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和小谷在外面打探, 林冉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房裏。

她仔細的回憶這些天發生的事。

陸珩回京之後很忙。

她與他只見過寥寥幾次。

還都有些不歡而散。

她沒法去找他，也無心去打探外頭都發生了什麽。

竟沒想到，早已天翻地覆。

微雨和小谷很快回來, 將這幾日宮中和陸家發生的所有事都告訴了林冉。

說完之後，三人陷入了沈默。

過了良久, 天色都黑了下來。

林冉終於輕輕開口：“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微雨搖了搖頭：“姑娘也不知道的。”

小谷撇著嘴，一副快要哭的模樣，“姑娘不自私……只是您和二爺，都太苦了……”

說著，小谷也落了滴淚, 主仆三人在屋內齊齊紅了眼。

微雨：“奴婢鬥膽說句話，其實依奴婢看, 世子是想給您名分的。只是您和世子爺之間牽絆的事情太多, 無關對錯，世子的身份如今真相大白，他也背負了太多……奴婢是真心希望您能再好好想想，不要將來後悔。”

林冉當下沒說話。

只是過了會兒用指尖擦了擦眼角。

“他走了吧。”

“大軍已離開長安。”

“那我要是想去找他……該去哪兒呢……”

這個問題，小谷和微雨都無法回答。

林冉：“你們先去休息吧，我好好想想。”

小谷和微雨對視一眼，應了一聲。

兩人走後，房間陷入了黑夜的安靜。

林冉看了看房間, 這裏的一切都和當初那間一模一樣, 她走到窗邊, 想起當時的一幕幕。

陸珩仔細的檢查門窗，隨後又敲敲打打, 生怕寒冷的北風會從窗戶滲透進來。

他又帶她去泡了溫泉, 她在溫泉中睡去, 也是他將她抱回了床榻，她一概不知。

點點滴滴的回憶，林冉無數次想，如果他真的是舒鐸，她也真的是鄭茹，該有多好。

可人生沒有如果，她也因為這件事傷心難過了無數次。

但現在，林冉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即便她是林冉，他是陸珩。

這個男人，已經長在她的心裏。

再也剜不掉，也拔不出。

——

冬去春來。

寒風凜冽的冬日已經完全離開，柳枝抽芽，桃花吐露。

長安城也慢慢褪去了冬日的悲傷，換上了嶄新的春裝，到了三月三上巳節，家家戶戶的女子在這一日都可以紛紛出游，沈寂了一整個冬日，人們競相出游，一百零八坊漸漸恢覆了生機。

這一日，保寧坊林家的大門也早早的打開了。

“小谷，早呀！”

小谷拿著掃把出來時，周圍的街坊四零都熱情的和她打著招呼。

小谷笑道：“王嬸您早！上街去？”

那婦女挽著一籃花：“今日是上巳節嘛，你們不出門？”

小谷笑著道：“我家姑娘今日身子不爽，就不去湊熱鬧了，您玩的開心！”

“好好好，你們也開心！”

小谷臉上掛著笑，熱情地和每一位街坊四鄰打著招呼，又過了一會兒，微雨從外面回來了。

她左手提著長安城最近有名的豆花，右手提著兩包黃色的紙包。

小谷笑著去看：“這是什麽？”

“是山楂。”微雨笑。

“姑娘這兩日不是沒什麽胃口，我特意買來的。”

小谷應了一聲，“那你快去。”

微雨進了院子。

這裏和從前大不相同。

院子裏采買了許多鮮花，春日裏百花競相開放，給這院子帶來了勃勃生機。

微雨推開主院大門，林冉正靠在踏上小憩。

“姑娘早先就起來的遲，這會兒怎麽又困了？”

微雨進門，林冉才睜開了眼。

她揉了揉眼，帶著剛睡醒的嬌憨。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這兩日格外的困。”

“或許是春困吧。”微雨笑著將豆花放在林冉面前：“李婆婆家的，剛出鍋。”

林冉笑了笑：“謝謝你了微雨，我就喜歡她家的。”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只不過剛吃沒幾口，忽然覺得胃裏一陣翻湧，竟是一下子沒忍住，全部吐了出來。

微雨原本在窗前插花，見此大驚，快步走了過來。

“姑娘！？”

小谷本在院中，也連忙扔掉掃帚跑了進來。

“姑娘怎麽了？！”

微雨：“你快去請大夫！姑娘忽然吐了！”

“好我馬上就去！”

小谷說著就要轉身。

“等等！”林冉忽然開口叫住了她。

她捂著嘴，漱了漱口，“先別急。”

“您都吐了！”小谷哪兒能不急。

微雨似乎是反應過來什麽：“姑娘您……？”

林冉用帕子擦了擦嘴，笑了笑：“月事是推遲兩個月了，去請個靠譜的大夫，悄悄的，從側門進吧。”

微雨和小谷楞在當初。

小谷：“什麽、什麽意思？姑娘您？”

“噓。”林冉朝她比手勢：“這件事你我三人知曉就是，切記。”

微雨忙點頭：“奴婢明白，只不過三姑娘那邊……”陸婉這些日子經常會來林宅，若是真的，怕是遲早瞞不住。

林冉嘆了口氣：“能瞞多久先瞞吧，瞞不住再說。”

微雨點頭。

大夫很快請了回來。

的確是喜脈。

一月有餘。

林冉怔楞了半晌。

算算日子。

竟是那個下大雪的日子……

微雨給那郎中一筆豐厚的銀子，親自將人送了出去，待回來後，關上了門。

林冉靠在床榻上，撫著小腹。

“姑娘……您？”

林冉擡頭微笑看著她，“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這個孩子，我會留下。”

微雨抿了抿唇：“北方戰事的消息奴婢時刻都在關註，只是現在路上的情況的確有些嚴峻，咱們半個月前遞過去的信……”

“沒有關系的。”

“沒有回信可以再寄，一個月沒有就多寄一些，主要是要打探著那邊的消息。我……有些擔心他。”

微雨笑了笑：“您放心吧，世子一定會安然無恙回來的。”

林冉低頭笑了笑，嗯了一聲。

“方才大夫說您脈象還是有些虛，您得千萬註意，我現在就去給您熬藥，這往後吶，是要比以前還要仔細一萬倍的。”

林冉點頭：“嗯，多謝你。”

自從這日之後，林宅的氣氛隨著天氣也逐漸變暖，小谷和微雨每天都將林冉照顧的極仔細，林冉雖然依舊閉門不出，可心境卻是和往常大不一樣了。

害喜是在五月才停的。

這件事終究沒有瞞過陸婉。

那一天，林宅裏傳出了一陣足以穿透整個保寧坊的尖叫聲。

若不是小谷和微雨一個勁的在門口解釋，街坊四鄰恐要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紛紛沖過來幫忙。

林冉迫不得已捂住了陸婉的嘴，換來的卻是陸婉整整一夜的拷問。

這一晚，陸婉也沒回國公府。

經過那件事之後，陸婉似乎成長了許多，再得知林冉和陸珩這一路的經歷之後，也唏噓了好久。

但嘴巴倒是變得嚴密了許多，當真沒有告訴任何人。陸柔這段日子同二夫人外出，自然暫時也不用告知。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端午。

林冉這些日子害喜癥狀已無，開始變得饞嘴了起來。

瞧見什麽都想吃。

這端午的粽子，確實是不能放過的。

陸婉一大早就過來接她：“好了嗎好了嗎？”

今日是林冉久違的出門日，她要做到萬事俱備。

“快啦，別催。”

陸婉幫她穿衣，林冉的肚子已經顯懷，穿衣也選的稍稍寬松一些。

“你不知道，永寧齋的粽子是有多火！人家不認權勢不認金錢，每年的這一天，只能老老實實的排隊，而且還不能多買，就你想讓丫鬟和小廝在門前排隊，也是不行的。”

林冉笑了：“好好好，大小姐，咱們可以走了。”

陸婉扶著她：“也別太急，摔著我侄子了可不好。”

“呸呸呸。”林冉忙讓她住嘴。

兩人笑著上了馬車。

馬車也行的很慢，街上人真的很多，好不容易到了永寧齋門口，的確是排起了長隊。

“你等我，我早早的安排了許多人，咱們是不用排隊的！”陸婉開開心心的過去取粽子去，林冉就在路邊的一處樹蔭下等她。

六月了，天氣也的確有些熱。

微雨一邊替她打著扇子，林冉一邊觀察著這長安城。

她好似從前從未仔細的觀察過這裏。

長安城處處繁華，尤其是在這些熱鬧的街坊，娘子和郎君在街上笑鬧，兩三個孩童成群結隊的追逐。

林冉看著這一切，不自覺的揚起了唇。

你看到了嗎？

這是你的守護換來的。

林冉微微出神，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林姑娘？”

她回頭。

故人總會在一些熟悉的地方遇見，周哲一襲官袍，似乎也有些驚訝。

再次見面，林冉早就對往事介懷，朝他微微欠身。

“三殿下。”

周哲也揚了揚唇：“我現在只是京兆府的少尹，陛下讓我先從小歷練，林姑娘還是切莫喚我殿下了。”

林冉笑了笑：“原來是少尹大人。”

雖說沒有了當初的介懷，但兩人之間難免會有些微微的尷尬，周哲頓了頓開口：“我之前聽說你要回西域，還以為……”

林冉：“冬日有些冷，想著暖和些再去。”

周哲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陸婉此刻回來，手上提著兩大盒粽子：“買到啦買到啦。”

看見周哲，她也一楞：“雲……三殿下……”

周哲笑笑：“婉妹妹，不必如此客氣。”

林冉想幫著陸婉去提粽子，陸婉忙往後縮了縮：“別別別，你提不了重物的！”

周哲聽了這話，順著陸婉眼神方向一看。

林冉披著一件薄紗披風，方才還看不大出來，此刻微微一動，隆起的小腹便一覽無遺。

周哲怔楞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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