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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歡喜孩兒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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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氣憤地圍了上來。一個粗壯的漢子罵道:“好你個妖人!居然用妖法騙走我們的孩子!我們決計不能饒過你!”

另一個彪悍的村婦接口道:“妖人怕火,咱們把火把擲過去,燒死他!”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呼應,人們咬牙切齒的舉起火把,紛紛叫道:“燒死他!燒死他!”

沈浪把小曲兒最後一個纏綿的尾音吹完,吐出嘴裏的樹葉,笑吟吟的看著這群人。微笑道“且慢,要燒死我不要緊,這些孩子都是你們的骨肉,也要一起燒死麽?”

這群人仿佛才從憤怒中獲得一絲理智,高聲呼喚自己孩子的名字,讓他們回到自己的身邊。

一時“狗蛋”“二寶”“花妞”“四嘎子”等鄉土氣息濃郁的名字不絕於耳。可是孩子們早已筋疲力盡,唯有趴在地上嚎哭的份。

沈浪又笑道:“你們也是狠心,他們回不去,你們不會過來把他們抱回去?還是你們根本不是他們的父母家人,根本不關心自己孩子的死活?”

眾人又是一怔,紛紛看向粗壯漢子。粗壯漢子便硬著頭皮道:“你妖法了得,咱們一到近前,豈不是要著了你的道?”

沈浪做出了然的表情。

“哦……那你們把我連同孩子們一起燒死吧。”

彪悍婦人狀似悲憤,狠狠地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咬牙切齒道:“好好的孩子受了你的妖法,早已經失了心智,變成不人不鬼的妖物。眾位鄉親,舍不得孩子打不著狼,為了防止更多孩子受這妖人迫害,咱們顧不得這許多了……”

沈浪好心替她說完:“以後再生十個八個也不能放過他,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這樣一說,到好像正合了眾人的意。

粗壯漢子怒吼道:“休要妖言惑眾,先燒死他再說!”手裏的火把流星一般飛出,居然攜帶著莊稼漢所無法擁有的渾厚內力。

沈浪微微一笑,不閃不避,單等那火把飛到臉前,忽然提起一口氣,猛然將那熊炙的火焰吹熄了。那只還在冒煙的木棍便要落在他身前一個痛哭的孩子身上。沈浪伸出一條長腿,將孩子撥到了一旁,所幸沒有砸到他。

“村民們”見他這一手雲淡風輕的抵擋,不由大吃一驚。要知道將一只熊熊火把像吹蠟燭一樣輕輕吹熄,那內力何止出神入化?

彪悍婦人便大呼一聲道“咱們一起擲火把!看他還能渾身是嘴?”

沈浪暗自驚心,火把自然傷不到他,可這一地的孩子卻免不了要受池魚之殃。看這情形,這群人鐵定並非鄉民,可居心之狠辣,比那江洋大盜還要毒上三分,竟連自己的同夥也可以輕易犧牲。

心念急轉,正苦思良策,卻有一個稚嫩清脆的童音拔眾而起。

“趙四娘,趙二伯,你們別動手!這個人我認識!”一個弱小的身影從一群殺氣騰騰的大人中間擠出來,甜蜜的沖沈浪喊了一聲:“沈叔叔!”

沈浪一看見她就笑了,滿身的戒備也就松懈了下來。

“瑪麗蘇啊……”

蘇葉帶著幾分羞澀的撒嬌道:“沈叔叔,你還是叫我蘇葉吧。這些叔叔伯伯們不知道我的新名字呢。”她一邊說,一邊擠到沈浪的身前,用小小的身體擋住了他。面向“叔叔伯伯們”道:“他不是妖人,是大名鼎鼎的沈浪沈大俠呢。我認識他,那個能治百病的洋大夫,也認識他。你們別冤枉好人。”

趙四娘與趙二伯對望了一眼。趙四娘咳嗽一聲,道:“蘇葉啊,你莫不是也被這妖人蠱惑了?這人若是個俠士,又怎麽會擄了咱們的孩子。”

蘇葉忽閃著靈動的眼睛,歪著小腦袋想了想。道:“是不是被他蠱惑,咱們問問地上這些弟弟妹妹不就知道了?”彎腰扶起一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女孩,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像個關愛的小姐姐一樣問道:“花妞不哭,告訴姐姐,你為什麽和這個人在一起?”

花妞被她柔聲細氣的撫慰,漸漸止住了哭聲,擡頭看了看沈浪,很無辜的搖了搖頭。抽噎道“我不認識他,我是和二蛋出來玩的。”

沈浪插嘴道:“拿著刀出來玩官兵捉土匪麽?”

那個領頭吹哨子的胖男孩也立刻止住了哭聲:“是啊,我們玩的好好的,你為什麽要打我們?”

沈浪苦笑著摸了摸鼻子。

“呃……”正待出言解釋,不想那剛剛還兇神惡煞一般要燒死他的村民們卻通情達理起來。

趙四娘也不怕妖法了,直接走過來揪住二蛋的耳朵,大聲罵道:“小兔崽子,一天到晚的胡鬧闖禍,害得老娘差點冤枉好人。你這樣體力充足,就回去給老娘推磨去。”拎著他的耳朵,徑直把他拉走了。

餘人見了,也紛紛罵罵咧咧的走上前,把那些孩子拖的拖,抱的抱,一口氣清了場。

沈浪頗有些目瞪口呆,低頭看了看還大義凜然護在自己身前的蘇葉,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調侃道:“看不出你竟是村長的女兒?”

蘇葉仰頭笑著回望他,狡黠地回道:“你猜?”

沈浪見她這幅表情與王憐花莫名地想象,不由心裏一痛,嘆道:“也許你是王憐花的女兒。”

蘇葉哈哈大笑起來,一點也不像她所扮演的鄉村小妞了。

“沈叔叔,其實我是你的女兒。”

沈浪苦笑道“不敢不敢,沈某福薄,消受不起歡喜孩兒幫的幫主做女兒。”

蘇葉仍舊是笑,一點也不反駁。

“你能消受王憐花,就能消受我。我還小,沒幹過他那麽多壞事呢。”

這倒是實話,但沈浪依舊是哭笑不得。看著一地丟棄的彎刀,他換了個話題。

“蘇幫主和在下……或者王公子有仇?”

蘇葉的眼神天真又無辜。答道

“沒有呀。”

沈浪又問:“那是小伍對你有恩,你為了報答他才聯手對付我們?”

蘇葉天真爛漫的又答道:“也沒有呀~”

沈浪也不發怒,就靜靜看著她笑。蘇葉誇張地拍拍小胸脯,細聲細氣地道:“沈叔叔不要像看撒謊的孩子一樣看著我,我會心虛的……好吧,告訴你,我這樣做是因為歡喜嘛,我是歡喜孩兒嘛。”

沈浪覺得自己快要笑不出來了,這梗死人的壞孩子!

蘇葉卻“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沈叔叔別生氣,到我家去做客好不好?我家就在前面的趙家集。”

沈浪倒是答應的痛快。

“好。”

蘇葉見他痛快,倒好奇起來。問道:“你不怕我家有對付你的陰謀?”

沈浪淡然一笑。回答她“不怕。”

“為何呢?”

沈浪拉起她的小手,順著那群人退去的方向邁步。溫柔道“我是沈浪嘛。”沈浪牽著蘇葉走在黑黝黝的山路上,直奔前方那燈火錯落的小村鎮。

沈浪人高腿長,但走的不徐不疾。蘇葉人小步子小,但挪動的挺利索,不肯落下他一步。

兩個人各懷心思,倒是都面帶微笑。遠遠望去,真的很像一對親切和睦,飯後遛彎的父女倆。

沈浪垂眸看著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姑娘,內心無法不震撼。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不比一浪強。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女孩子,竟然能不動聲色的組織一起一個邪魅的幫派,不但能控制一群黃口小兒,連一些末流的武夫也聽從她的號令和安排——她憑的是什麽?莫非她也有一個雲夢仙子一樣的母親?想到雲夢仙子,他就無法想到雲夢仙子的兒子。想到雲夢仙子的兒子,就無法不想到他們年少爭鋒時那一段段趣事。想到那個厚臉皮的小壞蛋一聲聲戲謔的喊他“沈叔叔”。

事情很微妙,沈浪仔細的看著蘇葉顱骨的形狀,臉部的特征,就連臉頰上的小酒窩也細細揣摩了一番。

蘇葉不擡頭,但也知道沈浪在打量她。仍然目視前方,她甜甜的開了口:“沈叔叔,我易了容。其實我長得挺好看的,等到了家,我卸妝給你看,如果做你的女兒,絕對不會給你丟面子。”

沈浪失笑:“你要做我的女兒?”又嘆一聲:“你知道,我不是個好父親。”

蘇葉“哦”了一聲“對哦,你確實不是好父親,那我不做你的女兒了。”

沈浪苦笑,心裏像是被無形的手狠抓了一把,絲絲縷縷難以言說的感傷和不敢細思量愧疚漫了上來,他覺得很難受。但是蘇葉又補上了一句,讓他又差點笑出聲來。

“那我做你的情人吧,我知道你是個好情人。”

沈浪知道自己一直很有女人緣。他英俊可靠,寬容體貼,而且強大到近乎無敵,對女人有著無法抵制的誘惑力。可是沒想到還有一個個子沒有他腿長的小女孩居然想做自己的情人。

“不行麽?”蘇葉擡頭看著他,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容,烏黑的眼珠裏卻冷森森的透著寒意。歡喜孩兒似乎就要不歡喜了。

沈浪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溫和的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頂。然後彎下腰來,柔聲問道:“看來還要走很遠,叔叔背你走好不好?”

蘇葉怔了一下,笑道:“你不怕我在你背後用毒針刺你麽?別忘了我可是專門害大人的歡喜孩兒啊。”

沈浪索性自作主張地把她背了起來。同時也笑道:“不怕啊,別忘了我是沈浪啊。”

蘇葉身不由己的趴在他的背上,咯咯地笑了起來。是真正的小女孩開懷的那種笑。對沈浪道“爹爹死後就沒人背過我了,沈浪,你真好。”

沈浪想問你爹爹就是那個兒女成行柳成蔭的蘇老爺麽?你是那幾個被砍了頭顱中的孩子們中的幸存者麽?你的顱頂血可以借一點用用麽?

但他什麽也沒有問,給予他人幸福感,哪怕只有一時半刻,也不該有附加條件。此刻,他很真誠的希望這個孩子能獲得純凈的歡喜,不管她之前做過什麽,之後又有什麽目的。

蘇葉也很安靜,不知是在想什麽,還是安心的睡著了。

沈浪運起輕功,平步生雲一樣,又快又穩。路在前方,希望也在前方。我的王公子,你是否也在前方微笑著等我呢?趙家集很快就到了。

一個普通的小村鎮,農田繁茂,雞犬相聞,夜幕中安謐平靜,和其他的鄉村景象並無不同。蘇葉像一個普通的玩鬧夠了快樂歸家的女孩子一樣,歡歡喜喜的從沈浪背上跳下來。指著村頭一棟青石磊成的三間大瓦房道:“那就是我家,很氣派,是不是?”

沈浪看那房子雖然院落不大,但方方正正,幹凈亮堂,院中兩顆粗壯的大桃樹,樹枝上已經花苞累累。確實比村裏其他的茅草屋要氣派許多。便點頭笑道:“聽說蘇老爺在瓦鎭也頗有產業,不想還在如此偏遠的地方又置辦了這樣清雅的宅子,這是要取世外桃源之意了。果然風雅。”

蘇葉“噗嗤”笑了,斜眼看著沈浪道:“我爹爹雖然比你老一點,但絕不是什麽‘老爺’,他只是個石匠,這房子是他當年迎娶我娘親的時候自己一磚一石的自己蓋起來的。你說的那個‘蘇老爺’可沒出一文錢。”

沈浪一怔,頓時笑不出來了。蘇葉看他失神,便調皮地翹起腳,拿小手在他眼前亂搖。“沈叔叔?沈大俠!醒醒,怎麽像突然被雷劈了一樣?”

沈浪苦笑:“既然蘇幫主不是蘇老爺的後人,恕在下無瑕進門做客了。”

蘇葉故意問:“你要去忙什麽?”

沈浪誠實地答道:“我要去找王公子,看他是否找到了其他蘇老爺的後人。如果找不到,那麽他時日無多,我要每時每刻陪在他身邊。”

蘇葉沈下臉來,天真小女孩的樣子便一絲也無,渾身泛起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寒之氣。她怒道:“我不是說過要你做我的情人?你敢去陪別人?”

沈浪苦笑:“我好像並沒有答應。”

“沈浪,你最好還是答應吧。”

一個略顯虛弱卻透著無法遮掩的魅惑的聲音傳來,透著幾許輕佻,幾許不耐,還有幾許不可輕易覺察的親昵。

沈浪一聽這個聲音就心花怒放,立刻食言不再離開,反而幾步就竄到了蘇葉家的大門前,急不可耐的推開了朱漆大門。

一個緋衣公子,正斜斜的靠在一株桃樹下,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笑。

他雖然衣衫破爛,但氣度高華;雖面色蒼白,但笑靨如花;雖站沒站相,不是個頂天立地的正氣男兒形象,卻浪蕩中透出令人難以抗拒的綽約風姿!

沈浪大步向前,欲把他抱在懷裏,分別幾個時辰,居然十分想念!

“誒?”王憐花在他即將抱住自己的時候突然伸出手中合攏的折扇,抵在他的胸膛上。故作驚訝道:“沈大俠做什麽?可是又要強奸良家男子?”

沈浪失笑,反問道:“王公子是良家男子?”

王憐花歪頭想了想,誠實地答道:“好像不是。”收起折扇,猛地抱住了沈浪的頭,饑不擇食一樣痛吻起他來。沈浪還記得他身後還跟著個小女孩,略略有點不好意思。但王憐花卻像怕他跑了一樣緊抱著他不撒手。但那歡喜孩兒只是不屑的“嗤”了一聲,轉身走進了那青石大瓦房。

沈浪覺得不對勁,這關節豈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時候?可王憐花居然把舌頭伸進他的嘴裏來。

來不及了。

沈浪在心裏苦笑。既然如此,那就卻之不恭,過過癮吧。當下便認認真真的和王憐花玩起互相狂甩舌頭的游戲來,直到王憐花口中胸中的空氣全都耗盡,抱著他頭的手也氣急敗壞的改捶他的肩膀,沈浪才放開他,自己則軟軟的坐到了地上。

王憐花也好不到哪裏,他本就虛弱,現在又不要命的大口呼吸新鮮空氣,顫抖的身體倚不住粗壯的樹幹,歪歪斜斜的也要往地上摔。好在,樹後飛快的閃出一個人來,接住了他,把他抱了起來。

正是那半面人半面鬼的小伍。他一邊幫王憐花捋順這胸口,一邊得意而冷酷的看著沈浪,那張詭異的面孔有著說不出的快意。

王憐花咳了一氣,又喘了一氣。這才用那波光蕩漾的眸子瞟了小伍一眼。

“如何?夠有誠意否?”

小伍看著渾身無力坐在地上的沈浪。發現他居然還唇角帶笑,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便冷笑一聲,道:“雖然你親口餵了他軟筋散,但說誠意還是不夠的。不如你親手劃花了他的臉,你絕情,他死心。日後才能斷的更幹凈。王公子,你意下如何?”

王憐花眸光一寒,隨即又笑著瞇起眼睛,毫不猶豫地應道:“好,勞駕你抱我過去。”

小伍便抱他蹲在了沈浪的面前,並殷勤的幫王憐花按開扇柄的機括,讓那扇骨中隱藏的鋒刃凸出來。

沈浪依舊微笑著,看王憐花顫抖著手向他的臉靠近。他知道,那也許並不是出於不忍,而是他實在虛弱的厲害。於是他也費力的擡起自己虛軟無力的手,把被夜風拂亂,粘在臉上的頭發拂開,讓他的憐花下手更輕松些。

刀刃落下眼角下,刺破了一點皮膚,鮮血立刻溢了出來,飛快的滑落,形成一道觸目驚心的血淚。王憐花猛地收起了扇子。

小伍冷笑:“還是不舍得?你的誠意何在?還想不想替自己解蠱?還是說,王公子天生的情種,寧可犧牲自己,也不忍見所愛之人受傷害?”

王憐花一扇子敲到他的頭上,他沒有力氣,敲的雖然響亮,卻對小伍造不成任何傷害。雖然不疼,小伍卻炸了毛,一條完整的眉毛揚了起來,就要把王憐花舉起來活活摔死在地上。

沈浪卻笑道:“小伍你誤會王公子了,這人別人不了解,我還不知道麽?他惱我先前不肯乖乖讓他殺,還強奸了他。這個機會他不報仇,也就不是王憐花了。他此刻收手,大約是有了更狠毒的法子要對我呢。”

小伍聽了,便嘖嘖有聲,讚道:“沈大俠真乃情聖也。”又低頭溫和地問王憐花:“真是這樣麽?我這有萬蟻噬骨散,要加一點麽?”

王憐花也恢覆了懶洋洋的笑容,道:“好啊。”

小伍便笑瞇瞇的從懷裏摸出一包藥粉來,正要往那扇刃上塗抹,屋子裏卻傳來歡喜孩兒不歡喜的一聲怒喝。

“你們這些來做客的,不進屋子裏,在外面磨蹭什麽?是瞧不起我這主人麽?!”

小伍聽了這聲怒喝,便猶豫了一下,收起了藥粉。搖頭笑道:“有求於人,不便不給主人面子。沈大俠,看見了吧,你這新情人比這老情人可有情有義多了。”

抱著王憐花便走進了主人的屋子裏,沈浪也搖頭笑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地上站了起來。可雙腿卻又千斤之重,擡了幾次,都邁不出步子。好在屋子裏傳出幾聲熟悉的樹葉哨子聲。兩個男童無聲無息的從暗處現身,一左一右的駕住沈浪的腰背,把他半扶半拖的送進房內。

一間不是很寬敞的堂屋,既是客廳又是廚房,還兼任餐室的功能。正是普通鄉村裏常見的樣式。廳堂當中一張不大的圓桌旁賓主齊聚,團團圍坐。

主人蘇葉雖然個子小,派頭卻不小,當中居首席。短短的時間裏她已經卸去村姑裝束,換上一套粉紅衣

裙,外罩一條金絲繡成的華麗長袍。一張小臉露出真容,果然清麗可人,十分美貌。只是配上這略顯庸俗的錦衣繡袍,有點像土財主家的小閨女。看來沒讀過什麽書,受過什麽藝術熏陶。她說自己是石匠的女兒,應是所言非虛。

而與她相比,坐在她下手的王憐花,雖然破衣爛衫,形容狼狽。但歪歪斜斜的倚在唯一一把有靠背的舊太師椅上。單只那一股隨意散發出來的慵懶愜意,就透出無盡的貴氣來,令人無法不賞心悅目。

小伍坐在他旁邊,一只手臂橫搭在王憐花的椅背上,神態傲然而冷酷,既像是在挾持,又像是在霸占,半人半鬼的樣子頗讓人倒胃口。

蘇葉的對面還坐著一人,金發碧眼,高鼻深目,英俊臉上眉毛亂聳,眼珠亂轉,好像急切的想說點什麽,做點什麽。可偏偏又僵硬的像尊異國神像,一動都動不了——原來是被點了全身的穴道。

兩個男童直接把沈浪送到蘇葉身邊的空位上,便退下了。

到了這個時候,沈浪依然保持著他那頗為迷人,或者是頗為氣人的微笑,虛虛的拱起手來團團一禮。

“抱歉,讓各位久等了。”又費力的扭頭對離去的兩個男童道:“二蛋,四嘎子,多謝了。”

蘇葉本來板著臉不歡喜,這時好似受到沈浪的感染,秀美的小臉也露出微笑來。她拍拍小手,頗為得意的在一群灰頭土臉的大男人中間站了起來,像個小大人似的盡起主人的義務,為每個人面前的酒杯裏都倒滿一杯酒。然後脆生脆氣地道:“咱們終於能坐到一起好好說個話了,瞧你們打來爭去的好累。”

聽她這話音,好像她沒有參與過似的,小伍冷哼了一聲。

沈浪笑而不語。

傑克滿臉飛眉毛,苦於無法動彈,開不了口。

只有王憐花白了她一眼,渾然沒有人在低檐下的自覺。不耐煩地道:“客套話就別說了,能不能開飯?”

小伍立刻捏他一把,斥道:“你又不餓,添什麽亂!別忘了……”

蘇葉氣得把筷子一摔,怒道:“你們這些大人就是討厭,平時說話不讓小孩子插嘴。小孩子說話你們就插嘴個沒完!”小手一翻,指間挾著的雪亮刀片就向王憐花的臉上劃去。

沈浪一驚,下意識要出手去攔,但雙臂如同灌鉛,哪裏能片刻間就擡得起來。

所幸小伍眼疾手快,飛快地鉗住了蘇葉的手腕。急道“你答應過我,不能傷他的皮膚。”

蘇葉狠狠瞪他一眼,放松了力道。小伍便也松開了手,正要坐回去,哪知道蘇葉居然卷土重來,刀片翻轉,在他那遍布燒痕的胳膊上狠狠劃了一道長口子。

“我答應留他一張完整的皮,可沒包括你。”蘇葉見這次得手了,便又露出孩子氣的得意。

小伍氣的目瞪口呆,卻也無奈地默默掏出藥來止血,好在傷口也是孩子氣的,並不深。

王憐花得意的朝沈浪擠擠眼睛,像小孩子報覆得逞一樣得意。沈浪想瞪他一眼,但想到這個動作做出來,在加上身邊擠眉弄眼的傑克。這整整一桌人可要變成歡喜孩兒幫的幫眾了。索性斂眉垂眸,努力保持一個成年君子的端方形象。

蘇葉還想再說點什麽,突然聽到誰的肚子叫了一聲。便笑嘻嘻地招呼一聲:“上菜。”

端方君子長出一口氣,真的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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