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烈烈，這夜裏的風，總歸是寒意浸人，連葉舟一個男人都覺得手腳冰涼，何況是重傷初愈的顧憐，只是不能動，布置了兩日，就為了捉拿兇手。

再不捉住兇手，這京城裏人人自危，每日都有迎接送嫁的隊伍，可怎麽都覺得熱鬧不起來。

“噓，有聲音。”

顧憐耳朵一動，聽到屋頂上傳來聲響，示意旁邊的葉舟不要輕舉妄動。原本是不讓葉舟來的，他不會武功來了也幫不上什麽忙，可是葉舟說他能保護得了自己不會添亂，才讓葉舟和她一起來。

保護自己，怎麽保護？那個兇手既然能三番兩次從六扇門的捕頭手裏逃脫，那就說明了兇手武功極高，至少不在六扇門那些捕頭之下。

豎耳聽著屋頂上的動靜，顧憐給葉舟一個眼色，讓他在外面守著，準備甕中捉鱉，她去房間裏待著，看看兇手到底是何方神聖。

葉舟剛要阻止，一想屋內的捕頭只有一個人，顧憐進去還多一分勝算，只是這外面布下的天羅地網，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要是連他親手布置的機關也無用，那來人肯定是一位比他經驗還要豐富的前輩了。

目光炬炬，仔細觀察周圍的一草一木，哪怕是風吹草動，也要謹慎。

顧憐悄然翻身進屋女子閨房，瞥一眼房梁上貼著的女捕頭，見她貼在那裏，紋絲不動，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恐怕也發現不了。

想著顧憐眼神一暗，聽得屋頂上動靜靠近，飛快鉆進床底。

這地上真涼，跟冰塊一樣。

床上的姑娘已經睡著，顧憐聽著她的呼吸聲，不由失笑——他們來之前還說睡不著，可這才過子時就已經睡過去了，不知道該說心大還是心寬。

這兩日他們每天都和有年輕女子的人家互換身份，接著出去買東西和辦事的時候換了身份進來，以免大批人進到家裏引起兇手註意，連布置陷阱也是暗中進行。

好在刑部和六扇門這一回都聽他們調遣，有宇文鈺的手諭，省去了許多麻煩和時間。

顧憐側耳聽著屋裏的動靜，連呼吸節奏都和床上躺著的女子一樣，免得兇手聽出不對勁來。一個人從高處跳下來落地的聲音很輕，腳步輕盈，如果不是習武之人恐怕聽不到這腳步聲。

真是個高手。

感覺到來人走到床邊，正欲出手時，忽然一張臉在眼前放大，顧憐嚇得呼吸一滯，見到那人臉上捉弄的神情，氣惱不已，直接借力從床底滾出，一躍站在來人面前。

“哼！你翻案累累，是時候把你交給刑部審判了。”

“不錯的小姑娘，身手利落，膽識過人。”兇手竟是一點也不緊張，看著顧憐，“可惜你要擒住老夫，還差一些火候。”

“那不妨試試看！”顧憐快速出招，一招一式都是從軍中武藝師父那裏學來的，盡管招式不花哨，可每一招都實用，直接沖著對方命門去。

兇手似乎沒想到顧憐出手這般狠，而且有勁，完全不像是一般女子習武那般，這完全是男人的打法。

有些措手不及，幸好經驗老道，應付自如。

顧憐皺眉，這老頭什麽來歷，功夫這麽厲害。

兩人正打得不可開交，顧憐忽然瞥見房梁上的陰影一動，長劍出鞘，直刺老頭背心。顧憐欣喜，這六扇門的人就是沈得住氣，這時候才出手。

就在兩人都以為要擒住兇手時，只見老頭竟然不顧後背暴露，直接向前掐住顧憐脖子，直接繞到她身後，反擰著她的手。

“該死！”

女捕頭見狀，劍尖一偏，借力向後退去，“你現在無路可退，放了她。”

“不可能。”

“你——！”

顧憐氣急，怎麽一時疏忽竟然成了人質，這下好了，好不容易看到兇手真面目，結果……顧憐飛快想著辦法，胳膊被擰著不能動，要怎麽辦。

就在顧憐想辦法掙脫時，忽然感覺到掐住自己脖子的力道一松，楞了一下，錯愕的回頭看去，見葉舟站在那裏，“你怎麽進來了？”

“再不進來，就晚了。”

“你用的什麽法子？”

“之前在你身上用了軟筋散，給你事先服了解藥，所以你沒事。”葉舟解釋道，從懷中掏出火折子，蹲下來看著倒在地上的人，皺眉不語。

迷藥？六扇門還玩這個。

顧憐還以為六扇門辦案都是光明磊落的手段，啊不對，葉舟也不是六扇門的人。

“老門主！”

女捕頭看一眼地上的人，“不曾想，這是你們給我們上的最後一課，葉大人，郡主，兇手已經抓到，屬下這就帶回去審理。”

葉舟起身，“師父，你還真是糊塗，晚節不保。”

“原來是你這小子，靠近這姑娘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對勁了。”

“交給你們了。”葉舟說完，滅了火折子轉身離開房間。

顧憐沖著女捕頭點了下頭，追著葉舟出去。

早知道葉舟這個人感情內斂，只是他什麽時候猜到的？還是早就知道是誰了。既然是師徒，那手法肯定是有所了解，那……

走到葉舟身邊，“你怎麽確信我會被他擒住。”

“猜的。”

“餵。”

“只有你可能被擒住，我在外面，不會，至於六扇門的捕頭，更不會，因為他們訓練有素，從不會在辦案時分神，這是他們接收到的命令，只有你可能有機會分神。”葉舟看著顧憐，“這是因為你和我們這些人不同。”

顧憐一時間分辨不出這是誇自己還是貶自己，只好沈默不語。

可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葉舟這種神情，讓她有些不是滋味。這一路走來，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也不少了，也有兩月，她從未想過葉舟為什麽會獨自住在京城，又為何是大內密探，成了大內密探又怎麽會去考狀元。

真是一點不了解，而她卻被葉舟了解個透。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愧是我的弟子。”

身後傳來一句話，葉舟腳步一停，顧憐還以為他會回頭，誰知道竟然只是一停又接著往前走，心中不明，但又不好直接開口問，只能聳聳肩往外走。

離開這戶人家，顧憐忽然聞到餛飩的味道，忍不住抓著葉舟的手，“別想了，走，我請你吃餛飩，剛才躺在地上，冷死了。”

葉舟一怔，看著顧憐亮晶晶的眼神，不由自主點了頭。

“你一個不會武的人居然是密探，我還以為密探都是高手。”

“內部也有各不相同的職位，我不過恰好是不會武而已，其餘的倒是比別人厲害很多，因為不會武，其餘方便得更突出才行。”葉舟解釋，“明日我爹娘就該到了。”

“要我和你去接他們嗎？”

“準兒媳見公婆？”

“遲早要見面的，為了以後少些麻煩，和你一起去也好。”顧憐說完，拉著葉舟坐下，讓老板煮兩碗餛飩，都要大碗的，“對了，你問過劉玨了嗎？我伯父一家快找顧柔找瘋了。”

“還在你那裏？”

“不然呢，這兩天，我也要瘋了。”顧憐玩著胸前的頭發，“你說她喜歡劉玨吧，自己去問個明白不就好，實在接受不了納妾，那就休了劉玨便是，要是回去後，劉玨真納妾，那她三天一鬧的，怎麽辦？”

“放心，我去問問。”

“那你趕緊去問，不然我家裏不得清凈。”

“你要實在照顧不了，何不直接告訴你伯父，你伯父又不會虧待自己的親生女兒。”葉舟說完，“你好心到時候別弄得裏外不是人。”

“這個我就管不了了。”

顧憐看著老板端來的餛飩，“吃吃看，聞著好香。”

見顧憐一臉滿足的樣子，葉舟心裏的煩悶消散，“顧憐，我看了日子，半個月後就是良辰吉日，我們就那日成親吧。”

“半個月？那不就是臘月初九嗎？”

“恩。”

“那也行，在年前也挺好的。”

葉舟挑眉，“你只顧著吃餛飩，聽清楚我說的是什麽嗎？”

“聽明白了，成親，你和我，有什麽不明白的，這件事情從皇上下旨時就沒有轉機了，我可惜命得很，不會輕易抗旨，平時和他也是胡鬧著玩，知道他底線在哪。”顧憐埋頭苦吃，“再說了，看你我也不覺得討厭，也相處過一陣子，比洞房時掀開蓋頭才知道什麽模樣要好得多。”

葉舟一時無語，不知該怎麽理解顧憐的話。

思索了一會兒，暫且把顧憐的話理解為，相比其餘人而言，要喜歡他一些。

“那就定了，等我爹娘來了，就把日子告訴他們。”

“不用和他們商量嗎？”

“我做主就好，他們一向不管。”

“……那行，只要他們二老沒有意見就好。”顧憐說話時擡眼看了下葉舟，見葉舟盯著她看，頓時想起自己剛才的吃相，停了停，“你不吃東西看我做什麽？”

葉舟失笑，眼前熱氣繚繞，這一笑倒是讓顧憐失了神。

早說了，男人不能長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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