇去的。

畢竟自他查出游仙村的慘案與家主西門聞弦有關之後,便一直蟄伏忍耐,他必然有所籌劃,只是姜虞完全無從知悉他的計劃。

他一個字都不肯向姜虞透露。

按江玄的本意,這件事情本就與姜虞無關,她最好是一點都不要沾染。畢竟他再多智善謀,也有失手的時候。

他的覆仇計劃,不僅是要該死之人賠命,更是要那些罪人當著天下群豪的面身敗名裂。這計劃所行甚險,一不小心甚至有可能燒到自己身上。

若真到了事不可為的地步,江玄已做好脫去江少主這個身份,與靈州江氏完全切割,回去當他的西府君趙奉仙的準備。

姜虞被方如是困在九裏院中,夜間再也無法借著十三郎的身子在城主府中各處探查;監視靈蝶又一天十二時辰不分白晝黑夜地監視著她,姜虞也無法向外傳遞消息。

她心中擔心江玄,也為那個莫名其妙消失的“系統”煩惱。

這夜姜虞躺在床上,跟烙餅一樣翻來覆去,忽然聽到窗外轟隆一聲驚雷,然後又是幾道白光閃過。

臥房南邊的窗子沒有關好,被風吹得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姜虞正想起身去關窗,才爬起來,忽然感到腹中一片灼熱,像有一團火球熊熊燃燒。

那團火球很快便以燎原之勢席卷了整個身體,燒得姜虞血液沸騰,連神智都一起模糊了。

姜虞暗道一聲:糟了,難道她這便要築基了嗎?這也太突然了,怎麽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

迷迷糊糊間,姜虞聽到屋外雷雨大作,不斷地有白電朝九裏院劈落。

姜虞努力從床上爬起來,扶著桌子,跌跌撞撞地走到門邊,推開了屋門。

開門這個動作幾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氣,門一打開,她就朝前一撲,面朝下跌倒在地上。

方如是和姜虞講過龍族築基時該如何應對。

姜虞依照著記憶中方如是傳授的方法,扶著梁柱坐起來,雙腿交疊趺坐,手掐法決。

第一式,引炁!

姜虞丹田前形成一個小型的靈力旋渦,周遭的草木生息在瞬間都被剝奪,化為靈炁,源源不斷地匯聚到少女身上。

第二式,化靈!

姜虞手上靈訣再度變幻,靈炁化為絲絲縷縷的淡綠色光線鉆入她的身體。

第三式,幻形!

姜虞額上冷汗沈沈,神色痛苦扭曲,忽而昂首,喉間逸出一聲非人類的長鳴,下.身裙裳撕裂,化出一條長長的白色龍尾,重重擊向庭院的地面。

少女額頭上似竹筍破土而出,緩慢地冒出兩個銀色的犄角,細密的銀色鱗片從額頭開始生長,眨眼間就覆蓋了少女大半張臉。

腹中的那團火燒到極致,姜虞覺得自己整個都快燒成一團火焰。

第四式,貫雷!

姜虞顫抖著掐完最後一記靈訣,長尾一甩,冒著傾盆大雨朝天空中飛了上去,落在高聳的屋脊上,仰面迎視,伸出雙臂,絞住朝她轟落的第一記雷電。

那藍紫色的雷電被一雙長滿細鱗的手抓著,奮力扭動,似欲逃脫。

姜虞忍受著電擊的疼痛,一點點把天雷的力量轉化為靈力,收為己用。

第一記雷電轉化到一半時,第二記雷電轟然砸落!

……

大城主敖宗的房中,掛著一幅畫像,畫像中的女子身著魚鱗銀甲,下著紫砂長裙,手裏拿著一卷書冊,正垂首細閱。

畫像底下,停放著一尊暖玉棺槨。

敖宗站在畫像前,一手撐在暖玉棺槨上,用一種看老朋友的眼神,溫柔地凝視著畫像,嘆道:“方璇,還記得當年我請你到黑水城給我當城主夫人的時候,你回我什麽嗎?”

“你說你不喜歡我的樣貌,不樂意給我當夫人。”

“呵呵,可真有你的,一點排面都不給我留。合著就他們西門家的男子生得英俊,生得討人喜歡是吧?”

“為了西門聞香那小子,你壞門規,背倫常,又得到什麽好果子吃了?最後還不是因為一本符箓金冊,被你那些師姐妹們擠兌死了。”

“要我說,你當年要是老老實實嫁了我,那下半卷符箓金冊,也不至於寫不完,有我幫著你,難道不好嗎?可你就是不願意。”

“好吧,是我的錯,怪我長得不討你喜歡。”

敖宗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忽然聽到雷聲大作,震得整個屋子微微顫動,聽著似乎有些不尋常。

敖宗皺了皺眉,心道:是什麽玩意兒在作怪?難道城主府裏有人渡劫?這麽大陣仗的嗎?

但今夜是他心愛之人的忌日,敖宗什麽都不想管,只想好好對著心上人的畫像嘮幾句心裏話。

忽然“砰”的一聲,暖玉棺槨的蓋子一跳,又被敖宗單手摁了下去。

敖宗拍了拍棺材蓋子,不悅道:“別蹦跶了可以嗎西門公子?就剩半條命的人了還蹦跶。”

說罷,幹脆整個人往棺槨上一坐,對著畫像落下兩行淚來。

敖宗哽聲道:“早知道後面會發生那麽多鳥事情,我當年裝什麽君子啊,我就該把你搶過來!”

他舉袖拭淚,一個容貌粗獷的七尺男兒,竟像個小姑娘家一樣哭,真是令人既覺好笑,又有些傷感。

敖宗正哭得傷心,棺槨裏忽然傳來一聲低微的咳嗽聲,接著一個清淡出塵的男子聲音響起。

“敖宗,你放我出去,我把符箓金冊上下兩卷都默給你。”

敖宗用力拍了一下棺材蓋子,兩只眼睛紅紅的,怒道:“別吵!你還真以為我是稀罕你那卷破冊子啊,要真想要,我當年不會自己找方璇要嗎?”

“要不是答應了方璇要保你一命,你以為我會辛辛苦苦,特地把你從嘲風谷的死人堆裏撿回來嗎?”

“說要符箓金冊,不過是為了讓你吊著一口氣,不要給你師父殉情罷了。”

敖宗打量著暖玉棺槨裏的人聽不到外頭的人說話,索性敞開了來,將多年憋在心頭的秘密一股腦都對著畫像傾訴了。

過了一會,外頭的雷電越來越大,轟得敖宗都快聽不到自己說話了。

敖宗心裏一驚,心想:好家夥,這陣仗大得,像是有金丹修士渡劫一樣。

敖宗驚疑不定,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瞧一眼,棺槨中再度傳出男子虛弱的聲音:“大城主,西門聞香懇請你,放我出去。我的義女有性命之危,我必須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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