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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炎熱 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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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錦芒站在原地,她想要控制表情,但遺憾自己尚沒有如此好的表情管理能力。

失敗了。

高中版路世安緊緊盯著她。

夏季傍晚,下午放課後、晚自習前,這一段的黃昏和走廊是學校中最美麗的景色,沒有之一。像打破在白瓷碗裏的一汪小鵪鶉蛋蛋黃的太陽,照著一片柔軟的黃昏雲。

走廊上的人不多,從教室到食堂走路至少也得四分鐘,更何況還有排隊、打飯、吃飯的時間。只有幾個爭分奪秒學習的人,在教室中啃面包或者吃泡面,悄然無聲息,隱約聽到校外車輛經過時按喇叭的聲音,驚起路邊綠化帶討食的潔白鴿子,呼啦啦一片展翅飛向高空。

於錦芒說:“路世安你腦子壞掉了?”

“壞掉腦子的是你,”路世安雙手放口袋中,冷靜,“你說你是於勝楠,沒關系,現在跟我回教室。今天下午語文老師講得是哪份試卷?英語老師讓你站起來回答的是哪一道題?上節課課間我給你講了什麽?我現在給你劃一道三角函數題,你能解出來嗎?你全答對,我就信你是於勝楠。”

於錦芒心跳如雷,她悶頭:“我不和你講廢話,我——”

話沒說完,她從高中版路世安身邊經過,卻被他用力捏住手腕。這一下捏得於錦芒眼淚都快掉了,一轉臉,看到高中版路世安冷漠的一張臉:“你最好解釋清楚這是什麽回事,我給你三節晚自習的時間考慮。你要是不肯講,我就報警。”

於錦芒死豬不怕開水燙:“你報警啊,你報啊,我倒是要看看,警察管不管,我就是於勝楠……萬一警察叫家長過來,難道你忍心讓你爺爺再搭車過來?”

高中版路世安松開手,他平靜地說:“我爺爺寒假裏去世了。”

於錦芒楞了一下:“……節哀順變啊。”

“小於也知道,”高中版路世安沈靜地說,“但你不知道。”

於錦芒的腦袋轟了一下。

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怎麽能想到,他那身子骨硬朗的爺爺會忽然去世……本以為能令他打消疑心,卻又雪上加霜。

他明顯不想同“被其他人占據身體的於錦芒”多談,轉身就走,不發一言。

於錦芒趴著欄桿吹了好久的風。

她的高中生活乏善可陳,就是普普通通高中生,普通的學校,普通的食堂,普通的量化管理模式,普通地交朋友,普通地讀書、學習,最後再考一所普通的學校……

她承認自己就是個普通人。

一生之中沒有什麽波蕩起伏的大愛大恨,只有一段談了很久卻又普普通通分手的戀情,普通到在北京努力打工卻還是買不起屬於自己的一小塊兒地,普通地為房東漲價而焦頭爛額、不停地搬家、找房子、再搬家。

她是一所龐大機器關節上一顆最不起眼的小齒輪,也是偌大工廠制造流水線上一粒最渺小的螺絲釘。

唯一的不普通。

就是遇到路世安。

遇到這麽個拖她下水後自己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鬼魂。

於錦芒唉聲嘆氣,自己現在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她完全不知道,為什麽初中結束後那個青澀靦腆又可愛的小路世安忽然變成如今這副比成熟路世安還要令她頭痛的……可惡高中生版路世安。

眼看著班主任黑著臉從走廊盡頭往她的方向走,於錦芒見勢不妙腳底抹油,蹭地一下逃回教室。

路世安坐在椅子上,已經收拾好兩個人的桌子,一切幹幹凈凈、井然有序。高中的課桌是兩個人的桌子並在一起,兩人一列。於錦芒和路世安的桌子在靠近走廊窗子、倒數第三排的位置。

於錦芒坐下後,感嘆一聲:“這簡直是日漫校園男主專屬座高配版本,真謝謝分座位的老師。”

路世安在翻試卷,頭也不擡:“你應該謝謝上個月月考考進前十五的勝楠,才讓你有了坐在這裏的資格。”

他還是很冷漠。

是那種下一秒將她拎起來從窗子裏丟出去也不足為奇的冷漠。

於錦芒猜測:“……那你考了第十四?還是第十六?”

路世安合上書,不看她:“如果你今晚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答覆,我把你串起來烤串。”

於錦芒:“……好血腥。”

救命————!!!

高中版小路也太可怕了吧!!!

於錦芒不知道該怎麽講,難道要說——我是平行世界的“於勝楠”?我穿越到這裏,只為了完成一個艱巨的任務……

啥任務呢?

你可能會死,所以我來改變這一切。

我是為什麽死的?

……

“對了,”路世安波瀾不驚,“我下午那句話也是詐你的。”

於錦芒:“……爺爺?”

路世安:“嗯。”

於錦芒想不透,她的腦袋快要炸了。更令她腦袋瓜不安的是,晚上的三節晚自習,她看著一道道看起來臉熟又不那麽熟的數學題,就像已經七年未見的前男女朋友猝然相逢,相對皆無言,也沒辦法追憶往昔……

高中版路世安已經完全確認了她這個“冒牌貨”的身份,只埋頭刷刷刷做題,理也不理於錦芒,視她為無物,就像完全看不到她。

於錦芒郁悶且吃力地艱難看了一節課的數學,等到上廁所時,才瞧見了路世安。

白襯衫,不是寸頭,已經是屬於熟男的面孔和身軀。

還是大路世安先拍了拍正在洗手的於錦芒,等於錦芒回頭後,他做了個手勢,示意於錦芒跟他去天臺。

在於錦芒印象中,所有教學樓的天臺,都因為有個跳樓自殺的學生而封掉了。

“那個學生才讀高一,”於錦芒有些可惜,跟在大路世安身後,看著他輕車熟路地用一根鐵絲捅開天臺門的鎖,她說,“期中考試沒考好,老師批評了他。他一扭頭,就跑出去跳樓了。不過聽說不單單是批評……他爸媽那段時間離婚,他也是天天哭。死了後,他媽媽哭暈了,他爸爸倒是帶了一大批人,擡著棺材去學校門口鬧,要賠償……聽說賠了好大一筆錢,他爸爸拿這些錢,又娶了新老婆。他媽媽想不開,過了半年,自殺了。”

頂樓沒有啟用,是資料室,到處黑黢黢的,只有明亮月光照耀往天臺上的階梯。於錦芒跟在路世安時候,說:“我那時候也在讀高一,聽說有個好慘好慘的倒黴蛋,是課代表,下課時給老師送作業,回教室晚了,剛好看到那個人跳樓——那個人就落在離他一米遠的位置。”

“沒那麽遠,就落在腳邊,”路世安拉了於錦芒一把,防止她被荒蕪破碎的階梯絆倒,“差一點點就砸到他。”

於錦芒驚奇:“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

路世安平穩:“我就是那個倒黴蛋。”

於錦芒:“……”

她楞了好久,又驚又喜地蹦起來:“你恢覆記憶啦?”

這一下掙開路世安熱乎乎濕漉漉的手,但路世安看起來並不怎麽愉悅,仍以關愛孩童的眼神看她:“我又去看了小路世安的日記。”

於錦芒:“……啊?”

“我下午落在他家,找了很久你在哪裏,”路世安說,“挺不容易。”

於錦芒上上下下打量他:“這麽大了還會寫日記?小路世安看起來可不像是這麽大年齡還會寫日記的人。看過那個《邪不壓正》嗎?’正經人誰寫日記呀?’’誰會把心裏話寫日記裏頭?’嗯?記得這些臺詞嗎?”

路世安說:“可能我不正經吧。”

於錦芒肅然起敬:“您這種慷慨無畏死皮不要臉的精神真得令人敬畏,厚臉皮程度,您要是論第二,這天底下就沒人敢稱第一。”

路世安說:“這不還有貌美如花膽大妄為的於錦芒於小姐麽?”

於錦芒拍手:“哎,路世安,臉皮厚不妨礙眼睛好啊,就沖你這高級又牛逼的審美能力,我今晚也得好好誇誇你。”

路世安笑了。

大約是有著高中版路世安的反襯,如今的於錦芒竟然覺得他今晚溫柔了許多。

真是奇怪,明明這倆字和路世安的緣分也僅限於他和語文課本了。

路世安問:“你想誇我什麽?”

“誇你聰明,”於錦芒嘆氣,“你能想象到嗎?一天不到,小路就差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問我是誰了。”

路世安說:“那你怎麽回答?”

“我還沒想好,”於錦芒說,“難道要說我是未來的’於勝楠’?也就是你未來的’女朋友’?不不不,萬一小路真愛上我該怎麽辦,哎呀呀,我對高中生可不感興趣……”

路世安委婉:“以我對他如今的了解,應該不會。”

於錦芒哼一聲:“你知道個屁,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你也是,沒聽過嗎?男人要是靠得住,老母豬都能上樹。更何況我又是如此沈魚落雁討人喜歡……”

說到這裏,於錦芒轉臉看路世安:“你笑什麽笑?這有那麽好笑嗎?”

路世安:“我沒笑。”

於錦芒伸出兩根手指,用力頂起自己嘴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胡說八道,聽我說話時,你剛剛都笑成這樣了,我都看到你那標準的八顆牙齒了!!!”

“這不是笑,”路世安糾正,“天太熱,牙齒想乘涼,它們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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