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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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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冉回到林宅, 門口還真聚集了一些想看熱鬧的人不住的朝林家門口張望,林冉回府後讓小谷和微雨的大門關了起來,誰也不見。

回屋後, 她又將自己一個人關了起來。

小谷和微雨在院子裏嘆氣,小谷道:“要不要給世子爺送個信?”

微雨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世子爺昨日走後我們也不知道去了哪?怎麽送?”

小谷:“我去找雙壽!他一定知道!”

微雨也確實是有點兒擔心林冉, 點了點頭:“那你小心些,從側門走。”

小谷立馬起身。

林冉坐在案前,又從書案的抽屜中取出了那封信。

從頭到尾的讀了一遍。

她是真的有點累了。

鎮國公。

黛苑。

林宅。

沒有一處是她的家。

別人的東西,永遠都不是自己的。

她想起敦肅的風景、想到伽麗和元夫人,千裏之外, 還有一個真正與她血脈相連的親人。

林冉看著那信良久,眼神慢慢變得堅定。

……

陸翰已經被關在宮裏半月。

這半月, 他在宮中的暗室, 只有一個小太監會送來一日三餐。

都說成武帝寬厚,可陸翰明白 ,身在那個位置,又怎麽可能沒有城府和手段。

也不知此刻外面是什麽樣子,家中是否一切安好……

就在陸翰垂下頭時,一向漆黑的暗室忽然出現了一絲光,刺眼極了,陸翰下意識的就用手擋在面前。

“父親?!”

陸翰楞了楞, 有那麽一瞬間, 還以為自己是在夢中。

“羽之?!”

陸珩快步朝他走來, 他舉著一盞燈,照亮了這間小小的暗室, 在看見陸翰之後, 一向冷靜自持的陸珩也有些驚訝。

面前這個蓬頭垢面的男人, 哪裏看的出是戰功赫赫的鎮國公。陸珩俯身去扶他,陸翰步履都有些不穩,卻還是拉住他問道:“你怎麽找到這兒的?陛下讓你來的?”

陸珩臉色古怪了一瞬。

“沒有。”

“我這些日子從未放棄過尋你,今日進宮面聖,陛下讓我在勤政殿後殿思過,我暗中探尋,一路尋來。”

陸翰睜大了眼。

這是皇宮。

不是國公府。

陸珩說的如此輕描淡寫,可這其中危機他又豈會不知!陸翰當即就松開了他手:“羽之,此事萬萬不可,你快走,趁著還沒有人發現,你快走!”

“父親?”陸珩不解。

陸家行事坦蕩,試問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皇家之事,這些日子,陸珩一開始也以為是陸翰暗地裏做了什麽熱惱了成武帝,可他一查再查,確信沒有。

那陛下究竟是為何要如此對待這樣一位老臣?

陸翰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氣,當下也有些著急,他本就被困半月,身子正是虛弱,此刻急火攻心,更是有些站定不穩之勢,陸珩急忙扶住他,也不管陸翰是如何拒絕,徑直就扶著人往外走。

這樣大的動靜,當然是會驚動一些人的。

然陸珩從不打無準備之戰,他今日進宮,一是為了請旨賜婚,二便是為了救人,裏外都有錦衣衛把風接應,竟是很快就帶著陸翰出了暗宮。

只可惜,這出來之後的路才更難走。

胡六早就等在這邊,在陸珩的授意下,和陸翰換了衣裳。

只是剛換好,不遠處就悄然出現了一個身影,裙式華麗,步步生蓮。

“陸大人,你這是……在做什麽呢?”

陸珩回頭,眼神微微瞇了起來。

楚皇後。

林冉出宮之後,靜柔在貴妃面前哭訴了許久。

大多都是在埋怨林冉,罵著罵著還連帶著說起了自己的三哥,說什麽也不讓貴妃點頭他們倆的事情,張貴妃本來就心中煩悶,被女兒這麽一鬧,更是火氣極大。

“母妃。”

周哲就是在此時來到了貴妃宮中。

張貴妃看見自己這個小兒子,皺起了眉頭。

“今日天寒地凍,你怎又不披大氅,受了凍又要病了。”

周哲沒回這話,而是徑直問道:“母妃今日可是為難她了?”

話音剛落,蹭的一下,貴妃的火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她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母妃在關心你你不應,一上來就質問我是嗎?!”

周哲:“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靜柔也忍不住了:“三哥!你都不知道因為你這事,母妃有多頭疼,你說你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了一個罪臣之女!母妃都為你氣的病了!”

張貴妃捂住額頭。

周哲看了眼自己這個蠻橫小妹:“她不是罪臣之女。”

靜柔一聽,嗓門更高:“母妃您聽聽!三哥真不知道被那女的灌什麽迷魂湯了。”

張貴妃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即便不是罪臣之女,那也是小門小戶!你堂堂皇子,竟然為了這麽個女人請旨賜婚,說出去也不覺得笑話!”

周哲沈默了。

張貴妃:“什麽叫我為難了她?!怎麽,她還和你告狀了不成?本宮好心請她過來喝茶而已,怎麽就成為難了?”

周哲:“她沒有……”

張貴妃看著自己這個小兒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只有這一個自小沒養在身邊,說來也是有所虧欠,思及此,她語氣也稍稍緩和:“哲兒啊,你的婚事母妃自然是掛念的,這長安城的女郎數不勝數,想嫁與你的更是比比皆是,不如咱們眼界放開闊些,重新看看吧。”

周哲性格一向溫和,從不與人爭辯,可卻也是個固執的,看準的事情從不回頭,此刻他緩緩搖頭:“除非她親口拒絕,否則,我心如磐石,不可轉也。”

好一個心如磐石,貴妃忽然冷笑一聲。

“是麽,可惜你倒是個癡情的,人家卻不是。你可知道,今日陛下也見她了?”

此事周哲不知,竟是錯愕了一瞬,貴妃一看便明白他並不知道陸珩的事情,正準備刺激兒子打消念頭時,外頭忽然跑進來一個小太監,步履極其慌張,走幾步又癱倒在地,接著爬起來繼續跑。

“貴、貴妃娘娘!!!”

張貴妃最不喜歡宮人失了規矩,呵斥道:“慌張什麽!”

那太監似乎真的被嚇得魂不附體:“出、出事了!您、您快去勤政殿吧……”

“出什麽事了?”

那太監不敢說。

靜柔公主:“母妃在問你呢!”

那太監結結巴巴,匍匐在地:“是、是楚王……殿下出事了!!!”

——

楚王歿了。

在肅州回京的途中被人刺殺,那劍上有劇毒,還沒撐到消息抵京,人已經沒了。

陸珩得知這個消息時,正在與皇後周旋。

來報的小太監本是來通報皇後,陸珩正巧也在此。

泰山崩於前不變色。

活了二十多年,陸珩也甚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

他雙手微微發抖,竟是恨不得沖上前揪住那太監的衣領好好盤問,可皇後揮了揮袖子,讓那太監退後了。

皇後的態度卻讓陸珩十分驚訝。

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陛下可知曉了?”

小太監頭也不敢擡:“陛下在勤政殿……方才差點兒暈厥……您、您快去看看吧。”

“本宮知曉了。”

皇後回頭,就發現陸珩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在盯著她。

她斂了斂神色:“陸大人,方才本宮和你說的事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本宮還有事,先行一步。”

陸珩一直緊盯著皇後的背影,胡六忍不住上前:“不是、大人,她什麽意思啊?”

“皇後親眼見到你我扶著父親從暗宮出來,這是威脅。”

胡六慌張指了指皇後:“我知道,我是說,楚王、楚王……真的啊?那皇後的反應也太……”

陸珩周身的氣息漸漸沈了下來,他不信。

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麽會說沒就沒。

他不信。

“混賬!都是混賬!”

成武帝在勤政殿大發雷霆,宮裏的所有太監和宮女全部匍匐在地,瑟瑟發抖,不敢多說一句話。

“讓、讓通傳的那個士兵見朕!見朕!!”

太監踉踉蹌蹌的下去傳話,剛出門,就遇到了被宮人攙扶著前來的貴妃。

“陛下……!!”

貴妃幾乎是一進門,就癱倒在地。

滿臉是淚。

成武帝見她這樣,從殿前也跑了下來,殿內的人無不感慨落淚,同時也不敢相信。

堂堂親王,怎麽就會忽然被刺殺。

這件事,足以震驚朝野。

百官的確立刻紛紛進宮。

那個最先通傳的士兵也被帶到了殿前。

“你說!一五一十的給朕說!”

那士兵渾身是血,氣息有些虛弱:“我們是在半月前從肅州出發的,趙鼎已認罪,殿下便連夜吩咐趕路回京,屬下是先探兵,比殿下的隊伍出發的要早一日,待我們剛行到敦肅城時,城中卻忽然發生了□□。”

成武帝:“□□?!是何人作亂?”

“是,殿下心善,立即派人去阻止□□,原本以為是敦肅城的山匪,可沒曾想,□□只是表面,殿下並不設防,那人也是埋伏在此多日,趁其不備,殿下、殿下……”

貴妃在一邊聽著,幾乎要暈厥。

“那匪徒呢!!”成武帝怒喝。

“匪徒……”

“陛下!!”

就在此時,皇後出現在了殿門口。

“陛下,臣妾來遲了!請陛下恕罪。”皇後上前跪倒在地。

成武帝此刻根本沒有什麽心思管她,揮了揮手:“你繼續說,匪徒呢,在哪?!”

皇後出現,那士兵原本平靜悲傷的神色忽然扭曲,猛地擡頭指向皇後。

“匪徒在哪這件事,恐怕就要問問皇後娘娘了!!殿下受傷之後身邊的兩位副將群起去追,對方武力卻十分高強!只是在打鬥中掉了這個!當時眾人沒有發現,屬下因為先行一步躲離了這場交手,待回頭時在現場發現了此物!此物,出自皇後宮中!!”

——!

滿殿震驚。

皇後皆是一楞:“放肆!你敢汙蔑本宮?!”

她話音剛落,貴妃就撲了過去,奪下了那士兵手中之物。

是一枚扳指,羊脂黃玉。

天下僅有。

“陛下?!?!”

成武帝走了過來,從貴妃手中接過一看,當即便沈下了臉。

“皇後,你如何解釋?”

這羊脂黃玉扳指,是去年中秋家宴上,西域的貢品,當時恰逢皇後生辰,成武帝便將此物賜給了皇後。

滿朝皆知。

皇後立刻跪下:“臣妾不知!這一定是栽贓陷害!”

士兵:“陛下,微臣十五歲效忠殿下,是一路看著他從一個小小的皇子步步成長,如今加封親王,此次肅州捐監一案,上頭到底牽涉到了誰臣不敢言,但若是殿下對誰造成了威脅,相信諸位大臣,也都是明白人。”

“放肆!!是誰!是誰給了你這麽大的膽子,敢汙蔑本宮,敢汙蔑太子!!”

皇後歇斯底裏。

貴妃卻已然崩潰,手指顫巍巍的指著皇後:“你、你為何……你這個毒婦!”

她說著就要撲上去,被成武帝一把抱住。

“珍兒,冷靜點,朕一定,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珍兒是張貴妃的閨名。

在成武帝的安撫下貴妃的情緒稍稍冷靜了一些。

成武帝重新看向那個士兵:“若你是汙蔑,你可知何罪?”

“微臣知道,微臣不怕。”

“好,很好。”

皇後不可置信的看向成武帝:“陛下!您要相信這個人的一面之詞嗎?!”

成武帝沒有說話,而陸珩則是在此刻走進了殿內。

“不如陛下此刻就可以派人去鳳鸞殿搜一搜,看看這枚天下僅有的黃玉扳指還在不在。”

陸珩的話讓沈浸在震驚中的大臣們如夢初醒。

“對啊……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嗎?”

皇後臉色瞬間有些發白。

“陸大人?你——”

陸珩:“皇後娘娘剛才的建議臣不敢答應,臣自認有罪,特來向陛下認罪。”

說完便看向成武帝,單膝跪下了。

“臣方才遵陛下之命在後殿思過,誤打誤撞闖到了陛下與父親商議秘事的房中,家母已纏綿病榻多日,臣一時糊塗,未經陛下允準便想擅自帶父親出宮,在門口遇到了皇後娘娘。”

皇後冷笑一聲:“誤打誤撞?陸大人這詞可用的——”

陸珩打斷她:“皇後娘娘也不知是出於何種原因,並未立刻讓臣來給陛下認罪,而說要用此事和臣做一個交易,要臣日後多多幫襯太子殿下。臣糊塗,並不領會皇後娘娘的深意,思來想去還是特來向陛下說明,如此才能安心。”

陸珩這番話,在場的大臣都聽懂了。

當下臉色都變得有些古怪。

皇後竟然利用把柄在拉攏朝臣。

如此熟門熟路,應不是第一次了。

成武帝神色也極其覆雜,陸珩已經見到了陸翰?這話裏半真半假,也是給他留足了面子。

殿內鬧作一團,貴妃歇斯底裏的哭著,皇後不住的咆哮,成武帝忽然感覺到了深深的煩躁,猛地將案前的一切都揮倒在地:“即日起,封鎖東宮,封鎖鳳鸞殿,皇後無詔不得出。去查,去給朕查!!!”

亥時。

陸珩扶著陸翰出了宮。

馬車上,陸翰看向自己的兒子。

“羽之啊,今日辛苦你了。”

“一家人,父親言重了。”

陸翰嘆了口氣:“你方才在陛下面前那番話,雖然將我帶了出來,可等陛下回過神,也說不定會追究你的責任的。”

陸珩:“無礙,父親能歸家便是最重要的。至於陛下如何處罰,我都認。”

陸翰欲言又止。

“楚王他……”

陸珩沈默了。

“我知道,你和楚王交好,回家的路應該你無需護送,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片刻後,陸珩點了點頭:“多謝父親。”

這一晚,長安是個不眠夜。

刺殺親王,這是多大的罪名。

而這罪名,如今還和太子有關,此事不查清楚,不足以平民怨。

陸珩下了馬車,第一件事就去了鎮撫司,召集一切錦衣衛力量,全力徹查此事。

而朝中的大臣們,也都在紛紛打探。

成武帝一夜之間,似乎又老了十歲。

楚王的屍身,是在次日運回長安的。在看見昔日好友的那一瞬間,陸珩閉了閉目。

竟是真的。

貴妃已經哭暈過去好幾次,成武帝不敢再刺激他,刑部驗屍,的的確確是死於刀劍上的劇毒。

成武帝當即下海捕文書在整個國境之內通緝刺客,整個大梁都陷入了悲憤當中。

是夜。

成武帝一人去了鳳鸞殿。

皇後已被關押兩日,說是不吃不喝,要自證清白。

在看見成武帝的那瞬間,皇後撲了過來:“陛下!臣妾冤枉!”

成武帝居高臨下的看著匍匐在腳底邊的那人,神情冷漠。

“大人!有新的情報!”

這兩日,陸珩也幾乎是夙夜未眠,在案前小憩了一刻,便立刻睜開了眼。

“什麽情況?”他一把接過胡六遞過來的飛鴿傳書。

“有一個山匪的家人被找到了,那人立馬就招了!這個行刺的人,和之前在國子監行刺你的手法很像,應該都是和那個龐氏門主有關!”

龐……

門主……

一切似乎都聯系了起來,陸珩腦中猛地一下變得清明。

“我速速進宮,你繼續去查!”

夜色中,陸珩狂奔至鎮撫司前,策馬揚長而去,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當中……

……

“冤枉?”

成武帝緩緩彎腰,用手指擡起了皇後的下巴。

“冤枉你什麽了?”

皇後:“楚王一事,臣妾當真無辜!臣妾、臣妾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萬萬不敢做出這樣的事啊陛下!”

成武帝扯了扯唇角:“從捐監一案開始,你當朕真的不知你在背後搞得名堂?王之韋利用捐監的名額買官,與東宮來往甚密,這些,朕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現在,竟然、竟然!”成武帝狠狠一拂袖,皇後便癱軟在地。

她臉色白一陣青一陣,顯然,方才成武帝說的那些,自然都是事實。

“陛下!”皇後跪著朝成武帝爬過去。

“是,臣妾有罪,臣妾的確,的確在捐監的案子上動了念頭,臣妾認,可是、可是楚王他……”

成武帝打斷她:“那枚扳指,是你的吧。”

“是臣妾的,可是臣妾怎麽會把一個私物贈予旁人?陛下您細想,栽贓陷害,臣妾的東西一定是被哪個有心之人拿去了!”

“有心之人?”成武帝冷笑兩聲,將袖中的一封密報甩出來給她:“看看吧,你嘴裏的有心之人,就是你的好兒子!”

皇後楞住了。

陸珩進了宮,先去了勤政殿,自然沒有見到成武帝。

“陛下呢?”

“陛下半個時辰前去了鳳鸞殿。”

陸珩轉身就走,朝皇後宮中去了。

皇後看著那封密報,臉色逐漸變白,又逐漸變青。

“太子……太子他……”

“楚氏,是否二十年太久,讓你忘了當年的事,當年龐貴人橫死,你也是這麽涕泗橫流的跪在朕的面前,朕雖有懷疑,卻也看在你楚家的面子上保全了你,還將龐貴人的孩子過繼到你的名下,給了他太子之位,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一次又一次來挑戰朕的底線?”

楚皇後大驚:“陛下?!”

“龐貴人當年究竟因何而死朕不想再過問,但現在,龐家人明顯還在宮外活動。太子到你膝下的時候不過才一歲,你或許自己也沒想到他早已對你有所戒備,捐監一案,龐氏也可謂功不可沒。”

“這不可能……這、這到底是為何……是太子,他為何,為何要這般?!”

成武帝扯了扯唇,這笑中也帶著悲涼:“自作孽不可活。”

當年,如果他沒有輕描淡寫的揭過龐氏一事,或許太子就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他的兒子……

真是報應。

皇後又哭又笑,似乎不敢相信是自己親兒子給自己下的套。

“好傻……他好傻,我死了,他就能獨善其身嗎?”

成武帝也無法理解自己這個兒子的想法,但兄弟殘殺,他這個太子之位,必須要廢。

鳳鸞宮外。

“陸大人?”

陸珩一襲黑袍,很快來到大殿門口,“陛下可在裏面?”

“在、可是……”

“我有要事和陛下稟報,讓我進去。”

“萬萬不可啊大人,陛下進去之前囑咐奴才不允許放任何人進去,您……”

陸珩:“我自會和陛下解釋,若有罪責,我一人擔著。”說完,就不顧守門太監的阻攔,徑直走了進去。

“原來……原來陛下您早就在暗中調查,原來您一直都不相信臣妾……不,不只是臣妾,您連您親兒子都不信。”皇後又哭又笑,像瘋了一般。

成武帝卻不為所動。

“是朕這二十年的仁慈,過於縱容。”

“今日朕來,是還有一事要問你。”

皇後擡頭,看向了這位冷漠的帝王。

“二十年前,朕剛剛登基,你是否因為擔心朕會把後位讓給別人,隱瞞了璇兒的下落?”

璇兒這兩個字一出口。

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

“她的真實身份你知道嗎?”

“你知道朕為何要將陸翰拘在宮中十幾日嗎?”

皇後楞楞的看著他。

“朕這些日子查到了很多事,當年,是你從中作梗,私下聯系過璇兒,說朕不要她了,對吧?”

“也是你,私底下收買了朕派出去的人,哄騙著他們一同來誆騙朕,說整個長安城都尋不到她,對吧?”

“楚氏,你真的是好手段。騙了朕這麽多年!”

楚皇後:“陛下!臣妾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劉璇她就是一屆平民,她是真的自己躲起來的,您是九五之尊,您要查一個平民的下落,會查不到嗎?!”

“是!即便璇兒只是一屆平民,但你還是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你害怕,你害怕朕登基,會因為偏愛剝奪了你皇後的位置!朕也在無數個夜晚後悔,如果再給朕一次機會,朕,一定會立璇兒為後。”

楚皇後楞住。

“她只是一屆平民!!”

“她是陸家女!!”

成武帝幾乎是咆哮而出。

而殿外,一雙腳步就是在聽到陸家女三個字後,猛地頓住。

“陸、陸家女?”

“怎麽可能?”

皇後似乎在拼命回憶。

“她姓陸、名嬋。”

“陸嬋……”楚皇後有些些呆楞:“陸翰的嫡親妹妹……怎麽可能……她為何不說……”

成武帝像是也陷入了痛苦的回憶當中。

“楚氏,木已成舟,太子今日犯下的錯,皆是你造的孽,這件事,朕會讓你承擔下來。朕的兒子朕會罰,但是史書,不能這麽寫,你明白麽?”

成武帝的聲音變得冷漠至極。

楚皇後擡頭看他,“殘害皇嗣,陛下這是要臣妾的命了。”

“你的命,你們楚氏一族的命。男子斬立決,女子流放為奴,用世不得回長安。”

楚皇後看著這個她十四歲便嫁了的男人,忽然笑了。

笑的決絕而淒慘。

“母親說的沒錯,你們帝王之家,永遠就是冷血無情,即便我的確用了些不該用的手段,我卻從未真正的想殘害你的皇嗣,我爭搶的只有女人……而劉璇,劉璇是她自己對你心灰意冷,何苦怪我!不過你也是個可憐的,你心愛的女人愛而不得,自己的兒子如今又自相殘殺,哈哈哈哈,你最得意的二皇子死了,大兒子要被廢了,三兒子是個病秧子……陛下啊陛下,這大梁的江山,你還能選到更合適的繼位者嗎?”

成武帝慢慢轉身看著她,也忽的笑了:“是啊,不過,朕不妨告訴你,璇兒當年,為朕留了一個血脈,朕不日便會與他相認。”

皇後臉色大變。

“不可能……她、她當時有了身孕?……”

成武帝:“璇兒當時有了身孕,但即便如此,她也從未想用此來換取地位,你永遠,永遠都比不上她。”

成武帝說罷就要往外走,楚皇後卻在這瞬間沖上來抱住了他的腿:“我不信,你在刺激我……你故意刺激我!如果她,她真的給你生了孩子,你怎麽會不去接她,這麽多年,真麽多年你就眼睜睜看著那個孩子在外面?!我不信……”

“你這個毒婦!你還好意思說!你害得朕和璇兒天人相隔,害得朕和羽之二十年未能相認!都是拜你所賜!”成武帝似乎真的氣到了極點,一腳踢開了楚皇後,而當他喊出羽之的時候,楚皇後楞住了。

“陸珩?……”

成武帝平覆著心情,似乎也有些後悔。

“既然你知道了,朕更不能留你,這段日子你就一個人好好在這待著,懺悔你的過錯!”

成武帝拂袖離去,剛踏出殿門,腳步倏然一頓。

陸珩站在殿外,一雙眸毫無表情的看著他。

外面的寒風凜冽刺骨,兩人站在殿門口,成武帝臉上錯愕了片刻,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一個字又說不出來。

陸珩靜靜的看了他片刻,轉身就走。

“羽之!”成武帝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顫抖,向前踉蹌幾步。

“你、你都聽到了……?”

陸珩靜靜的看著前方,沒有說話。

成武帝:“羽之……朕,朕知道,這對你來說過於突然,朕……對不住你母親,你母親她……”

“所以,這便是陛下將我父親囚禁在宮中半月的真實原因?”陸珩忽然開口問。

成武帝:“不!朕是想問清楚當年的真相!”

陸珩忽然悲涼的扯了扯嘴,繼續擡腳往外走。

“羽之,羽之!”

這一次,無論成武帝怎麽在後面喊,他都沒有再回頭了。

陸珩說不出心中的感受,從皇宮出來,騎馬回國公府,他幾乎沒什麽表情,心裏是麻木的,動作也是機械的。

這兩日發生了太多,可惜老天似乎還要將這個玩笑和他開到底。

陸珩在國公府門口剛剛下馬。

就遇到了迎面沖出來的雙順。

雙順腳步慌張,神色發白。

在看見陸珩的第一眼就跪了下去:“世子!”

陸珩猛地頓住,耳邊在這一瞬間響起了一陣哭嚎聲。

是從國公府裏傳出來的,珍寶堂內一片哭聲,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哀嚎。

陸婉在院門口看見了陸珩,哭著喊他:“大哥!”

“祖母、祖母她……”

陸珩忽然覺得心中一陣氣血上湧,疼。

撕心裂肺。

他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四肢和軀幹,天地之間,依稀飄蕩著祖母幼時的搖籃曲和低喃。

“羽之……鴻漸於陸,其羽可用為儀。①”

“你是鳥兒,飛的累了,在陸地上暫時休息,來到了祖母身邊,祖母會疼你……”

“羽之啊,我的好羽之。”

陸珩單膝跪地,忽覺世間一切極其荒謬,他笑,眼中卻滴落出淚。

哭,胸口又好似堵住一般。

他向前傾身,眼前陣陣發黑,終於抑制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

林宅。

這兩日林宅大門雖一直緊閉,可側門卻陸陸續續的都有丫鬟進出。

像是在采買置辦行李。

微雨走進屋內,林冉正在寫信。

“姑娘,馬車都聯系好了,去往西域的商隊很少,後日就有一隊,如果後日不走的話,可能還需要再等五日。”

林冉擡頭:“就後日。”

微雨抿了抿唇:“會不會……匆忙了些?國公府那邊……”

“不會。”林冉寫完了信,將信紙疊好放入信封內。

“姨母的信應當是半月之前寄出的,她也等急了,姑母那邊我都留了信件,相信她們會理解的,表姐表妹和二表哥那邊也是,盡早出發吧。”

微雨欲言又止。

自家姑娘連府中的姑娘公子們都提到了,唯獨沒有提到世子。

“欸。”

太子被廢了,這並不讓百官意外。

但成武帝將楚王的死歸結在皇後的身上,賜白綾。

天下所有人都在議論這件事,唯獨鎮國公緊閉大門。

鎮國公府老夫人逝世了。

也倒是在情理之中。

成武帝下旨厚葬。

國公府籠罩在一片悲傷之中,成武帝本欲前來探望,卻不知為何又未曾前來。

夜深露重。

陸翰與陸珩跪在堂前守靈。

陸翰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兒子,陸珩脊背筆直,紋絲不動,雙眼一動不動的看著堂前。

他嘆氣。

“羽之啊……你拒了陛下來探望的意思……”

“父親。”陸珩打斷了他的話。

“祖母在上,有些事情,晚些再說吧。”

陸翰一楞。

他深深的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忽然明白了一些什麽。

當陸翰走出靈堂的時候,他看了眼天空中的月。

悲傷的嘆了口氣。

陸家,要成散沙了。

“報——!”

“陛下!北境突厥忽然來犯,已越過北境邊防,安北都護府失守!”

成武帝猛地從龍椅上站起。

北方突厥攻其不備,大概是知道大梁損失了一位王爺,太子又被廢黜,竟來勢洶洶狼子野心!!

朝中忽然亂作一團,紛紛上朝向成武帝請旨,成武帝頭疼不堪。

沒有楚王,太子被廢,朝中武將屈指可數。

有人舉薦鎮國公。

“鎮國公府老夫人剛剛逝世,國公爺怕是……”

“國家大事,先有國再有家,鎮國公年歲已高,但世子本就是錦衣衛指揮使,當時最佳人選。”

百官想到陸珩,紛紛點頭應允。

成武帝單手按著眉心,他何嘗不知道誰是最佳的人選。

只是……

“散了吧,朕再斟酌一日。”

“陛下!突厥狼子野心,應早做決斷啊陛下!”

“陛下?!”

成武帝拂袖而去,不顧百官阻攔。

陸珩整三日在靈堂跪拜,不吃不喝,滴水未進。

陸翰得知朝中之事後,孤身走到了他身邊。

“突厥來犯,朝中百官力推你為主將,羽之怎麽看?”

陸珩眼眸微動,卻保持著沈默。

“軍事緊急,我陸家三代忠臣戰功赫赫,此戰,父親出。”

陸珩此時才忽然開口:“父親何出此言,是覺得兒子,不是陸家的人?”

陸翰大驚。

“你怎會如此想?!”

陸珩緩緩起身,轉身直視著他。

“我當真……不是父親的骨肉嗎?”

陸翰張了張嘴,說不出一言。

良久。

“不管怎樣,你母親,是陸家人,你就是陸家人。”

“你祖母從小親自帶著你長大,你姓陸名珩,你祖父親自賜的名,你下有弟妹,你當然是陸家人。”

陸珩眼底有血絲。

“既然父親還當我是陸家人,我也當。”

“陸家三代功臣,戰功赫赫,此戰,我出。”

父子兩對立而站,良久,陸翰拍了拍他的肩膀。

——

林冉離開林宅的時候,正是夜幕初降。

她回頭看了眼這匾額,忽覺恍惚。

“微雨。”

“奴婢在。”

“將匾額取下來吧。”

微雨回頭看了一眼:“這宅子已經是姑娘的了。”

林冉搖頭:“地契已留,這宅子本就不是我的,既不會歸來,又何必掛著林姓?將來被人取下,不如我自己取。”

微雨和小谷對視一眼,應了一聲。

林冉上了馬車。

出發去西域的商隊要從城北出發,這條路她倒是熟悉。

她掀開馬車簾看了一眼,往事歷歷在目。

其他人的信小谷都親自送了過去,卻唯獨只剩下一封,孤零零的放在空蕩蕩的桌子上。

馬車很快抵達城北關口,今年的春雷似乎來的有些早。

這不過剛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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