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是這聖旨傳錯了人，要不就是傳錯了旨意。

箴邑剛剛在殿中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現下怎麽立馬就送了聖旨而來？

“郡主，這聖旨沒錯，也確實是給您的。之前秦公子本不在名冊裏的，後來是秦公子特意自己要求加上去的。皇上說了，兩個月後是一個良辰吉日。您與秦公子是良配，實乃天作之合。郡主，接旨吧。”

蘇公公雙手捧著聖旨呈遞給顧阮，眼裏帶著濃濃的喜色。

昨日還有太陽，花兒全開了。

誰曾想，今日又刮起了陣陣冷風。

春日來臨之前的最後一波寒潮，讓院子裏前些日子盛放的迎春一點點雕零最後枯敗。

院子裏已經沒有花了。

雕零的花瓣順著狂風漫天飄零最終化為春泥歸隱於塵土。

冷風侵襲，寒風直灌入衣領。

顧阮跪在院落的軟墊上不敢置信地看著那道聖旨。

“不！蘇公公，我不願嫁。”

少女的聲音清冷又堅定。

她就知道箴邑不會那麽輕易地放過她。

有母親的愧疚傍身或許會讓箴邑不會對她下手，但絕不會就此饒恕了她。

她本以為可能會被禁足亦或是押入天牢接受刑罰，沒想到竟是將她另嫁。

女子嫁作他人婦，就只能隱沒於家宅之中跟隨著夫家一個立場。

她不清楚秦太尉是什麽立場，但她的立場就是陸癸。

何況，她還要等陸癸回長安。

她相信陸癸一定會帶著萬千將士踏破長安的城門。

蘇公公臉色一變。

回想起樂平公主那張永遠燦爛、明媚的臉，他佝僂著身子，聲音壓的極低：

“郡主，您若是不接旨。那就是抗旨了。抗旨可是殺頭的死罪。皇上可以因為樂平公主饒恕您一次，可誰知道會不會饒恕您第二次、第三次？”

跟在顧阮身後的寒露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連忙俯下身附在顧阮耳邊一同輕聲規勸。

“郡主，您不妨先接旨。兩個月的時間局勢變幻莫測，到時候能不能成婚都還是一個未知數。眼下賊寇作亂，各地都在鬧造反，這些事情都是不可預測的。但而今我們顧府受制於人，郡主，我們不得不先低頭。再不濟，兩個月時間一到郡主若是實在不願出嫁，我們逃婚也是可以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阮最終還是應下了這門親事。

她接過聖旨，恭恭敬敬地行著跪拜禮儀：“昭華接旨。”

蘇公公稍稍放心。

他甩著手中的拂塵，走著流程似的恭維著：“那老奴就在這裏先行祝賀二位新人。”

顧阮牽強地扯出一抹笑。

她緩緩起身，從袖口裏拿出了一包金葉子塞給了蘇公公。

“多謝公公，勞煩公公來一趟，這點東西就當請您喝茶的。”

明明是笑著，卻比哭還要讓人感到悲慟。

嫣紅的薄絲細紋羅紗在隨風飄揚遠遠望去院落中的美人仿若出塵脫俗的仙娥。

雖滿頭金玉，卻不似人間富貴花，反倒有一種畫中仙的淒涼之感。

蘇公公接過沈甸甸的香包，還是忍不住輕聲安撫：

“郡主也別太難過了。您能破除這個結局已然比樂平公主當年好太多了。樂平公主那麽善良又溫婉，怎麽會落得如此結局。”

經歷了幾十年風風雨雨，他的雙眼望向庭院裏雕零滿地的迎春時不由得蒙上了一層水霧。

可很快，蘇公公又幡然醒悟。

他連忙後退一步，拱手道謝：“奴才失言了。今日時候不早了，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蘇公公才走不久，秦家便派人送來了聘禮。

敲鑼打鼓的聲音響徹大街小巷，送聘禮的隊伍冗長浩蕩，說是可以繞長安城一圈都不為過。

送來的東西也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隨手掀開一個箱子裏面裝的都是數量稀少的月影紗。

顧府門前立馬圍滿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

“奇怪，昭華郡主之前不是要讓陸癸入贅為贅婿麽，怎麽又在短短時間之內許配給了秦太尉的兒子？”

“你消息也太延遲了。陸癸被郡主劫獄放跑了。皇上非但沒有追究郡主的責任，反而還給郡主找了一個良婿。瞧瞧秦太尉這麽多年到底貪了多少銀子，這些寶貝怕不只是太尉府裏的冰山一角吧。”

“那你能怎麽辦？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窮人吃不飽飯，只能靠當兩腳羊給家裏換取微薄的銀兩，達官貴族富的流油，卻連一個殘渣也不願分給我們。我們這些不上不下的，能吃得起飯，有地方可以住，就偷著樂吧。平遙的百姓現在都不知道過得是什麽苦日子。”

“昭華郡主短短時間之內就換了定親人選，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之前看郡主與陸癸那般親密，在府裏顛鸞倒鳳，秦公子竟也真的願意娶郡主。”

“郡主就算再有難言之隱，也比我們的日子過得好。要你在這說什麽風涼話，你還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再者說，顧府的門你進得去麽？郡主與陸癸的事情是你親眼看到的麽？就知道胡言亂語，瞎說一通。一天不造謠是不是就心裏不舒服？”

......

顧阮站在門口，冷風裹挾著言語灌入耳中。

那些汙人的耳朵的話換做以往她定然是要把人揪出來，拔了他的舌頭。

可眼下她卻全然沒了心情。

顧阮擡頭望著天，順著西方的方向望去。

沈沈的霧霭遮擋了視線，陽光穿不透雲層。

一切都仿佛被籠罩在迷霧之中。

也不知道陸癸怎麽樣了。

傷的那麽重，養傷都得耗費一個月的時間。

“郡主，這些聘禮要放在哪裏？”

寒露看著府中已經要堆成小山一般的柚木盒有些發愁。

這流水一般的東西往顧府裏送，秦太尉還真是不怕皇上懷疑他貪汙腐敗啊。

以前還是暗地裏偷偷地進行，現在簡直就是直接把貪財好色明晃晃地放在明面上了。

“全都清點在冊，放置在庫房裏。到時候這些東西都是要物歸原主的。”

顧阮掃了一眼聘禮，轉身朝著玉瓊閣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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