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各自離開，只剩下宇文鈺和顧憐、葉舟三個人在偏廳裏，這件事情，是他們三個人的事，至於要怎麽解決，也是他們三個人說了算。

顧憐扶著葉舟坐下，看著宇文鈺，“臣顧憐，叩見皇上。”

“你當真是要和朕生分？”宇文鈺負手而立，一身玄衣，盯著顧憐，“這麽多年，你在幽州，朕從未幹涉過你的決定，全心信任你下的任何決定，兵部幾次上書，全是朕一力壓下，今日你就要因為母後一事和我生分？”

聞言顧憐怔住，低頭不語，跪在那裏也不起來。

旁邊葉舟坐在那裏，神色自若看著兩人，現在絕對不是他說話的時候，他比誰都明白，如果不讓他們說明白，那往後的麻煩還會更多。

“你——！”宇文鈺讓顧憐氣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只得甩袖嘆氣，“你真是朕的好表妹，盡給我出一些難題，去幽州一事，你下了決心就好，往後不會後悔就行。”

“不後悔。”

“你可真是……”宇文鈺坐下，看了一眼葉舟，“去了幽州，真有急事，傳書回京我會替你解決，朝廷內的非議我也會壓下，至於你，去了回不回來看你，這京城的將軍府給你留著。”

顧憐終是擡起頭看向宇文鈺，眼角有些紅，半晌才點頭道：“恩，我知道了，遲早要回來的，你——在京城日後多保重，太後已然醒悟，這天下有你，幸甚，你是位明君，是百姓之福，我自會和從前一樣為你守護一方，有我在一日，幽州便不會落入遼人之手。”

這是顧憐最後能給宇文鈺的承諾，也是唯一能彌補他的。

宇文鈺氣道：“你這些話以後再說吧，我現在不想聽，你——算了算了，和你說這些做什麽，這是給你們的賀禮，葉舟密探一職也不必再做，幽州刺史我調到隴州去了，葉舟一個月後上任。”

這下連葉舟都楞了一下，看著宇文鈺。

“我回宮了。”

“表哥！”顧憐站起來看著宇文鈺，忍不住叫住他，“你多保重，太後應是不會逼你立後，雲姐姐是個合適的人選，心地善良，又聰慧，一定是位賢後。”

“恩。”

說完宇文鈺推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顧憐站在門口，看著宇文鈺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了這十多年裏的事情，宇文鈺果真是從未負她，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葉舟靠在那裏，忍不住咳了一聲，喉嚨像是有血湧上來，“我說夫人，你這樣盯著一個對你有情的男人，即使他是皇上，為夫也是會吃醋的。”

“你這人。”顧憐轉身回到偏廳，走到葉舟旁邊看著葉舟，“這以後，他不管我了，可就只得你來管我了，我脾氣不怎麽好，所以以後要多勞你費心了。”

“求之不得。”

“其實他也挺好的，可惜我不愛吃窩邊草，對他只當是兄長，更何況那深宮也不適合多，倒是雲姐姐適合他許多。”顧憐說完，眼裏坦誠，“看著他這樣，我也當真不好受，我從來沒想過，會這樣對他。”

那天在宮裏說的話，是過分了些。

“我很高興。”葉舟看著顧憐，“你不是想知道我從前發生了什麽嗎？正好今晚有時間和你說。”

“不困？”

“不困，這都睡了多久了，怎麽還會困。”葉舟說完笑了下，“走吧，扶我回去，我和你把我以前的事情都交代了，身上的舊傷怎麽回事，我是怎麽被太後發現帶回去的，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顧憐失笑，看著葉舟，“真的？”

“還能有假嗎？爹和娘送回去了？”

“高運送他們回去的，伯父一家也走了，京墨應該正在收拾，我們過去她就去休息，林叔正領著府裏的人在收拾桌子，我會讓他們早點休息的。”

葉舟點點頭，和顧憐一塊回了房裏。

等到梳洗躺下時，都快子時了。顧憐躺在外側，側過身看著葉舟，一雙眼就算是在夜裏也格外的明亮，這麽直直的盯著葉舟，絲毫沒有退縮。

“你再這麽盯著看，可不行。”

顧憐輕笑，“難得見你還有這一面，不過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嗎？快說吧，否則你不困我一會兒可要困了，幾乎一夜沒睡，早上才卯時就被京墨叫醒，梳妝打扮了一個早上，你說——”

正說著，葉舟竟然湊上前來，在她嘴角親了一下，“我不是和你說過，我是被爹娘收養的，並非他們的親生子，我那會兒才五歲，不過那會兒還活潑好動，爹也寵愛我，找來師父和先生教我讀書認字，學習一些防身術，本也是骨骼驚奇的練武奇才，誰知道十歲時，我被人擄走。”

“仇家？”

“我親生父母的仇家。”

葉舟說完，似乎在回憶那個時候的事，連顧憐靠近他，握住他的手都沒反應，“許是太小，又正是心氣大的年紀，那綁匪本來只是想要錢財，誰知道我自己想逃，免得牽連他們為我破財，被綁匪半路給抓了回去。”

“那你的仇家不是江湖恩怨？”

“昔日殺人不眨眼的兇手也有一日淪落到要靠贖金來謀生。”葉舟嗤笑，“我被他抓回去關起來，這回是一點也不留情面，他一身功夫早讓人給廢了，要不是命大，估計都活不了，見我長得和父母像便對我下毒手。”

“什麽仇什麽怨？你們——”

“其實那會兒太小，我都記不得父母是做什麽的，只記得他們早出晚歸，我娘帶著我，那天好像是傍晚，一夥人沖進來，我娘讓我趕緊從後門溜走，別忘城外跑，就去城內找個乞丐聚集的地方待著，裝作要飯的。”

“你可記得你家人是什麽樣的？是捕頭還是——”

“可能是捕頭，捉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才招來這樣的事情。”葉舟失笑，“那個人直接廢了我筋脈，丹田再也不能聚氣，就算是習武也只是一些花架子，根本傷不到人，但騙騙人還行。”

顧憐怔住，葉舟受過這麽重的傷，那當時是怎麽逃出來的，還是說被人救的。

葉舟見顧憐疑惑，稍微側過身接著說，“正好那會兒有個江湖俠士路過，救了我，我這命大，所以就活了下來，他送我回家後，還告訴我們能治好我病的高人住處，就在揚州，所以我們一家才搬到揚州去的。”

“那……就再也不能習武了嗎？”

“其實不會也不影響，我腦子不是好用嗎？”葉舟笑著反握住顧憐的手，眉目溫和，但仿佛又帶著萬千豪氣，“你這將軍背後有我這個諸葛，不挺好。”

顧憐讓葉舟一句話堵得有些悶，想到胡月禾，說不定胡月禾有辦法治好葉舟的傷，要不然太可惜了，葉舟本該是文武全才的。

想著閉上眼，“我不想聽了，你現在還活著就好，還有，我想你爹娘一定是懲奸除惡的大善人，才會把福報報在你身上，幾次死裏逃生。”

“恩，他們泉下有知，會替我高興的。”

窗外月明星稀，樹梢上的鳥兒動了下，可能是被屋裏的說話聲驚擾了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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