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看一眼蘇文星, 笑了一下，“蘇兄，這回的計劃看來需要你多多費心了, 我不便出面, 不過軍糧一事，幽州城的倉庫有一粒米, 我也會掰成兩半送一半到軍中。”

軍糧一事京中還未傳回消息，如今只能靠著剩下的軍糧和幽州糧倉度過這段時間。

“我說你這人什麽時候也開始打官腔了, 不過放心, 這件事情你不放心我還不放心顧憐嗎？她是什麽本事你還不知道, 你這是關心則亂，太過擔心了。”蘇文星端著面前的酒杯一口飲下，頓覺渾身舒服不少, “我胳膊上的是小傷，可你這計劃未免也兇險了一些，這一來，若是對方不上當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聞言葉舟一怔, 正要解釋就見顧憐走了進來，便笑了，“計劃雖然兇險, 但是引蛇出洞是最好的一個法子，他能在軍中這麽多年必定是有自己的本事，我們要做的就是用更吸引人的誘餌引他上鉤。”

誘餌夠吸引人，那就不愁沒人上鉤。

“你確定這個誘餌夠吸引人？”

“如果再加上這個呢。”顧憐把一樣東西放在桌上, 一封信，還有一塊虎符，“你說加上這兩樣東西，夠不夠吸引人？”

“你——”蘇文星驚住，沒想到顧憐居然會用這一招，這還真的是和葉舟待在一起的時間多了竟然用這麽危險的法子，如果真的奏效還好，如果損失，那可是——重罪，要殺頭的。

顧憐忍不住笑了，“虎符可不是一半有用，要合二為一才有用，所以你擔心什麽，這事情有什麽好擔心的。”

“那你是打算演一出戲？”

“可不是，你說這樣‘重賞之下’，這位人才還不露面和我們過過招，豈不是太難了。”顧憐坐下，瞥了一眼蘇文星，“我已經安排好了，就是這軍糧的事，怎麽京裏還是沒傳來消息。”

按理說這個時候宇文鈺那邊該收到消息了，這個時候都還不來信，是不是那個王皇後真不放過她。

可她都躲到幽州來了，這未免也太小心眼了些。再說宇文鈺對她還真的未必有多少心思，不過是得不到便放在心上久了成心結。

“放心，應該快了。”

顧憐聞言看一眼葉舟，狐疑的打量一番，沈聲道：“你該不會是還在替他做事，不然你怎麽這麽篤定快了，我可和你先聲明，你要是還和他有往來，我要翻臉了。”

葉舟哭笑不得，“夫人，我是朝廷命官，若是沒有往來，那我就該是叛賊了。”

“別和我摳字眼，你知道我說的什麽，總之，你老老實實的在幽州做你的刺史，可別再回從前那些事情裏，那些事本來就不該你來做。”一想到葉舟這一身的傷，還有這身子，盡管已經恢覆了常人的體質，卻還是忍不住多擔心，“難道是你還有門道？”

還想要解釋的葉舟聽顧憐說了這麽一句便笑了起來，他就知道顧憐怎麽會那麽糊塗，說那些話不過是在不滿宇文鈺罷了。

說到底還是在擔心他。

面上笑意更深，盯著顧憐，“的確是，好歹也做了那麽多年的事，與其中一兩個交情好一些，所以得到消息比你們要快，皇上這兩日應該正在處理這件事情，只是遇著王皇後和王相在中間阻攔，怕是要耽誤一段時間。”

“糧倉那邊能撐住嗎？”

“這可不一定，但幽州此地的重要性，皇上收到你的信函，肯定會盡快送來，否則幽州一旦因為糧草告竭丟了，這罪名誰都擔不起。”包括王相和王皇後，一旦幽州丟了，那大周便是岌岌可危，大門打開。

不管是誰，這罪名一旦冠上，那就是千古罪人。

顧憐點點頭，想了想，“這件事情說到底還是有一些不好辦，不過既然都這模樣了，那不辦也得往下辦，至於別的事，交給他自己解決，我們先把那人揪出來再說。”

一日不把細作抓出來就一日不得安寧，就是擱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

想著顧憐笑了一下，忍不住道：“你們倆剛才在說什麽，覺得這一招過於兇險了嗎？”

“我可沒這麽說，只是在想你們夫妻如今坐鎮幽州，不出什麽大的亂子，這幽州可享幾十年的太平了。”蘇文星忽然道：“顧憐，葉舟，幽州百姓有你們，當真是萬幸。”

顧憐眼神一變，周身氣質跟著變得肅然，“幽州，當年我爹娘葬身於此，而我成了一個無父無母的人，在此地三年，我逐漸明白了，世上比我可憐的人還多著，我有伯父還有堂兄堂姐，盡管平日不怎麽見著，可我到底是顧家的人，他們心裏牽掛著我，想著便覺得我已經很幸運。”

看向葉舟，顧憐神情變得柔和，“再說，我還遇著葉舟，世上應該再無人能比他適合我，比他好的人不少，可偏偏和他在一起，我就開心。”

葉舟坐在那裏，眼睛未曾離開過顧憐。

蘇文星看著，忽然懂了這兩人的默契從何而來。

本質不過是一樣的人罷了，以真心換真心，比什麽都管用。

“呼，你們夫妻在這裏說話，我可不打擾了，覺得自己心酸，可憐可憐自己也能早日成家才好。”蘇文星站起來，“那就按計劃行事，三日後行動。”

顧憐失笑，點點頭，“軍師好走，不送。”

“免了免了。”

葉舟坐在那裏，聽得這話忍不住笑，“忽然覺得你這樣坦蕩的態度，換作別人恐怕要擔心日後和你相處是不是會被你看得牢牢地，恰好我這人說不來這些話，倒是互補了。”

“相公的意思是，我太不知廉恥——？”

“夫人多慮。”

“就你脾氣好，這惡人都讓我來當了。”顧憐走上前，直接靠在葉舟身上，手抱著他胳膊，“葉舟，其實這一年來我是忽然覺得累了，見慣了生死可還是會被影響，偶爾覺得我這樣是為了什麽，又恍惚看到那些家破人亡的悲苦，我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只是比尋常人冷靜些罷了。”

葉舟緊握著顧憐的手，側首在她額頭親了一下，一個很輕的吻卻生出了萬千繾綣柔情，“幸好你堅持著，否則這一道賜婚的聖旨怕是來不及送到你我手中，說來，是我幸運了。”

聞言顧憐擡頭看著葉舟，在他唇上輕啄一下，“還是你好，總知道我想要什麽，也不會告訴我你必須要堅持，要是哪一日我累了，你就陪著我解甲歸田吧。”

“好。”

“然後我們再生兩個孩子，這樣熱鬧些，看著他們長大，再有了孫子，你和我就成了老頭老太太，你看，我能教武，你能授文，咱們倆可真是天生一對。”顧憐從來是這樣的性情，心裏有的話對著葉舟是想說便說了。

夫妻間若是還要難為情或是遮遮掩掩那樣未免太累，更何況顧憐如今也容不得她耍這些小脾氣，她要忙的事情太多，只能在別的事情上簡單些了。

葉舟捏著顧憐的指尖，又不露聲色替她揉著手腕，“你這陣子回來練兵，身子受得了？”

“還行，之前的強度的確是不比軍中，但幸好每日都在晨練才不至於回來後不適應。”顧憐搖搖頭，幹脆靠在葉舟腿上，“今晚不回去了吧，等明天一早我讓人送你回去。”

“恩。”

顧憐滿意一笑，唇角上揚，從這個角度看著葉舟，她發現葉舟這人是真的好看，這樣看也不覺得難看，連下巴、喉結都生得精致。

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葉舟的喉結，發現葉舟身子一僵，禁不住笑起來，“我明日可要去操場訓練，委屈你了。”

葉舟無奈一笑，“你這話，不知是真在替我委屈還是在笑話我。”

“有嗎？”

顧憐眨眨眼，收回手不再胡亂去摸葉舟，只是貼著葉舟的腰蹭了蹭，“你說京墨和高運的事，咱們找個好日子給辦了吧？京墨是個孤兒，和我差不多，我做主就行，高運那裏，是不是你做主就行了？”

葉舟的手落在顧憐肩上，用巧勁給她松散肩膀，聽得這話楞了一下，“這事怕是要高運自己去提，我們說到底是不同，若是他們倆自己商量好了，我們只管吩咐人辦便是。”

“也是。”

此事還是得看他們自己，別人來說多少是少了些什麽。

打了個哈欠，顧憐往葉舟身後看了一眼，眼中閃過狡黠，直接翻身把葉舟撲倒在棉墊上，“時辰不早，我們還是早些休息，明早還得送你回城。”

葉舟扶著顧憐，生怕她磕著桌角，一臉無奈，“你呀，在我跟前怎麽就不像是個將軍，反倒像是個孩子了。”

“不樂意嗎？”

“樂意之至。”

“那就行了。”顧憐閉著眼，枕著葉舟的胳膊，“葉舟，等這件事情結了，咱們可以清閑好一陣，北遼一事，怕是要等著許久了。”

解甲歸田，還早著。

葉舟應了一聲摟著顧憐挪了個舒服的位置躺著，手指在她背上輕撫著垂散的發絲，“不要緊，陪著你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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