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中途有此奇遇，趙讓卻仍未能改變南下的行程。

他思前想後，雖有那背生雙翼的少年臨行前相贈的話語，但無論他還是李朗，都無法像石琦那樣以男身受孕，而就石琦所無意透露中來看，這在他們那處，也是件極稀罕的事情。

這並非自己躲不躲的問題，而是情字一途，非兩人攜手上路不可，任何一人無心堅持，那另一方再咬牙不甘，也沒什麽用處。

何必留戀呢？

於是又花了兩個來月，旱路、水路乃至出海，趙讓變換著不同的方式，終於回到了嶺南。

這一路，離京城越來越來遠，在茶寮酒肆之地所能聽到的皇帝傳聞也就越來越少，趙讓偶在月夜情思如潮，相思不絕如縷，心中卻不曾泛起過一絲悔意，如此最好。

魚躍鳶飛，各得其所。

嶺南自趙讓離去，也有十數年光景，趙讓也不知道故人還剩多少，當他來到如今的郡府門口時，近鄉情怯，遲疑了許久，仍未踏出一步。

恰在此時，背後有人以驚喜交加、難以置信的口吻叫住了他，用的卻是過往的稱呼：“將軍！趙將軍！”

趙讓回頭一看，這可巧了，竟然是自己昔日的老部下齊震巽，如今接替了他的職位，負責南越郡的軍務——他忙應了聲，多年未見的故友相逢，兩人都是豪爽之輩，也顧不得許多身份差異，張臂便抱作一團，當街縱聲大笑起來，趙讓生性內斂，多少還有些克制，而齊震巽笑著笑著，便淚如泉湧。

南越郡府內，太守也是趙讓當年的舊識，當下招來了趙讓曾經的幕僚，眾人把酒敘舊，好不熱鬧。

酒席散場後，獨有太守和齊震巽留了下來，兩人面面相覷，似乎誰都不好開口，趙讓見狀，率先笑道：“怎麽，是不是皇帝已有聖旨下來，要你們將我拿住，押回京城去？”

太守面如土色地道：“將軍說笑了。”

齊震巽一直是趙讓在軍務上的左膀右臂，與他更加親近些，這時候便開口說道：“不瞞將軍，陛下聖旨確實是到了，不過可沒要把您帶回去，只說，要是您到了這，一定要護衛您的安全，絕對不能讓您有什麽閃失。”

“哦？”趙讓倒有點意外。

怎麽，李朗那小子居然長大了？懂得以退為進？

“是這樣的，”太守嘆了口氣，補充道，“這個啊，其實是道密旨，密旨裏說，陛下不慎染疾，叫我們若見到您呢，一方面要順著您的意思，隨您心意，另一方面，也……那個，勸勸您，陛下龍體欠安，這朝堂內外，可都盼著您回去主持大局。”

趙讓笑道：“他朝堂上有文武百官，後宮有百來位妃嬪，需要我做什麽？生病？呵……”

見他不肯松口，太守和齊震巽都不敢再勸，當下住了嘴，換過話題，繼續東拉西扯。

趙讓不願住在郡府，另覓了個民居，獨自宿著，他多年未回，難得一次，自是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把故交都尋訪了一遍，舊地重游了一回。

又過了半個來月，太守再次登門來找，說又接到了皇帝的密旨，皇帝已經知道他人在這裏，特地要太守將一封密信轉交給趙讓。

趙讓想了想，到底還是想知道李朗葫蘆裏賣什麽藥，反正自己是打定主意不回去了，隨便他怎麽謅就是。

打開信一看，裏面還真是李朗的字跡，卻不知道是安了什麽心，寫得歪歪斜斜：我病了，快死了，你不肯回來，是外面有人了吧？你好歹告訴我一聲，別讓我臨死了還牽掛你這負心漢子！

趙讓無言，三下五除二將這密信撕得粉碎，對已經目瞪口呆的太守道：“我在這不事營生，也終不是個長久之計。等下我便去請齊將軍允許我以布衣身份，重投軍旅，為國盡忠。”

“啊？啊？”太守反應不過來。

齊震巽聽了趙讓的主意，更是直接下巴掉到了地上，結結巴巴地說：“這？這？不太好吧？將軍，您、您、可是、皇……皇後……”

“我把皇帝休了。”趙讓冷冷地堵住了齊震巽的話，表情森然。

齊震巽頓時咬到了舌頭，疼得眼淚在眼眶打轉轉，卻不敢掉下來，這樣的趙將軍，他以前根本沒見過，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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