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帶著周煙回行宮後，便去了後園。

天近黑。

園子內春兒已經開始吩咐上晚膳，顧明珠正在凈手，接過春兒遞過來的幹巾，擦著多餘的水珠，問道：“阿玨還在忙？”

春兒微低著頭：“已經去請過了，不過前殿還在議事。”

顧明珠微點頭，想了想，問道：“都有誰？”

“禮部和戶部都在，聽說是關於地區幹旱的事，還有邊界的疫病。”

顧明珠又道：“王堅也在？”

“在的。”

顧明珠走到桌旁，看著滿桌的菜色，她胃口不算好，下午吃了好些橘子，現下不餓，踱步到了門口，正好周煙跟隨九月而來。

小丫頭腿一瘸一瘸的，明顯受了傷。

周煙擡頭看見門口的她，笑容頓現：“姐姐。”

她扶著九月的胳膊，勉強往前蹦了兩下，春兒上前扶住她。

顧明珠皺眉疑道：“怎麽回事？腿怎麽了？”

周煙老實道：“受了點輕傷，已經沒大礙了。”

顧明珠低頭看她的腿，確實沒發現明顯的血跡跟傷口，心底猜了一會，問道：“扭著了？”

周煙不想說是跟王箐如爭執弄得，這樣告狀顯得自己很不懂事，應道：“嗯……”

她望向屋內，說：“能吃飯了？”

顧明珠笑道：“餓了？”

周煙點頭：“我好餓好餓……”

顧明珠莞爾道：“那就不等了，我們先吃。”

她帶著周煙入座，讓九月也坐了下來，九月一開始還不肯，顧明珠叫了兩次後，見他無動於衷，忍不住道：“九月，是不是自己人？怎麽還怕跟我一張桌子？”

九月的身份特殊，他自小就跟徐玨一起長大，名義主仆，實際上二人情如兄弟，且顧明珠與他在江陵時有過許多交集，知道他不是拘泥的人。

九月見推遲不下，卻之不恭坐下，道：“那就多謝主子賜座。”

三人正要動筷子，外面侍從已經來提醒道：“主子，前殿散了。”

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腳步聲，還隱約有說話聲，聽著不像一個人。

周煙同九月頓時起身站到一旁。

顧明珠自顧自盛了一碗湯，王堅跟在徐玨身後進門來，見到桌上的顧明珠，行禮道：“微臣見過皇後娘娘。”

顧明珠唇角勾出一抹笑：“王大人。”

王堅欠身，沒得到她的首肯，無法起身。

顧明珠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片刻之後，才不緊不慢道：“免禮。”

王堅恭敬地起身：“謝娘娘。”

顧明珠道：“坐。”

王堅不敢推遲，在下座坐下，等候顧明珠開口。

顧明珠卻道：“天都黑了，王大人一塊用膳吧。”

王堅微頷首：“娘娘恩澤，下官不勝榮幸。”

徐玨已經動筷子，見周煙站在一旁不動，不由道：“阿煙？”

周煙笑笑，說：“哥哥，我可不敢做。”

徐玨眉心微挑，放下筷子，看向她：“今日是怎麽了？”

周煙訕訕一笑，卻沒答話，周煙暗想，姐姐既然特意讓王堅來後面，想來這兩日的事情是要說的，只是這件事她先開口，變成了告狀的那個人，不免要先落些下風。

周煙不答，顧明珠卻出聲道：“也不知怎麽了，下午出去一趟回來，一瘸一拐的，我還沒來得及問呢。”

顧明珠目光也落到周煙身上，看著似乎有點生氣：“又出去闖禍了？”

周煙撇嘴：“沒……”

“看你這幅模樣就知道又闖禍了，說吧，又怎麽惹是生非了？”

周煙抿著唇垂下頭，不答。

一旁的九月道：“主子，不怪阿煙，她知道你近日胃口不大好，想吃德盛昌的飯菜，這才帶了侍從出門，哪料到在德盛昌跟人動起手來，還被傷了膝。”

顧明珠看著二人：“跟人打起來？笑話！她是公主，明國內誰那麽大的膽子敢跟公主動手？”

九月聽到這話，不免看向桌上的王堅，意味不明笑了笑：“說來也是巧，那二人自稱是王家的小姐和公子。”

“哦？”顧明珠驚訝地看向王堅：“王家的小姐和公子？荒謬！王大人如此高風亮節的人，家中的小姐和公子怎麽可能會是那般人！”

王堅硬著頭皮附和點頭。

九月肅道：“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將人押了回來，等候主子發落。”

顧明珠似乎饒有興致，說：“哦？人呢？押上來瞧一瞧，我倒是好奇，誰家的公子和小姐，居然敢公然挑釁皇室，家風如此不正，假以時日，那是不是連我也敢打了。”

徐玨唇角微不可察笑了笑，很快斂眉，靜默不語。

九月道：“是！”

他朝外走了兩步，道：“將賊人押來！”

很快便有人按著王修遠和王箐如入內，二人剛一進門，便被強制跪在地上，苦於身上被五花大綁，又被塞了口布無法出聲。

顧明珠的臉看不出情緒，看向地上的人，說：“就是這兩個人？”

九月拱手道：“主子，就是這二人在德盛昌公然動手。”

顧明珠目光掃過二人，眼珠冷漠，頓了片刻，開口道：“如此藐視本宮，藐視顧氏，藐視公主，拖下去杖斃吧。”

話音剛落，王堅忽騰然起身，雙膝一跪：“請娘娘息怒……”

顧明珠驚訝道：“王大人？你這是何意？”

她詫異的掃過地上二人：“莫不是王大人認識這兩個狗膽包天的賊人？”

王堅拱手，彎著腰，低下頭去：“娘娘恕罪，這二人，是我那不孝子同不孝女！是微臣管教不嚴，微臣家風不正，牽連靜和公主，臣領罪！”

顧明珠沈默片刻，悠悠道：“王大人，我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真是你王家的人，王大人為了旱災一事費心勞力，公子和小姐卻在瑞州城內天子腳下胡作非為，倒是叫我開了眼。”

王堅早就猜到今日這頓傳喚不簡單，但沒想到今日下午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頓時俯身叩首：“是微臣管教不力，請娘娘責罰，但請娘娘大發慈悲，饒其一命，臣……王堅願卸任六部之任，以做警示！”

周煙不安地看向九月，沒料到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個走向，她大抵知道王堅的分量，正是朝廷倚重之時，如果卸任，那可真是大變天了！

王修遠和王箐如霎時瞪大眼，王修遠還好，王箐如不可置信地看向委曲求全的父親，卻也跟周煙差不多的心思，都覺得自己捅了大簍子。

顧明珠漠然看向地上王堅，她停頓片刻，語氣微涼：“王大人……這是在威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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