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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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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日後, 林冉連著有十多日都沒再見陸珩。藏書閣、珍寶堂、國公府門口,連一次偶遇都沒有。

府上其餘幾個兄弟姐妹卻絲毫沒覺得奇怪,仿佛這才是大哥的常態。而林冉也是偶爾聽陸勳說起, 他似乎傷勢已無大礙又陷入了忙碌中,她漸漸也將這事拋之腦後。

那日行刺之事後, 國子監停課兩日,好在第三日便恢覆了正常。

林冉每日都和陸婉陸柔一起去國子監,出門時都有府上的侍衛跟隨,在國子監上課,回府中讀書, 這樣平靜的日子一晃就已經到了六月。

她也漸漸習慣了這樣正常的生活。

“表姐!”

這日午後,林冉正在書案前練字, 陸婉的聲音就從院門口傳來進來。林冉笑著放下了筆迎了出去:“婉婉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陸婉笑著走近, 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走近了,林冉才發現他們手中提著一個大框,裏面像是裝著什麽。

“自然是有好東西給表姐分享呀,表姐,這是嶺南的荔枝,剛剛下了碼頭,長安城除了皇宮裏的第一批!我肯定得第一時間送來給表姐嘗鮮呀。”

林冉看向那一筐荔枝。

這時節的確是吃荔枝的時節, 但這樣的水果幾乎都是貢品, 等閑人家, 是享受不到的。

“咱們府上都有嗎?”她猶豫了一下問道。

若是別人都沒有就她沾了陸婉的光,怕是有人要多心了。

陸婉笑著進了屋:“自然是都送過去了, 你們快擡進來!”

聽說大家都有, 林冉放心了一些, 跟著陸婉一道進屋去。

微雨很快端了一盤上來,陸婉伸手就剝了一個,白嫩的荔枝肉汁水充沛,她給林冉也遞了一個:“表姐你快嘗嘗!”

兩姐妹在房內剝著荔枝,陸婉一邊吃一邊道:“真甜,今年的荔枝比往年還要甜一些,咱們也算是有口服了,我聽說,陛下給皇後娘娘托運了整整一船的荔枝樹,過一陣,還要舉辦荔枝宮宴呢。”

“宮宴?”林冉笑著剝了一個荔枝:“那和我是沒什麽關系的。”

陸婉連忙擺手:“怎麽沒有,表姐你也要去的,每回宮宴,咱們家都在受邀之列,哪有我們去你不去的道理?”

林冉:“可是我……”

“哎呀我知道,你沒去過怕生對不對,別擔心,咱們和大姐姐一塊兒去,進了宮咱們多是在皇後娘娘的後花園裏,吃吃喝喝,也就過去了!”

“是這樣嗎……”

陸婉:“嗯!總之你就別擔心了,一切都有我,還有大姐姐,到時候你跟著我倆就行!”

林冉想了想,應了一聲,如果非去不可的話,也只能如此了。

正如陸婉所料,第二日,宮宴的帖子便送到了褚玉苑。陸家所有姑娘都在受邀之列,林冉嘆口氣,她本意的確是不想去的。

微雨笑道:“別人都想進宮去見見世面,怎麽就姑娘除外呢?”

林冉苦笑:“我就是個表姑娘,去不去影響又有多大呢。”

微雨不說話了,將那帖子收了起來:“好在大姑娘三姑娘都在,您到時候和她們在一起就是了。”

林冉嗯了一聲,但這事兒到底在她心頭落了個影。次日,在國子監上課的時候她都還有些走神。

也不知道是哪位文書大臣上了折子,今年國子監的課業比往年要豐富的多,除了上回那騎術課,這轉頭之後又說要開發學子們的適應力,在國子監後院的荒山上開發了一塊林園,號召所有人前去栽樹。

這可讓不少學子們都怨聲載道。

“有沒有搞錯,這到底是要幹嘛啊,騎馬也就算了,現在都要我們種樹了是嗎?”

“這已經六月了……夫子自己怎麽不去種樹啊,種了還能活嗎?這麽熱的天……”

這屋裏的大多數學子都是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真要讓大家扛著鋤頭提著桶去山上,那自然每個人都會抱怨。就包括林冉,看了眼外頭烈日炎炎的天氣,也不敢說自己沒有一點兒不情願。

陸婉更是整個人都癱在了桌子上,說什麽也不去。

可去不去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在家裏,或許每個人都還能呼風喝雨,但在國子監,那便是人人平等,再高的權貴也沒有用的。

半個時辰後,林冉已經和陸婉一人提著一個小桶上山了。

烈日炎炎,國子監後山的路也崎嶇不平,林冉還稍稍好一點兒,陸婉則是走三步歇一步,一路抱怨不停。

林冉笑著去扶她:“還好嗎?要不要我幫你?”

陸婉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就是受不了那些老學究,平時在思想上折騰我們就算了,現在已經發展到在身體上折磨我們了。”

林冉看了眼前面的隊伍:“話雖如此,我們可能需要加把勁了,前面已經落後很遠了。”

陸婉也擡頭去看,大隊伍的確在前面,她哀嚎一聲,視線往四周看了看,忽然發現了一個“道友”,那人顯然也體力不支,提著桶比他們走的還慢。

陸婉樂了:“不急不急,你看那邊不是還有一個落後的嗎,我去問問他是哪個舍院的。”

林冉這才註意到陸婉說的那人,是個男子,雖是男子但體力似乎比她們還差,每走幾步都停下來以拳掩唇咳嗽幾聲,身量也看上去略微單薄。

林冉也走了過去。

陸婉已經和人家交談上了。

“原來是程家人,我從前怎麽沒見過你?”陸婉問。

那男子笑了笑:“我自幼身子弱,在家養病足不出戶,也是剛剛到國子監。”

陸婉:“那你和我表姐很有緣誒!她也是剛來!這是林冉,我表姐,我是陸婉,你叫什麽?”

“原來是陸家三姑娘和林姑娘,失禮,在下程雲哲。”

“程公子。”林冉朝他欠了欠身。

程雲哲對她笑了笑。

“那咱們三個就一塊兒往上走吧,不必跟上那大隊伍了!”陸婉建議。

程雲哲也看了眼漸行漸遠的人群,笑著道好。

三人一塊兒慢悠悠的往山坡上走,路上倒是說說笑笑的,不過程雲哲的身體似乎的確不大好,走到一塊兒平緩的半山腰時,已經徹底走不動了,不僅走不動,還因為喘,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陸婉想去幫他,忽然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了一個人,又是拍背又是遞水,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程雲哲這才好受了許多。

“抱歉。”

他緩過來後開口道:“我恐怕不能同二位一起往上走了,我就在此處種樹吧,身體虛弱,讓二位姑娘見笑了。”

林冉和陸婉連忙搖頭,陸婉道:“那你不去了我也不想去了!不過,咱們可以在這兒種樹嗎?”

程雲哲道:“此處也有新栽種的樹苗,想必是可以的。”

林冉和陸婉看了看四周,的確如他所說,陸婉開心的道:“太好了,那我也不去了,誰要爬到那曬死人的山頂上去!就在這兒吧,給山腰種樹也是我們的任務!”

林冉被她偷懶的說辭逗笑,程雲哲看了一眼她:“那林姑娘呢?”

林冉:“那我也在此處吧……”她和陸婉一直一塊兒的,這會分開不好。

“好!那咱們就開始吧!”

說幹就幹,程雲哲也開始行動起來,只是他身邊跟著的小書童顯然有些擔心想上前幫忙,被他一個眼神斥退,遠遠的站在一邊,不敢說一句話了。

三人剛剛刨開小土坑,國子監負責監督的學錄就註意到了這邊,“誒,你們三個人怎麽回事!今日不是要在山頂種樹嗎,怎麽跑這兒來了?!”

三人齊齊回頭,陸婉剛要開口。

那學錄本略帶怒意的超過走來,卻在看見程雲哲之後略微一頓,腳步就停了下來。

陸婉:“這不是也有新栽的樹苗嗎?我們是想著山頂人已經很多了才到這兒來的,不行嗎?”

那學錄根本顧不上陸婉說了什麽,一雙眼緊張的不知道看著哪裏,連忙點頭哈腰:“行行行,自然行,你們繼續,繼續。”

說完,就立馬轉身,比剛才的腳步還要快,消失在三人面前了。

陸婉:“……”

“他跑什麽?”

林冉也覺得奇怪,倒是程雲哲笑著說了聲:“或許有什麽急事吧,總之,學錄同意了就好,咱們就在這兒種吧。”

陸婉咧開嘴笑了:“對!管他呢!”

種樹的過程繼續熱火朝天的進行著,或許是一起勞動也容易促進感情,三人的話明顯多了起來,加上陸婉是個開心果,林冉也逐漸展開了笑顏。

陽光愈來愈烈,三人都出了汗,好在樹苗終於算是栽種成功,三棵稚嫩的小樹苗在風中搖曳,三人相視一笑,也是成就感滿滿。

“這也算是我們三個人一起努力成果了,要不給它們起個名字吧!”

程雲哲笑道:“三姑娘這個提議倒是不錯,不知道林姑娘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林冉笑道:“我是沒有的,你們定吧。”

陸婉笑道:“那要我說呀,就叫大樹、二樹、小樹好了!”三個樹苗剛好從小到大排列嘛!

陸婉再次成功的把林冉逗笑:“怎麽聽起來這麽像二叔小叔的!”

三人皆笑出了聲,還是程雲哲道:“樹也,就叫大綠、二綠、小綠吧。”

陸婉哈哈大笑:“也比我也好不到哪裏去的嘛!”

程雲哲也笑了,不過最後這個名字一致通過了三人的同意,林冉的樹最小,就叫小綠,程雲哲的樹是最高的,自然就是大綠。

因為此番種樹,三人也算是結交一場,陸婉本來就是個喜歡交朋友的性子,立刻就和程雲哲打成一片,而林冉在長安城朋友也不多,程雲哲又同她一樣是國子監的新生學子,也很快熟絡了起來。

下山的時候,陸婉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林冉和程雲哲自然而然的就走在了後面。

“林姑娘從揚州而來?”程雲哲問道。

林冉點點頭:“是。”

程雲哲:“聽說揚州一路災情嚴重,姑娘一路北上,不知道是否有所見聞?”

林冉忽然側目看了他一眼,眼光中帶著驚訝,程雲哲笑道:“姑娘可有什麽問題。”

林冉搖頭,笑了笑:“沒什麽,只是我從前與旁人說自己是從揚州而來,大部分人會說辛苦了,一路應當很難,公子倒是第一個問我這一路災情情況的。”

程雲哲顯然也有些驚訝:“是嗎。”

林冉點點頭,道:“不太好的,一路上旱災和澇災都有,大多人想到江南,印象多是雨水充沛,但是事實卻不是如此,我這一路見到了許多災民,無家可歸的,顛沛流離的,很多很多。”

林冉想起那些災民的情況,包括小谷和自己的經歷,神色漸漸也有些嚴肅了起來,程雲哲註意到了她的神色,也沈默了下來。

“朝廷國庫空虛,災害和戰爭流連不斷,的確是苦了百姓。”

程雲哲說完,林冉便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笑:“公子心中有民,將來一定能高中,為百姓謀福利、辦實事。”

程雲哲沒想到她會這麽說,當下也楞了楞。

此刻烈日被雲朵遮住,清風吹過,半山腰的小樹都輕輕隨風晃動了一下

“借姑娘吉言了。”

今日種樹雖辛苦,不過變相也逃脫了學習的壓力,加上又結交了新朋友,陸婉回到國子監時心情明顯很是不錯,這好心情一路伴隨到國公府,她還拉著林冉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兩人下了馬車,林冉被她這一路的情緒感染,話也多了起來,兩個小姑娘嘰嘰喳喳的,結伴笑著從國公府大門走了進去。

剛進去,陸婉就眼尖的看見了陸珩的背影。

“大哥!”

林冉一開始並沒看見他,陸婉喊出聲後她一楞,也才註意到剛剛走過長廊的陸珩。

步履匆匆,匆忙到陸婉出聲喊她之後他都沒有停留。

陸婉嘟起嘴來:“大哥這是在幹嘛,怎麽又神秘兮兮的。”

陸珩雖然沒有停留,但是雙壽倒是很快走了過來,解釋道:“世子有要事要去處理,所以不能和三姑娘說話了,世子說等閑下來再帶三姑娘出門去玩。”

陸婉一聽這話,立馬就開心了:“真的呀!那你讓大哥去忙吧,不過再忙也要記得照顧自己身體的哦。”

雙壽笑道:“是,奴才一定帶到。”

“誒對了,後日就是宮宴,大哥會去嗎?”

雙壽:“世子如今是錦衣衛指揮使,可能會有差事在身,具體會不會去,奴才也不知道。”

陸婉:“哦……好知道了,你去忙吧。”

雙壽走後,陸婉看向林冉,發現她似乎在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表姐,怎麽啦?”

林冉回過神來:“沒事……”

她剛才只是在想,陸珩方才走的那麽著急,連和陸婉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會不會是因為她在這兒……不想見她?

不過這念頭也就一閃而過,林冉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吧。

很快就到了宮宴當天,陸柔和陸婉中午到了褚玉苑,參加宮宴的京中貴女們會在午後統一進宮,兩人拉著林冉,一塊兒上了進宮的馬車。

陸瑤自然也在。

陸家四姐妹得一起進宮,等林冉她們上車後,陸瑤已經在馬車裏了。

“真慢。”她忍不住抱怨,陸婉斜她:“等不及你可以先走呀,怎麽不走?”

進宮一家女眷只有有一輛馬車,陸瑤別過臉不去理她,陸柔道:“好了,進宮的日子,咱們就別拌嘴了吧。”

陸瑤道:“現在去,灑金橋那邊不知道堵成什麽樣子了,去遲了的話你們倒是不覺得有什麽的。”

陸柔笑道:“怎麽會呢,咱們也已經早出發一個多時辰了,不會晚到的。”

陸婉:“就是,也不知道你那麽急要去幹什麽。”

林冉在角落裏沈默坐著,一般她倒是不會參與這樣的對話。陸瑤說完之後也不答話了,獨自將簾子掀開,看著街外的風景。

馬車很快繞過了長安城西坊,陸婉是個靜不下來的,一路上還不斷的和林冉說著好玩的地方,哪家的果子好吃,哪家的飲子好喝。

林冉聽著,也偶爾笑著應上兩句。

一直到了皇宮前。

馬車停在皇宮的側門,所有人都得下車步行,四人一起下了馬車,女眷是要先去面見皇後娘娘的,穿過永巷和禦花園,就到了安皇後所在的鳳鸞殿。

一路上有不少的貴女,若是見著了,一番招呼是免不了的,林冉自是在陸家三姐妹之後,陸柔知道她內向,替她擋了不少的客套,林冉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陸瑤倒是如魚得水,她在這種場合與人周旋的得心應手,陸婉在很多人面前也是備受喜愛,身邊自然圍滿了人。

陸柔倒是難得閑了下來,陪著林冉一塊兒朝前走:“表妹不必擔心,這種場合應付應付就是了,咱們也就是和後宮娘娘們說說話,是見不到陛下他們的。”

林冉點頭應好:“我聽說宮中除了皇後娘娘,就只有賢妃娘娘和貴妃娘娘?”

陸柔:“是,陛下後宮不多,對了一會兒你還會見到靜柔公主,公主是貴妃所出,皇後娘娘膝下只有太子殿下,大約是見不到的,至於二皇子和三皇子,想必也是見不到的。”

林冉一一記下。

到了鳳鸞殿裏頭,宮中的女官帶著她們在殿內等候,等了又有一會兒,皇後還沒來,倒是先把貴妃給等來了。

“參見貴妃娘娘——”

“都起來吧,無需這般客氣。”一珠光寶氣的婦人款款而來,按照年齡,張貴妃今年也應三十有餘,可這模樣和氣質依然是十分出挑的佼佼者,若是單看面容,說是二十出頭,也怕是有人信的。且滿朝皆知,貴妃娘娘和氣待人,性格極好,深受眾人尊敬。

殿內氣氛還算是融洽和輕松。

張貴妃視線掃過各家貴女,這裏大部分的人都是熟悉的面孔,當看到林冉時,張貴妃多停留了兩眼:“這是哪家姑娘?”

林冉立馬規規矩矩的行禮回話:“回貴妃娘娘,民女林冉。”

陸柔則補充道:“是臣女本家表妹,前些日子剛到的長安。”

張貴妃點頭:“原來是陸家的表姑娘,從哪裏來?”

“回貴妃娘娘,民女從揚州來。”

“江南呀,好地方,果然是江南獨一份的標志美人~”張貴妃笑著誇讚,殿內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

甚至從殿內忽然傳出一個聲音緩緩而來:“貴妃誇誰是江南獨一份的美人?”

林冉心頭一跳,殿內所有人都已經跪了下去:“參加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金安——”

“平身。”

皇後出現後,貴妃笑著道:“臣妾就是瞧陸家這位表姑娘水靈,也算是咱們宮宴上的新面孔了。”

皇後循聲也看了一眼林冉,上下打量一番:“嗯,是不錯,多大了?”

林冉面對皇後,更是半分差錯都不敢出:“回皇後娘娘,民女年初及笄,剛過十五。”

“還小,坐吧,不必拘謹。”

林冉總算松了口氣:“謝娘娘。”

林冉剛一進殿就被貴妃和皇後註意到了,即便她已經站在最後面最低調的地方,但依舊有一些貴女們投過來了一些不善的眼神,不過好在,宮宴正式開始之前貴妃都沒有再提起她了。

有宮人來報,說陛下朝事已畢,朝禦花園而去了,皇後此時也起了身:“那我們也走吧。”

女眷們一路賞花一路慢悠悠的朝禦花園去,此次荔枝宮宴就設在禦花園玉液池旁邊,賞花、品荔枝、賞湖,倒是一應俱全。

等眾人到的時候,成武帝還沒有來,皇後先走一步過去安排了。

“母妃!”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個女子的稚嫩聲音,就見一襲粉衣的俏皮少女從花叢中忽然閃了出來,明眸皓齒,顧盼生輝,林冉雖沒見過這女子,當下也能猜到,這應該就是成武帝的掌上明珠,大梁唯一一的一位公主,靜柔公主了。

“見過公主。”

靜柔公主看眼在場的貴女們,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就親熱的挽住了貴妃的胳膊:“母妃你可算來了,咱們快點兒去吧。”

張貴妃:“你這丫頭,做什麽這麽急?”

“父皇他們馬上就到了呀,快點快點,我在這等您好久了。”

張貴妃笑:“方才讓你去後宮也不願意,這宴席上是有你想見的什麽人嗎?這麽著急?”

靜柔公主瞪大了眼:“才沒有呢,反正您快點兒就是了!”

公主著急,貴妃自然也就加快了腳程,其餘貴女們也都紛紛跟上,很快就到了玉液池。

眾人前腳剛到,成武帝就帶著臣子過來了。

“參見陛下——”

參加這種宮宴的一般都只是宗親,大臣們不多,但有男客在場的話,女眷們還是在後排入席,林冉一直都是跟在陸柔的身後,但直到成武帝出現,她這才發現二表哥也在。

陸勳坐在對側,視線看到他們時微微笑了笑。

人群中就有不少個貴女忍不住小聲道:“那是陸二公子吧……沒想到他也在誒……”

“真的,還是那麽風度翩翩。”

“陸世子應該也在,但不會出現在宴席上。”

“為何?”

“你不知道嗎,他現在是錦衣衛指揮使了,應該要負責宮中的安全。”

“這樣啊,那還有點遺憾……”

林冉耳中不斷飄來那些貴女的議論聲,聲音雖小,她卻還是能聽出這些少女懷春的激動心思,她唇角略微揚了揚,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直到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應該有快二十日沒見到陸珩了,那幾個少女顯然猜錯了,宮中守衛還有禁軍把守,錦衣衛作為聽命陛下的第一機構,自然也要寸步不離的守在成武帝身前。

當他出現的時候,林冉明顯感覺到了身邊貴女的激動。

“真的是他!”

“快快,幫我看看,我發髻可有亂嗎?”

林冉這下也沒法做到完全的雲淡風輕了,因為她也以為陸珩有差事在身至少不會出現在宮宴上,而且,他一襲飛魚服英氣逼人,單單只是從面前走過,就自帶氣場,讓人忍不住側目。

林冉低下了頭,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因為陸珩的出現,貴女們雖說有些激動,但也只敢在底下竊竊私語,倒是貴妃娘娘身邊的靜柔公主,在看見陸珩的第一眼,便綻放出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還興奮地朝他揮了揮手。

只是陸珩目不斜視,直直的走到了成武帝身後。

成武帝看見陸珩後,也笑道:“從前羽之都是坐在下面,今年倒是第一次站在朕的身後,辛苦你了?”

陸珩:“臣職責所在,不敢言苦。”

成武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張貴妃被自己身邊女兒的小動作鬧得有些無奈,此刻也開口道:“本宮也的確好些日子沒見世子了,現在成了錦衣衛指揮使,當真是前途無量。”

陸珩恭謹回話:“貴妃娘娘謬讚了。”

他向貴妃回話,就不可避免的要朝著張貴妃那邊側身,靜柔公主的喜悅是人人都能瞧進眼中,成武帝都不免多打量了幾眼自己這個女兒。

不過陸珩一直低垂長睫,未曾有任何一個多餘的眼神。

太子和二皇子也很快到場。

“兒臣來遲,請父皇恕罪。”

成武帝笑呵呵的:“無礙無礙,你們應當都是剛剛回宮,快入座吧。”

太子是皇後所出,身份尊貴,安皇後看見自己兒子後也露出幾絲欣慰的笑意。張貴妃亦是,只是表現的不如皇後明顯,只因朝中三位皇子,兩位都出自張貴妃膝下,還有一位公主,可謂是開枝散葉極多,可見成武帝的寵愛。

“老三呢?”成武帝問道。

張貴妃:“回稟陛下,承兒今日身體不適,還在休養。”

成武帝唔了一聲:“對,老三早上遞過折子了,哎。”

他的嘆氣讓貴妃心情也暗淡了一些,凡事總有遺憾,就比如她膝下的三皇子,從小體弱多病,在床上一躺就是半月的事時有發生,宮宴上不出現,也是常態。

不過此事很快被揭過,宮宴起,歌舞和美食讓人漸漸掃去心中陰霾,笑聲一片一片。

林冉看著面前金盞玉盤端上來的美味佳肴卻實在是沒什麽胃口,心中只盼著這場宮宴早早結束。

總算是熬到了可以自行賞花的時候,或者去游湖,林冉自然不可能想去游湖,第一時間就跟著陸柔和陸婉起身走了,匆匆忙忙的閃進了旁邊花叢茂密的禦花園中。

直到這時,一直站在成武帝身側的陸珩才微微側頭,不知朝哪個方向看了一眼。

張貴妃被靜柔公主也拉著去了一個涼亭,也不知道嘰嘰咕咕的說了些什麽,張貴妃有些無奈的道:“就這麽喜歡他?非要現在?”

靜柔公主撒嬌般的拉了拉她的袖子:“母妃您答應我的呀~況且大家都知道,今天的宮宴也是要給太子哥哥挑人的,你就幫幫我嘛~我現在見他一回真的太不容易了。”

張貴妃就這麽一個女兒,如何不是如珠如寶的放在手掌心中疼愛著,被掌上明珠纏著撒嬌,她也總歸是松了口:“行,晚點兒你去行吧,但一條,讓慧珠姑姑跟著你,不許跟他走的過近,就今日一次,不許以後私下見面。”

“母妃你最好了!”靜柔公主跳了起來,在張貴妃臉上親熱的貼了貼。

眼看著夕陽西下,已經快夜幕降臨。陸柔和陸婉中途被皇後娘娘喚走不知作何而去,林冉一人在禦花園中漫無目的的逛著,吹著風賞著花,倒也算愜意,直到她穿過彎彎扭扭的小徑,走到了一處石壁跟前。

這石壁上是長安最有名的書畫大師的筆墨,繪的是長安城的市井百態,林冉從前便聞得過他的大名,一時間忍不住從頭到尾細細觀摩,竟看的如癡如醉。

“羽之哥哥,你、你稍等一下……”

直到她的思緒忽然被一個甜甜的女聲打斷。

石壁不遠處那邊的涼亭裏傳來了對話聲,林冉楞在當場。

“公主有何事?”

是陸珩和靜柔公主。

林冉睜大了眼,呼吸都收斂了幾分。

靜柔公主的聲音明顯有些緊張:“是這樣的,上回,我、我聽說你在國子監受了傷,可好了?”

陸珩的聲音聽起來毫無起伏:“多謝公主關心,臣已安好。”

靜柔似乎就忽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片刻後。

“這個……這個護身符是上回我和母妃去靈隱寺求得的,羽之哥哥你帶在身上,就能逢兇化吉了……”

林冉聽到這,已經有些如坐針氈的感覺了。她很是後悔,後悔自己不該亂跑,更不該在這兒停留這麽久,乃至於聽到些不該聽得。

姑娘家,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有誰會聽不懂呢?

空氣沈默了一瞬,靜得只能聽見清風和流水的聲音,林冉幾乎是連呼吸都停了下來,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是真的想鉆進這個石壁之中,再也不出來。

“公主好意,臣心領了,護身符就不收了,公主拿回去吧。”

靜柔似乎一下就急了:“只是一個護身符而、而已嘛,我送給過太子哥哥、二哥哥三哥哥,怎麽就不能送給你了?”

陸珩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哪裏都不一樣,我與公主而言是外男。”這樣的語氣已經不止是平靜了,更添了一份疏遠和冷漠。

林冉捂住了胸口,臉色都有些發白。

又是須臾寂靜。

涼亭那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靜柔畢竟是個小姑娘,心思被這樣□□裸的架在半空下不來,伸出去的手也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後傳出少女委屈的抽泣聲:“你、你混蛋!!”

被當朝公主罵混蛋,如果是旁人,下一秒可能就會被黑夜裏的侍衛沖出來拿下了。

可對面的人是陸珩。

他神色一如既往,眼中的情緒都沒有絲毫波瀾:“臣認罪,請公主責罰。”

靜柔一句話都聽不下去了,哭著跑開。

……

夜色終於安靜了下來。

林冉站在原地感覺自己都快成了雕像,她努力的去辨別涼亭那邊的聲音,確定沒看見什麽人之後才小心翼翼的朝後挪步。

只是花園的落葉樹枝真的很不友好。

“哢噠。”一聲,也不知道踩到了什麽東西,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明顯。

林冉心又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她努力調整一下發僵的身體,想盡快離開這裏。

只是剛剛轉過拐角,準備繞過這石壁而去,腳步卻又險險停住——只差毫厘,她又要撞到一個人的胸膛上了。

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個熟悉壓迫的飛魚服圖案,讓林冉沒擡頭就滯楞在原地。

石壁拐角處的那人,上揚的眼尾此刻微微垂下,看著面前驚慌失措的人。

他的語氣還是平靜,只是比和靜柔公主說話時多了一分晦暗不明的戲謔。

“聽墻角是很不好的行為。”

“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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