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過後, 林冉抽了空便讓微雨主動送東西進宮，也不等雙順來要了，還寫了許多封書信, 那書信上多是一些甜蜜思念的話，林冉落筆之後都覺得有些膩歪, 但她沒辦法，若是再讓這人翻一回墻進來，那她也沒臉面再去見姨母了。

還好，或許這糖衣炮彈起了用處，也或許是接近年關陸珩真的很忙, 男人夜探香閨這樣的事兒的確沒再發生了。

轉眼，距離大婚就只真的剩下了三日。

大婚的禮服是昨個兒就送過來的, 大婚封後, 這禮服耗費了禮部繡娘整整快一月的時間，日夜趕工，終於在大婚前趕了出來。正紅色的綢緞為底，九頭鳳身刺繡精美絕倫，金線鑲邊，明珠點綴，層層疊疊的繁瑣禮服單單是試穿就花了足足快半個時辰，穿好後林冉的額角都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陸柔和陸婉也來了, 說是一定要提前看一看她穿嫁衣的樣子, 當林冉穿好後出現在眾人面前時, 伽麗陸婉都看直了眼。尤其是陸婉，瞪著眼喃喃：“天啊, 我都有點兒羨慕我大哥了, 嫂嫂你也太美了。”

林冉臉上染上一絲紅暈, 而微雨還要幫她去帶鳳冠。

林冉連忙拒絕：“別了吧……這衣裳已經重的我喘不過氣了，讓我緩緩吧。”

屋裏人都笑，元夫人和二夫人也笑了。

二夫人：“傻丫頭，這才哪到哪，你大婚當日是要穿整整一日的，這帝後成婚本就不比平常老百姓，更何況又是陛下的登基大典和封後大典，這規矩是一個接一個，單單是接受朝拜，就得一個多時辰呢吧。”

林冉一想到這些，就有些頭疼。

二夫人：“所以你趕緊帶上，習慣習慣。”

林冉嘆氣，她還真有些擔心當日，只好聽了姑母的話，努力逼著自己去適應。九頭鳳冠，耀眼奪目，屋內人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林冉緊張極了：“如何？”

如何？

屋內人對視一眼，均笑。

“這件事，等明個兒，冉冉親自去問新郎官吧！”

這日，陸婉從林府出來後，得意洋洋的去了宮裏。

自從大哥和表姐重歸於好，大哥似乎也沒有那麽冷冰冰了，陸婉又敢在他面前偶爾的放肆一下，比如今日。

陸珩在乾清宮批折子，陸婉就笑嘻嘻的故意走了進去。

“哎呀，我今天可是看到了表姐穿嫁衣的模樣，可真美！比某些人看見的早咯！”

陸婉笑嘻嘻的說了一通，為的就是刺激刺激陸珩，誰知書案前的男人頭都不擡。

陸婉繼續刺激：“我還見著小團團了……小家夥現在可真是可愛，咿呀咿呀的，可喜歡我了，表姐也是，越發美了！”

陸婉說了老半天，陸珩才終於擡頭，將筆擱下了。

陸婉眼睛一亮：“大哥，你是不是很羨慕，你多久沒見到表姐了？”

陸珩不理她，卻是拿起了一旁的折扇，打開又合上，然後放下，又拿起一邊的硯臺和狼毫，在陸婉面前晃了晃。

陸婉被他一通奇怪的動作搞得莫名其妙，“大哥你幹嘛呢！”

陸珩指了指這些東西：“都是冉冉送來的。”

“還有這些信。”陸珩又指了指旁邊的一摞書信，看起來也至少有七八封的樣子，陸婉睜大了眼。

這難道就是失傳已久的□□裸的秀恩愛大法？

陸婉看了眼那些折扇和硯臺，拿起看了看，而後撇了撇嘴：“這些東西我在長安街上逛一圈，就能買一筐，大哥呀大哥，你倒是也的確……能屈能伸。”

陸珩假裝沒聽見，咳嗽了一聲，將那折扇從她手中奪了過來：“你很閑嗎？三嬸兒前兩日和我打過招呼，道是也該為你打算打算了，我決定最近在朝中為你看看。”

陸婉一聽這話，臉色大變：“大哥我錯了！小妹這就在你面前消失！”說著，拔腿就跑。

陸珩揚了揚唇，將方才被陸婉動了的扇子重新放回原處。

接著又拿起今日這信瞧了瞧，看著裏面明顯是絞盡腦汁才想出的話術，唇角止不住的揚了揚。

還有三日……

他等了太久，三日，還是等的起的。

婚前這晚，元夫人進了林冉房內，給她講一些女兒家成婚後的事情。

雖說有一些事已經經歷過，但林冉還是紅著臉認真聽著，元夫人握住她手：“冉冉，雖說你們的情況不一樣，但姨母還是得代你母親一一說一遍，我還得問你，他可有在這事上欺負過你？”

林冉紅著臉搖頭：“沒有的。”

“當真？那晚他翻墻進來，我沒好開口，想著你們一路走來是不容易，可有時候你也不能過於心軟了些，可知道？”

見姨母主動說起那晚的事，林冉的臉更紅了。

“冉冉明白……”

元夫人這才點了點頭。

“你母親走得早，我又沒能早點照顧你，我的冉冉，成長的這一路，實在是太辛苦了。好在，你明日就要出嫁了，想來你母親在天有靈，見到你也會很欣慰的。”

林冉眼眶慢慢泛紅：“姨母……”

“好了好了，大婚前一晚，不說這些了。早點兒休息，明天姨母，還要送你風風光光的出嫁呢。”

林冉握著她的手，感受著這份久違的親情，此時此刻她感到無比的幸福。

從前或許是苦了些，可自從遇到一個人，便又沒那麽苦了。

有時候想想當初的委屈此刻也變成了甜蜜，若是沒有遇見陸珩，她定是也沒機會遇見姨母的吧。

林冉慢慢勾起了唇，看向窗外的月色。

明日啊……

她就真的要成了他的妻了。

陸珩這一晚，也回了一趟國公府。

自然是先去拜見祖母的靈堂，陸珩在老婦人靈堂前跪拜許久，而後又去了陸翰的房內。

這對兒“父子”，也已經很久沒有靜下來說說話了。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陸翰心裏明白，這也是兩人以父子身份的最後一次對話。他臉上含著笑，與陸珩小酌了幾杯。

提到林冉，陸翰欣慰的點了點頭：“是個好孩子，從前，是為父辦事不周到，說來，也有些對不住她。”

兩人都清楚陸翰說的是那件事，當初林家被汙，林冉之所以離開鎮國公府，很大一個原因也是陸翰並不願意因為一個小小的表姑娘連累整個陸家。

若說當時心中沒有氣和怨，那是撒謊。

但陸珩沈默了一會兒，又笑了笑。

可若是沒有那次機會，小姑娘又哪裏會真的再正眼瞧他。

說來陸珩自己都覺得諷刺，也不知道當初著了什麽魔，就認定了那一個人。

陸翰是過來人，此情此景還有哪裏不明白的。

“好啊，好……你母親若是在天有靈，也一定會為你高興的。”

陸翰說完，陸珩眼眸微動。

母親……

他已經許久沒見過大夫人了。

自從那件事之後，大夫人也幾乎放空了府上的一切事物，只是稱病閉門不出。

雖然當初母子關系的確不好，但畢竟，也喊過一聲‘母親’。

陸珩從陸翰的書房出來，走到碧嫣堂外，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曾經偌大的主母正院，內裏竟然變成了一個佛堂。

陸珩走了進去，大夫人正跪在蒲團上念經拜佛。

聽見身後有聲音，敲擊木魚的動作微微一頓，大夫人回頭，看了他一眼。

兩人均沒有說話，只是大夫人片刻後微微起了身，坐在桌前，朝陸珩笑了笑：“來了。”

陸珩也點頭：“您可還好？”

“挺好的，坐吧。”大夫人指了指她對面的位置，陸珩坐下了。

“聽說你要娶冉冉了，恭喜。”

陸珩：“是，明日大婚。”

大夫人笑了笑：“我這副樣子，就不去了，登基大典，也輪不上婦人。”

陸珩沒有說話。

大夫人嘆口氣：“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你說人吶，稀裏糊塗的過一輩子有什麽意思？為了名聲，為了金錢？這些東西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了，我現在就想著，等你祖母孝期過了，能出家，與青燈古佛相伴一生，也是極好的。”

陸珩沈默了一會兒。

“您變了許多。”

“許是沒喝那藥了吧！”大夫人苦笑：“原來的許多事也記得越來越清楚了，當真是稀裏糊塗的過了一輩子啊。”

陸珩看著她，良久沒有開口。

而大夫人喝了一杯茶之後，又重新跪回了佛前。

陸珩又駐足片刻，終是開了口：“您多保重。”

接著，就準備轉身離開了。

“羽之啊。”

陸珩走到門口，身後忽然又傳來一聲。

“從前多是有些苛待了你，對不住了。”

陸珩看了看窗外的月亮，眼眶泛出微微水光，最終，他也並沒有回頭。

當他出了碧嫣堂，陸翰送他出府。

“父親。”陸珩最後喚他。

“放她走吧，陸家也虧欠她許多。”

陸翰苦笑：“是，都放過彼此。”

“府中世子，年後可請封榮哥兒，玉夫人陪你不易，若真放在心上，就莫要再辜負了。”

陸翰一怔，最後深深的看了眼他。

“好。”

他作揖，忍住眼中淚光。

“走吧，臣——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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