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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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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貧困藝術生,虞城美院中就有不少的學生受過基金會的資助,因此吳曉星雖不是藝術界的人,但是在後輩中她還是很受敬仰的。

也因此,在吳曉星被爆出死訊的那段時間,年輕一輩的很多人對沈恪群起攻之,諷刺、辱罵、批判……他一一受著,從不辯解。

席殊思緒愈沈,驀地被一陣響鈴聲嚇了一跳,她穩了穩心神,本以為是卓躍打來的電話,看到來電人時她剛還未沈底的心直接跌下了地。

鈴聲很有耐心地響著,席殊一直沒接,章玥奇怪地回頭看她,她這才拿著手機去了陽臺。

接通後席殊不發一言,沈恪知道她在聽,溫聲道:“我回來了。”

席殊靠著墻敷衍地應了聲:“哦。”

“現在能見面了嗎?”

這個問句是接著上一次通話的,席殊抿了抿唇,稍顯冷淡地說:“我中午有約了。”

那頭沈恪遺憾地嘆了聲,很輕,席殊卻聽得分明,她鬼使神差地又撿起了話:“你能幫我抄黨章嗎?”

沈恪默了下,低低地笑了:“晚上來別墅,我幫你抄。”

Chapter 16

席殊換了條及踝的長裙,把盤著的長發松了下來,補了妝提上包和章玥說了聲後就出門約會去了。

卓躍很上道,提前到美院門口等著席殊,見到她時立刻奉上一個明朗的笑容來。

席殊搖曳著裙擺走近:“等很久了?”

卓躍搖頭:“沒有,我也才到。”

他多看了席殊兩眼,神色還有絲絲的不自然:“你今天……很漂亮。”

這話席殊聽多了,林易昇以前也常說,但卓躍說的和他說的卻又不一樣,他無比真誠。

席殊展顏,面容更生動了:“所以你打算帶我去哪兒吃飯?”

卓躍的心臟砰砰直跳,他眼神打擺:“你有想吃的嗎?”

美院附近席殊比他還熟,她也沒用個“隨便”為難他,思索幾秒後問:“你挑食嗎?”

卓躍坦蕩蕩地笑了:“我不挑。”

“附近有家日料還行,走吧,我帶你過去。”

那家日料店在這個商圈裏小有名氣,就在學院道上,店內外裝潢都是日式的,齊天帶席殊來吃過兩回,店裏食物的味道很正宗。

中午這個點附近學校的學生都下課了,席殊和卓躍來得遲,店裏包廂沒了,他們就在外面選了個位置坐下。

點餐時席殊詢問卓躍,他只說讓她照著自己的喜好來點就好,他不挑食,席殊笑了笑問他這回喝不喝酒,這下他倒是面露猶豫了,下午他要訓練,要是喝酒免不了會挨訓,不過他只遲疑了兩秒就點了點頭。

席殊如有所悟地看他一眼,向服務員點了一份套餐,把套餐裏的清酒換成了檸檬水。

“我下午要畫畫,喝醉了會畫得更糟。”她說了句。

卓躍記起她下午有人體課,遂說道:“我還沒看過你畫的畫。”

“沒什麽好看的,我畫得很差。”

卓躍不信:“你都能考上虞美,肯定差不到哪兒去。”

創作才需要天賦,畫得好看只需要努力就行,席殊只是曾經足夠努力,她沒打算和卓躍這個門外漢解釋這些,輕嘆一聲說:“我給你畫的兩張畫都交給老師了,不然還能讓你看看。”

卓躍也有些遺憾。

席殊一挑眉:“不然你下午還給我們做模特,我再給你畫一張?”

“啊?”卓躍微微瞠目,隨後略有些尷尬地說,“不了吧,我不專業。”

席殊見他一臉糗色,嗤地一笑:“你當初怎麽會去美院給我們當模特?”

卓躍回想起來又是一嘆,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真心話大冒險。”

席殊頓時懂了,原來是游戲輸了的懲罰:“玩得挺大。”

她掀眼直勾勾地看她,探照燈一樣把他照得十分敞亮:“第二次呢,為什麽還來?”

卓躍避開她的視線,眼神閃爍。

“因為我?”

卓躍這才回視她,默默地點了下頭,也不遮掩自己的心思,羞澀又坦然。

“所以你第一次……”席殊問得意味深長,眼裏裹挾著零碎的笑意,碎鉆似的,“也是因為我?”

卓躍聽她提起那件糗事真是倍感窘迫,他不安地挪了下身體,兩只耳朵在大冬天裏熱得發紅,他習慣性地摸摸自己的後頸,低聲解釋道:“……你一直在看我。”

席殊驚奇:“我不看你怎麽畫你?”

卓躍垂下手,難為情道:“所以說我不是專業的。”

席殊樂了,再一次覺得他真正是單純無匹,像一張潔白的畫布,而她拙劣的畫技會毀了他。

失神之際,服務員端上了前菜,一份蘿蔔魚拌紅魚子和兩碗清湯,之後又陸陸續續端上了刺身、烤鰻魚、壽司等食物。

席殊方才開了個小差,此時心裏頭千思萬緒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覺得煩悶,因故就沒什麽說話的**,埋頭吃著東西。

卓躍見狀以為她是餓了,遂詢問一句:“早上沒吃飯?”

“嗯?”席殊擡頭,反應過來立刻答道,“吃了點兒,上完課就餓了。”

她反問他:“你呢,早上都幹什麽了?”

卓躍很快應道:“我也上課了。”

“你們體院的也需要上文化課?”

卓躍點頭:“除了訓練外其它和一般大學生一樣。”

席殊抿了口檸檬水:“上次聽你朋友說你是省隊的,訓練累不累?”

“還好,習慣了。”

席殊夾起一個壽司,趁他不註意的時候沾了點芥末醬,待他擡頭看過來時送到他面前:“辛苦了,這家店的壽司不錯,你嘗嘗。”

卓躍有些受寵若驚,在席殊殷殷的目光中,他張嘴一口含下了整個壽司,才咀嚼了兩下,突然嗆得滿臉通紅。

席殊見狀咯咯直笑,對上卓躍無辜的眼神才勉強止住笑說道:“你不是不挑食嗎?吃不了芥末?”

卓躍被捉弄了也一點兒都不生氣,看著她的眼神卻又更寵溺了些,好像她是個未長大的孩子,在小打小鬧地同他玩兒一樣。

席殊心頭一悸,笑意忽的就消弭了。

卓躍咽下口中的壽司,一張臉被辣得通紅,他拿過杯子灌了幾口檸檬水,這才勉強把那股味道壓了下去。

席殊見他著實被嗆到了,心頭有愧,這回老實地夾起一塊鰻魚送到他嘴邊:“這個我沒沾芥末醬。”

卓躍毫不猶豫地張口吃下,席殊把一整盤鰻魚推到他那兒,看著他一本正經地說:“多吃點兒,鰻魚對男人好。”

卓躍再次嗆住,耳廓連帶著脖頸一片通紅。

席殊伏在桌面笑得不可自已,覺得他著實有趣。

她這樣開心,卓躍看著她也不自覺地在笑。

他們吃得有說有笑有滋有味的,如果不是過後發生了一個不和諧的插曲,這次的約會算得上愉悅。

這家日料店入門就是日式吧臺,收銀臺就在店門口,卓躍中途借口去洗手間先行去結賬,就這幾分鐘的時間他聽到了坐在吧臺上吃拉面的幾個男的的對話。

他們正湊在一起對著一個手機說著些下.流的話,卓躍一開始沒註意聽,直到他們中的一個說“這女的是虞美的,我見過,院花來著,長得一幅清高的模樣,沒想到脫下了衣服這麽騷”,又一個猥瑣的聲音響起“看這身材,幹起來一定很爽,真想上一回”,又有人興奮地接道“她被後.入的視頻呢,放出來看看”。

卓躍聽了幾句就知道他們圍在一起看的是什麽了,頓時一股血氣直沖腦門,他想也不想轉身幾步逼近他們,出其不意地奪過他們手中正在播放視頻的手機往地上用力一摔,手機屏登時被砸得稀巴爛。

幾個男的反應過來後也是火大,從椅子上跳下來囔囔著動起了手,吧臺這一塊亂成一團,店內食客都躲到了一旁唯恐被殃及。

這麽大的動靜饒是坐在裏邊的席殊也聽到了,她隱約聽到了卓躍的聲音,狐疑地離開了位置去往門口瞧了眼,卓躍正把一個人按在地上往死裏揍,他下手不留餘力,唬得周遭的人都不敢上前阻止。

席殊嚇一跳,立刻推開前邊的人沖上前把卓躍攔下,他雙眼滋紅,看到席殊後才逐漸冷靜下來。

被揍的幾個男的見著席殊總算是明白了自己挨揍的原因,其中一人往地上啐了口,不怕死地挑釁了句:“我說呢,原來是這個蕩.婦的新歡啊,怎麽,你幹.她的時候也拍視頻嗎?什麽時候也發上網上讓我們看看啊。”

席殊楞在原地,她沒想到這場沖突的原因竟是自己。

艷照門的熱度還未過去,餘波影響力還很大,周圍看熱鬧的人一時都把打量的目光投向席殊,午時三刻未到她就被當場處刑。

席殊心寒,那寒意還未蔓延到四肢百骸她便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卓躍把席殊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不知道是不想讓她看到那些人的眼神還是不想那些人看到她的臉。

她在他懷裏發抖,比起網上的惡評,面對面的惡意傷人百倍,是赤.裸裸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她以為她可以不在乎的,吳曉月說得對,她想當然了。

這一場鬧劇最後在警察和稀泥般的調解下草草收了場,圍觀者茹肉吮血飽食而散,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殘肢。

從日料店離開後,卓躍提出要送席殊回校,他們一路沈默地往回走,席殊打前,卓躍護法似的緊跟其後。

他此刻有些懊惱自己剛才的魯莽了,要不是他一時沖動她也不至於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羞辱,他總想在她面前表現得成熟點,卻又常常顯露出自己的不理智。

到了紅綠燈路口那兒,席殊站定,卓躍猶豫了下站在了她身邊,她始終不語,他心頭惴惴,覺得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紅燈倒數,綠燈亮起。

席殊一擡手牽住了身旁人的大手,他的手年輕有力,不是藝術家的手。

卓躍半邊身子都僵了。

席殊擡眼看他:“不走嗎?”

“啊……哦。”卓躍機械地邁動步伐,此時此刻才重新感受到左胸腔裏的跳動,他低下頭,張了張嘴還是問出了聲,“你不生我的氣?”

席殊莫名:“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因為打架?”

卓躍不敢說不是。

席殊擡頭看他,驀地笑了:“你打贏了啊。”

卓躍微怔,旋即松了口氣,認真道:“你放心,以後要是誰還欺負你,我也會打贏的。”

席殊抓著他的手,眼角笑出了淚。

就這樣吧,這樣也挺好的,人生多的是求而不得,她是幸運的,人總該知足不是?

她會努力畫好他這幅畫的,哪怕註定不完美。

Chapter 17

席殊一整個下午都沒什麽精神,上人體課時註意力總集中不起來,就連底稿都打得亂七八糟的不堪入目,教授看著她的畫嘆息聲更大了,齊天見她這幅不著魂的模樣就問她是不是嗑藥了,怎麽一臉衰樣,她點點頭說自己手頭上沒貨了,反問他能不能把他私藏的“好東西”勻她一點,齊天送她一對大白眼,不再理會她。

放學後席殊在畫室裏磨蹭了會兒才離開,她離校後徑自打了個車去城西,路上遇上了堵車她也不急躁,心裏巴不得這車能堵到深夜才好。

今早她掛了電話回過神就後悔了,但話已經說出去了她如果反悔反而顯得自己多糾結一樣,她要輕拿輕放。

的士在高峰路段堵了半小時,最後還是違背她的意願到達了城西別墅。

別墅區在遠郊,無論白天這裏的建築有多富麗堂皇,到了夜裏就是一幢幢鬼屋似的存在,那幽微的燈火襯在夜色裏反而更像引路的鬼火,陰森得滲人。

席殊覺得自己就是在走一條通往地獄的黃泉之路,她裹緊了外套低頭加快腳步走到了別墅的大門口,略微猶豫了會兒她伸出手驗了指紋,隨著“哢噠”一聲的解鎖聲,她打了個哆嗦,重新埋頭往前走,穿過前院荒蕪的花園進了別墅內。

她先去了一樓畫室瞧了眼,沈恪不在,客廳茶室廚房裏也沒見他的身影,她沒在原地躊躇,換了鞋踅足往樓上走,細微的腳步聲在寂靜空曠的別墅內顯得有些詭異。

到了二樓席殊又往樓上看了眼,然後走向了他臥室旁的一間房,她已看到了屋裏漏出來的燈光。

那是一間小工作室,沈恪時常會在裏面做些手工活兒,他會雕木刻、刻版畫、捏泥塑……他的手很靈巧,就算一段朽木到了他手上都能化腐朽為神奇,一塊頑石被他一雕就能煥發生命力,席殊早前覺得上帝造人的手都不如他巧,可他畢竟不是神。

席殊進去時沈恪正伏在案上,手上拿著把雕刻刀正全神貫註地挫磨著什麽,聽到動靜他擡頭看向房門口,見到席殊的那刻他就溫和地笑了:“來啦。”

席殊率先註意到他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蹙蹙眉道:“你換眼鏡了?”

“度數加深了。”他問,“怎麽樣?”

席殊冷淡地說:“更像個斯文敗類了。”

沈恪無奈搖頭,又問她:“吃過晚飯了?”

席殊不郁地挑眉:“我哪次不是餓著肚子來找你的?”

沈恪放下手中刻刀,看著她眼神柔和,語氣也分毫不起波瀾:“我以為你和新男友吃了過來的。”

席殊抿緊唇。

沈恪起身,緩道:“想吃什麽?”

“隨便。”

席殊想也沒想就應道,“隨便”這兩個字她以前拿來為難沈恪,現在用來敷衍,以前他只要沒猜著她的心思他的畫就要遭殃,現在他倒是不用擔心了,不管猜沒猜著她都不會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來。

她是長大了。

席殊走近去看他剛才雕刻的東西,一幅巴掌大的版畫,尺寸越小越見手上功夫,這幅還未完成的作品已經初見鋒芒了。

那畫像個鉤子,勾起了她的一點兒往事回憶,她木著臉說:“小姨以前和我提過,她是在一個跳蚤市場上認識你的,你那時候擺攤在賣自己做的手工藝品,她買了你的一幅版畫。”

她眨了下眼,指尖一動:“我在給她收拾遺物的時候看到了那幅版畫,她一直好好地留著。”

沈恪摘下眼鏡,表情淡淡的,他走過來揉了下席殊的腦袋:“你餓了,我去給你做晚飯。”

偌大的別墅會有人定期上門清理打掃,做些養護庭院的工作,鐘點工阿姨也會不時給廚房補充新鮮的食材,因而沈恪不逛超市,別墅裏的冰箱卻也總是滿滿當當的,一半即食食物是為他自己準備的,一半果蔬生鮮是以備不時之需的,例如今晚。

沈恪一心二用,做飯的同時還特地給她榨了一杯橙汁。

他這回做的中餐,仍然是色味俱佳,就連刀工都完美得無可指摘,簡直就是把胡蘿蔔當做大理石在雕刻,席殊覺得這是職業病,藝術家做到他這份上才算臻至入境,其他人不死也瘋了。

飯桌上一片岑靜,沈恪和席殊吃得都很斯文,連咀嚼聲都幽微不可聞。

沈恪擡眼看向對面,席殊低著頭,腮幫子一動一動的,眼睫灑下淡淡的陰影,他一笑,問:“怎麽又被罰抄黨章了?”

席殊這才想起自己來這兒的目的,她擡頭:“說好的,你幫我抄,字別寫得太好看了,差不多就行。”

她和他的字系出一派,她是徒弟模仿不了師父,他卻可以寫出她的字,畫得了老虎再去畫貓就不難。

這是她今晚來別墅的條件,沈恪不會出爾反爾,他夾了一箸青菜放進她的碗裏:“不能挑食。”

席殊低頭看著綠油油的青菜撇了下嘴:“你真是越來越像我媽了。”

沈恪面對她的不滿抱怨一如既往地好脾氣,他狀似隨意地提了句:“不打算和我說說你的新男友嗎?”

席殊垂下眼瞼:“我覺得你可能比我還了解。”

卓躍的家庭背景沈恪的確調查得一清二楚,但還有很多事是他查不到的,他溫聲問:“你們怎麽認識的?”

席殊稍嫌冷淡地回道:“他來學院給我們當過兩節課的體模,你知道的,畫家和模特很容易畫著畫著就搞在了一起。”

沈恪聞言一笑,笑意很淡:“以前讓你好好學美術史你不學,總喜歡聽些軼事八卦,別的學生倒不像你這樣。”

他有所影射,席殊頂回去:“你在國外學畫的時候就沒背著小姨和女模特私相授受?”

這是她今晚第二次提到了吳曉星,沈恪放下筷子,目光平鋪過去:“沒有。”

席殊嗤一聲:“國外的女人漂亮又豐滿,你能把持住還挺有毅力的。”

這句話似褒實貶,沈恪捏了下鼻梁骨,輕嘆一聲說:“女模特的價格更高,我那時又是個窮人,請不起。”

沈恪是婚後出國的,資金上吳曉星絕不會短了他,席殊要是狠心一點就該諷刺他又當又立,但她不願意戳他痛處。

他就是看中了她這一點才這樣把自己的難堪攤開來。

席殊擱下筷子,覺得青菜實屬難以下咽。

沈恪不強迫她,擡眼示意她把橙汁喝了。

無端地爭鋒又莫名地和解,這好像是兩年來他們的常態,仿佛彼此心裏都有不甘和怨氣,沒辦法向別人發洩,只好互相招惹。

沈恪喝了口水潤了潤嗓,神色已無異常,他問:“今年的油畫大賽還是不打算參加?”

席殊點頭:“嗯。”

“不試試?”

“明知道不行的事為什麽要試?”

沈恪說:“我以為獎勵還算有吸引力。”

現如今在中國油畫還不流行,國內油畫的市場主要在家居裝飾上,滿足這種需求只需要有大芬村(註:深圳大芬村)足矣,唯有少數站在馬斯洛需求層次頂端的人會想鑒賞收藏油畫。

沈恪是油畫界的領頭羊,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他自然是想為推動國內油畫藝術的發展盡一份力,因此他回國那年就以自己的名義辦了一場青年油畫大賽,此後年年年初他都會出資舉辦比賽,旨在鼓勵更多年輕人學習油畫。

大賽設一二三等獎及特別獎若幹名,獎金豐厚,他自己又是主要評委之一,因此這場賽事開辦至今年年火熱,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平臺,有不少畫界新秀在這個比賽中嶄露頭角獲得了好的發展機會,沈恪惜才,對有天賦的參賽者總是多有關照的。

這是油畫界舉足輕重的賽事,競爭之激烈可想而知,就連章玥這種在院裏數一數二的水平去年也和獎項無緣,席殊在繪畫這件事上向來有自知之明,所以從未報名參加過。

她喝完橙汁放下杯子,掀眼看過去:“我不想自取其辱。”

沈恪鼓勵她:“對自己有點信心。”

席殊問:“你要給我開後門嗎?”

沈恪笑笑:“開後門不行,設個家屬獎倒是可以。”

席殊瞪著他冷笑:“那你這個比賽以後就別想辦下去了。”

她往後靠,冷聲說:“我不會參加的,不如你直接把一等獎的獎金打進我的賬戶。”

沈恪低嘆:“我想讓你拿個特別獎。”

席殊想到特別獎的獎勵眸波微瀾,才消逝的那種悵惘若失的感覺重新籠上了心頭,她最恨他這種時不時的刺探挑逗,可這種事她又何嘗不常做?

死而不僵,簡直無恥。

席殊攥緊手,指甲陷進手心裏,片刻後她的語氣重新冷漠起來,再次強調:“我不會參賽的。”

沈恪沒多勸,他向來尊重她的意願。

尊重她的一切。

Chapter 18

美院除了公共課像英語政治和一般大學無二外,專業課的教學和考試都很特別,有的專業課平時雖玩玩鬧鬧的,老師也不大約束,可期末任務一點都不輕松,而有的課更絕,平時作業要爆肝,期末考試要通宵。

臨放假前的那半個月,美院的教學樓燈火不熄,挑燈達旦的學生熬紅了眼睛,有的人嫌時間緊迫幹脆睡在了畫室,就連做夢都在畫在設計,為了結課展走火入魔的學生就連吐苦水的功夫都沒有,有這精力還能把作品再磨一下。

全國的大學生都想考個好成績過個好年,美院的莘莘學子還要祈禱自己熬過期末後還有命過年。

席殊就這樣晝夜不分地忙了半個多月,終於把所有考試都對付過去了,結課展上她的作品雖比不上一些同學的來得優秀,但好歹像模像樣的,總算是沒掛科。

結課展結束的那天,席殊回了宿舍洗了澡倒頭就睡,從傍晚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時分。這一覺睡的時間長,但也沒把前段時間消耗的精力補充回來,反而像是跑完長跑的第二天一樣,渾身肌肉酸痛,眼底還浮現出了兩抹烏青。

她醒來後下床去了趟衛生間,柳筱筱和孟語桐還在睡,章玥早已醒來,她今天難得沒出門,此時正穿著睡衣坐在電腦前一臉緊張不安。

席殊突然想起今早十點青年油畫大賽的結果就會公布,她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九點五十九正好跳到十點整,美院的鐘樓敲起了沈鐘。

她對章玥的名次也有些好奇,遂走過去低聲問道:“怎麽樣?”

章玥擡頭看她,眉頭蹙著語氣也難掩焦急:“網頁刷不開。”

這個點肯定有不少人都在查看比賽結果,網站癱瘓也屬正常,席殊見章玥著急,猶豫了下拿起手機給沈恪發了條微信。

很快他就發了一張圖片過來,上面是今年獲獎選手的名字。

席殊往下看,徒然一笑,拍了下章玥的肩:“探花。”

章玥一楞,不確定地問:“三等?”

席殊點頭,將手機上的圖片遞給她看。

“《風箏》,章玥,虞城美院……是我的作品。”章玥面露喜色,一向內斂的人也忍不住激動,擡頭時雙眼泫然,“席殊,我拿獎了。”

席殊也為她感到高興:“恭喜你。”

對面孟語桐拉開床簾往下看,她揉了揉眼睛問:“你們在說什麽呢?”

席殊回頭說:“章玥拿了油畫大賽三等獎。”

“三等!”柳筱筱刷地也拉開了床簾,探頭放聲道,“厲害啊,不愧是我們這屆的第一,真爭氣,章玥,拿了獎金記得請我們吃飯啊。”

章玥笑著:“好。”

孟語桐催促著席殊把比賽結果發到群裏,她想看看學院裏還有沒有人拿獎。

席殊應了好,看手機時發現沈恪又給她發了條微信問她今天離不離校,她沒回,把圖片轉發到了宿舍群後就把手機鎖了屏。

“一等獎是央美的,二等獎裏有一個我們院的學長,三等獎……咦,周森?”柳筱筱自言自語絮絮叨叨的,突然問道,“周森居然拿了特別獎,不是吧,我記得大一還沒正經上專業課吧,她這麽厲害啊?”

孟語桐嘖嘖稱道:“一直聽說她畫得不錯,沒想到是能拿獎的水平,太打擊人了。”

章玥這時已平覆情緒,她附和了句:“我去看過大一的結課展,她畫得真的很好,我覺得比我的畫還有靈氣。”

“連你都這樣說了。”柳筱筱痛心疾首,“長得好看還這麽有才,老天不公啊。”

孟語桐又問:“一二三等獎是給獎金,特別獎的獎品是什麽來著?”

章玥回答她:“和沈老師一起出國看展的機會,機票食宿全包。”

柳筱筱和孟語桐聞言直呼羨慕嫉妒恨。

席殊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出了神。

如果她拿了特別獎,那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

剛擱下的手機嗡嗡地震動了起來,席殊一驚,像是做了虧心事被抓個正著,心臟砰砰地快速跳動,手心裏沁出了一層虛汗。

卓躍給她打來了電話,席殊抿了下唇,清了清嗓接起:“餵。”

“我回虞城了。”

卓躍這周出省比賽去了,他昨天和她說過今天會回來,睡了一覺她差點給忘了。

席殊垂眼問他:“你現在在哪兒?”

“機場。”他的聲音還是很陽光開朗,“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我就能到校,中午我們一起吃個飯?”

席殊這陣子一直在忙結課展,也沒時間陪他,算起來他們已經有段時間沒碰面了,他好像怕耽誤她時間,半個月來電話視頻都不曾給她打過,倒是晨晚的問好從不落下。

他說自己沒談過對象,成為她男友後卻事事備至,一點兒都不像新手。

席殊沒多猶豫就應了好,和他約好在校門口見面後就掛了電話。

柳筱筱這時開口問:“卓躍約你出去啊?”

“嗯。”

“殊殊……”孟語桐遲疑了幾秒才說,“他看著人挺好的,沒什麽壞心眼兒,但是……你還是要保護好自己啊。”

席殊領會,深吸一口氣半開玩笑地說:“放心吧,我們兩個人中,他才是需要小心的那個。”



年關將近,虞城這幾日的氣溫倒有回暖之勢,雖然風還是砭骨,但太陽已不再懶散怠工,白日裏有陽光的地方還是暖和的。

席殊打扮了一番才出門,今天是她提前到了校門口,卓躍給她發了微信說還在車上,十分鐘會到。

她就站在樹蔭下等著,本想抽支煙解解悶但一想帶著煙味約會不太好也就作罷,卓躍這人陽光向上,積極樂觀,全然就是老師父母口中的乖小孩三好生,也不怪他會被席殊吸引,壞女孩對好男孩總有特別的吸引力。

席殊沒想到還沒等來卓躍,沈恪先來了,她看到緩緩駛來的卡宴時楞了楞神,直到他下了車她才回過神。

沈恪甫一出現就攫獲了一大批人的關註,但他只看著席殊緩步走向她,直至站在她面前他才露出一向和煦的笑。

好些人在打量他們,席殊後退一小步,皺眉問他:“你怎麽來了?”

“你們院長邀請我來看學院的期末展。”

美院每學期都會從各年級各專業的結課展中選些優秀作品放到學院美術館進行開放式展覽,不僅美院學生,外校人想參觀也可以。

席殊冷淡地點了下頭:“哦。”

沈恪笑著問:“陪我一起去看看?”

恰好這時卓躍到了,他大老遠地喊了聲“席殊”,然後一路小跑著過來,他把外套拿在手上,額上還有汗水,到了席殊跟前時還微喘著氣兒。

她問他:“你怎麽跑過來的?”

卓躍深吸一口氣:“前面路口發生了交通事故,堵車了。”

他轉頭看到了沈恪,又看向席殊。

席殊誰也沒介紹,主動往卓躍那兒近了一步,擡頭對沈恪說:“我不去畫展。”

沈恪看了眼卓躍,溫暾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席殊身上,被席殊拒絕了他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仍是一派和氣。

“今天要離校嗎?”沈恪開口說,“正好我來了,可以送你回家。”

今早席殊沒回覆他的消息他就該明白她的意思,可他現在又當面問她。

席殊抿了下唇才應道:“不回,學校裏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沈恪面色不變地點頭,擡起手極其自然地拍了下她的腦袋,頗有長輩風範地叮嚀道:“別玩太晚了。”

他說完垂手後退一步,朝卓躍客氣地頷了下首,轉身幾步坐回到了車上,沒一會兒就把車駛進了校園裏。

美院不讓外車入內,但沈恪的車可以。

卓躍等人走後才出聲說了句:“他是你姨丈吧?”

席殊納罕:“你怎麽知道?”

卓躍摸摸鼻尖,不太好意思地答道:“你室友告訴我的,她說你有個特別有名特別疼你的姨丈。”

席殊一想就是柳筱筱,為了卓躍身後的體院,她怕是把她的所有事都給“出賣”了。

“你姨丈看上去好年輕啊。”卓躍又說。

席殊撇了下嘴:“他的年紀本來也沒多大。”

卓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再在這個話題上說下去,他主動拉起席殊的手,咧嘴露出大白牙說:“餓了吧,帶你去吃飯。”

席殊垂眸掃了眼交握的手,那天之後他更為主動了。

卓躍剛比完賽院裏沒事,席殊結束了結課展也閑著,這一下午他們就像是一對普通情侶一樣,吃完飯在附近逛了下街,在游戲城裏玩了游戲,傍晚又一起找了家網紅店吃飯,飯後時間尚早就商量著去看場電影。

他們看的是一部商業愛情片,劇情沒什麽意思,演員是當紅的鮮肉小花,看俊男美女卿卿我我還算養眼。

電影演到男女主的親熱戲時,席殊敏銳地察覺到身旁的卓躍有些坐立不安,他好像在看她,可她剛轉頭就看到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大熒幕上。

席殊再回頭看電影,琢磨了兩下就有些明白了。

電影結束散場,席殊抱著卓躍下午在籃球機上贏來的布偶跟在他身後,她必須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後腦勺,她覺得自己不算矮,可和他站在一起卻顯得有些小鳥依人,沈恪一米八,中午和卓躍站在一起也不占優勢。

出了影院,時近十點。

卓躍回過身說:“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校。”

席殊揪了下布偶的耳朵,方才擡頭看他:“放假了,宿管阿姨不查房。”

卓躍楞了下,反應過來耳朵立馬燒得通紅,口齒都不利落了:“那、還是、呃……要把你送回去的。”

席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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