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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裏,一時間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是在替長恭委屈,長恭,子萱一定一定會好好愛你的,不要難過,千萬不要難過啊。

長恭攬過她,幫她理了理耳際間的頭發:“子萱,沒有什麽的,我很好,有你還陪著我,我就會很好。”低低沈沈的嗓音帶著愛憐,吻了吻她的額角,“真的。”

落花幽幽散散地飄落了一地,那串佛珠靜靜地躺在子萱手裏,藏了它的主人所有的故事,安靜而深沈。

103 長安煙雨思舊事(3)

103 長安煙雨思舊事(3)

中秋節這天,千秋門外寶馬香車,華服錦簇,好不熱鬧。

正禮穿了一身紅色的小長袍,白白的小臉蛋還顯得胖乎乎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四處打探著,待看到長恭他們下了馬車時,伸出一只小手指著他們咯咯笑。

孝琬一手牽著他,禁不住剛剛學會走路的兒子一個勁地蹦跶,只能由他牽著到長恭這邊過來。

“正禮。”子萱抱著小安蹲下身子來,正禮那家夥早就松開他父王的手,腳步‘蹣跚而有力’地向這邊奔過來了,直沖沖地投入他四叔的懷抱。

在他四叔的引導下,又看向嬸嬸懷裏的小娃娃,不禁啃了手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小安。

小安也直勾勾地盯著他,皺著小眉頭看看父王,頗有敵意。

“小安,這是正禮哥哥啊。”子萱抱著她輕聲道。小安的眉毛略略舒展了一下。

正禮很友好的過來拉妹妹的小手,小安躲開,哥哥手上有口水啊……

長恭笑,拉過女兒的小手,看在父王的份上,小安不情願地跟哥哥拉拉小手,最後還是很嫌棄地把手上沾上的口水悄悄抹在了她娘親衣服上。

北宮裏聲樂的響聲正是歡愉,孝珩早早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聽聞孝琬的動靜便朝門口看了看,招手讓他們坐過來。

正禮瞧見自己的孝珩,雖然這個叔叔只見過幾面,但也知道是個跟父王關系很好的人,遂害羞地沖孝珩笑了笑。孝珩摸摸他的腦袋:“我們家正禮都會走路了。”清秀的眉眼幹凈至極,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有瞧見子萱抱著的孩子,這孩子同長恭長得還真像,一樣是彎彎的桃花眼,不自覺地向她伸開了手:“是小安吧,來,叔叔抱。”

小安看著娘親征求意見,這個叔叔看上去很好啊。

子萱笑笑:“小安,讓二叔抱抱你,來。”眉宇之間的笑意依舊是明朗而幹凈,“二哥,小心一些,小安近些日子重了不少。”之前的間隙煙消雲散。

孝珩臉上的笑意綻開,他抱過小安,親了一下她的小臉,少有的親昵。正禮眨巴著眼睛看著二叔,嘴巴撇了撇,最後還是很‘大度’地笑了笑,妹妹確實很討人喜歡嘛。

長恭同子萱坐下來,小安窩在孝珩懷裏煞是乖巧,她父王好幾次要抱過她,都被小安‘婉拒’,長恭很傷情。

正禮過來安慰四叔,蹭歪蹭歪到他四叔懷裏,長恭抱過正禮,摸摸他的腦袋:“正禮今天真是俊俏。”正禮笑瞇瞇。

大殿上聲樂的響聲戛然而止,金色的臺階上緩步走過來的男子面容冷清,倒是他身旁的女子顯得妖媚而熱情。

子萱朝那個方向看了看,她心裏隱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是疏遠,又是憐憫。立馬在心裏打消了這一念頭,因為無論是疏遠還是憐憫,座上那位找個借口就可能宰了她……

“繼續奏樂,都是家人,不必拘謹。”淡淡的笑容映在高湛的梁上,感覺不到一絲的和善。

樂聲還沒有奏起,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進來,有些尷尬,卻又不帶絲毫慌亂地從最靠近門的位子上做了下來。

孝珩他們幾個人心裏不禁沈了下來,大哥,這種場合怎麽能晚來,皇上要是追究起來,給定了輕視君主的罪名也不是沒可能啊。

果然,高湛的臉色沈了下來,他低垂了眼簾,加上九旒冕的光影交錯,誰也不知道那雙鳳眼下是怎樣一番冰冷。

“嘩啦啦”一聲響,在這沈寂的大殿上顯得格外突兀,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長恭已經起身:“皇叔贖罪,家女年幼頑皮。”又趕忙扶正桌子上歪倒的幾個酒杯。

孝珩會意,連忙用問人要了帕子往小安臉上蹭。

小安委屈,剛剛父王打翻了眼前的酒杯本來就嚇了一跳,這時候還推到我身上,欺負我不會說話!遂撇撇嘴就哭了起來。

這下可熱鬧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孩子身上。

“興許是剛才酒進眼裏了,來,二叔給擦擦。”孝珩倒是配合得極好。

小安更加放聲大哭,壞叔叔,你也陷害我……我要找娘親去。遂伸了胳膊隔著長恭向她娘親求助。

沒等她娘親接過,中途就被抱走了,也不是父王……小安帶著兩行長淚,眨巴著一雙還在泛著淚花的眼睛看著抱著自己的男子,又瞧了瞧父王和娘親,心裏似乎有些害怕。

“不過是幾個酒杯,倒了就倒了,別嚇著孩子。”他寬大的衣袖快要把小安整個人遮住了,小安趴在他懷裏,很是乖巧。

“皇叔,孩子頑皮一些,還是我來抱著吧。”子萱不安,站起身來。

高湛看著懷裏的孩子,冷冷的鳳眸裏有了些暖意:“我看這孩子倒很是乖巧。”不由分說,自己抱著小安回到座位上。

104 長安煙雨思舊事(4)

104 長安煙雨思舊事(4)

皇後胡氏會察言觀色,等高湛坐下來,便伸出手摸了摸小安的臉蛋,小安眉毛擰了擰,又看看挨著自己很遠的父王和娘親,抿了小嘴,往高湛懷裏挨了挨,如今父王娘親指望不上,這個伯伯倒也是可以。

“你小心一些逗她,孩子小,難免怕生。”微微低了頭,下頜的弧線恰到好處,煞是疼愛地看著小安。

“陛下說的是,只是這孩子乖巧,太過討人喜愛。”女子臉上笑意明媚,“這眉眼啊長得真是漂亮,日後定是個美人胚子。”

高湛臉上露出少有的笑,招呼繼續奏樂,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許多,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氣。

小安啃著手指看著一桌子好吃的,瞧見正禮哥哥正在父王那裏傻乎乎地笑,再看看父王……臭父王,竟然看也不看我一眼!

高湛見她這番,把她的手輕輕嘴裏拿下來,目光停在小手上系的五彩線繩上,臉上不由帶了一抹微笑。

小安用另一只手抹了一下嘴巴,見高湛看著自己手上的五彩蓮花繩,便晃了晃略有些胖乎的小手,煞是得意,好像在炫耀一番。

“來,小安,祖父餵你吃乳酪。”說著,便端起手邊的乳酪,是和士開吩咐宮人剛剛做好的,香氣四溢。恍惚之間臉上映出一抹淡淡的笑,歲月過得真是快啊,只記得子萱在襄城王府的時候就很愛吃這個東西,想必這個小家夥也會愛吃,他的心裏衍生出一抹憂慮,小安,你不會像你娘親一樣疏遠祖父的,對不對?

小安吧咋著乳酪,吃得很是專註,說不上喜不喜歡吃,這家夥,整個就是她爹的翻版,連不挑食也是……

子萱心裏嘀咕,小安你別光看著吃啊,你倒是看娘親一眼啊,在府上也沒少了你的吃啊……

酒過幾旬,大家微微都有了一些醉意,高湛便提議玩幾把握槊,說實在的,對這種東西大家還真不是多感興趣,又不敢掃了皇上的興,只能勉強應和。

和士開擅長,每局都贏得樂呵,孝瑜本來看他就不順眼,瞧見他現在一副諂媚的模樣更是心煩,又礙於九叔的顏面,只得趴在那裏裝醉,眼不見心不煩。

“哎呦,和大人真是厲害,我也要學學。”胡氏見高湛高興,哪裏會放過此等獻媚的大好機會,說著就朝和士開走去。

“皇後你看,握槊就是這樣。”和士開模樣謙卑地比劃著。

胡氏學他,卻總也不像。和士開便手把手教她,全然忘了這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啊!

玉壺被猛地擲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小安嚇得趴在高湛懷裏,皇後胡氏和和士開也嚇得楞在那裏。

所有的目光齊齊望向門口的位置——河南王高孝瑜。

“和士開你算什麽東西?!這是我們高家的家宴,你瞎來湊什麽熱鬧!”說著,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與高湛對視,“皇上,皇後母儀天下,跟這種人拉拉扯扯算什麽?日後傳出去,皇家的顏面何在?!”

那只手將玉杯握得緊,手背上的青筋突起,似乎是在壓抑著很大的不滿,鳳眸陰冷,薄唇緊抿。

胡氏趕緊過來跪下:“皇上贖罪,臣妾一時興起……”

“你起來吧。”他淡淡開口。

和士開也嚇得跪在原地一動不動,心道這個河南王真是太可惡了。

“皇上,依我看,這和士開……”帶著幾分醉意,孝瑜望著和士開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溫度。

“高孝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終於憤怒,這不是故意讓皇上下不來臺嗎,“依我看,你似乎更適合做皇上這個位子!”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唯有某個角落某個人臉上浮出一抹暗笑,河南王,你要小心了。

“皇上,大哥喝多了,你不要同他一般計較。”孝珩站起身來。其他人也趕忙給孝瑜求情。

小安覺得氣氛很不好很不好,終於沒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子萱心裏著急,小安,你別添亂啊,這萬一九叔心裏不痛快,大哥可就遭殃了。

她趕忙站起身來,要向高湛走過去。

“都給朕坐下!”依舊是冰冷不帶一絲溫度的威嚴。

他摸了摸小安的腦袋,不在言語,良久,緊握的手終於松開:“士開你先下去。奏樂。”

105 長安煙雨思舊事(5)

105 長安煙雨思舊事(5)

大殿上的一桌人吃飯吃得提心吊膽,唯有河南王瀟灑依舊。就連小安也沒心情吃乳酪了,自己低著頭擺弄袖口,時不時還擡起頭來看看自己的娘親,見子萱著急,又低下頭去。

為了不尷尬,還是皇後胡氏先挑起了話題:“皇上你看看,連蘭陵王的孩子都這麽大了,我還記得那時候阿儼出生的時候,王妃還小,抱著阿儼動也不敢動,那時候啊我就尋思,這麽俊俏的姑娘得找個什麽樣的夫君,這不,還是嫁到咱們家來了,就是要嫁了長恭這樣的,才是般配。”她的臉上映著盈盈的笑意,一番話說完,氣氛緩和了不少。她心裏隱隱感覺到高湛對這兩個孩子似乎格外疼愛,到底是誰的原因不清楚,索性都誇讚一番再說。

高湛冷冷的臉上終於有了緩和:“是啊,就是他們,才是般配。”言罷,又將目光轉向小安,唇角微挑,“只是我們家的小安,長大後怕真的是要傾國傾城了。”

子萱覺得哪裏不對,九叔似乎對小安格外的好,她在心裏暗暗祈禱,但願日後再無交集。若是小安同九叔親近了,那還了得?想著眉頭竟微微皺起來。

長恭不動聲色地站起來,一雙桃花眸裏似乎微微帶了一些醉意:“皇叔真是過獎了,不過小安有沒有她娘親這麽好命就不知道了。”說完,還煞是‘深情’地忘了一眼子萱。

旁人都掩口偷笑,蘭陵王啊,你可真不謙虛。子萱頭疼,扯了扯他的衣角,站起身來:“皇叔,你別見怪,長恭酒量不行,喝多了。”

高湛卻笑著搖了搖頭,那麽明朗的笑意又回到臉上:“小安的命自然要比她娘親好。”語氣裏帶出一份少有的輕松。

長恭倒也會借坡下驢,晃晃當當地走過去,桃花眼裏的醉意又濃了幾分:“那……那也得我願意……不……不然小安不能嫁給別人。”說著,很是自然地朝著小安伸開胳膊。

小安看父王在身邊,眉眼彎了彎,就撲向他父王的懷抱。剛才父王抱著正禮哥哥的親昵,還有期間不理自己的冷落似乎一下子煙消雲散,這個家夥不記仇,這點,絕對是同她父王如出一轍的。

大殿上的人一下子被逗樂,長恭不茍言笑的形象也在頃刻間倒塌,碎得連渣也不剩。

他抱過小安,嘴裏還念念有詞:“小安,你看祖父疼愛你,讓祖父歇息一下,父王抱你去找娘親。”

小安很配合地沖著高湛笑笑,彎彎的眉眼格外討巧,伸出那只系了五彩繩的胖爪子沖他象征性地揮了揮。

高湛點頭:“小安乖,去吧。”九旒冕下只留了一彎溫和的笑容。

不動聲色,一切似乎都是那麽自然,長恭抱著小安回了座位,不經意地沖子萱擠了一下眉眼,又恢覆‘醉醺醺’的狀態。

夜色漸漸濃郁,大部分人都是喝得東倒西歪,皇上今天也不知是被河南王氣著了,還是被小安逗樂了,喝得更是多,不過好在高湛有個好處,喝醉了就呼呼大睡,任誰也叫不醒,長恭不經意間想起四娘說過的話,原來,九叔,這才是你真醉了時的樣子。

他也是晃晃當當,既然剛才裝醉了,此時自然是沒有清醒的道理,不然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難得的,一向逢酒必醉的河南王卻是清醒的很,幸虧有一個清醒的,不然不知道長恭這塊頭,誰能配合他演長馬車的情形?

孝瑜堅持要送他們回府,說是帶著小安,長恭又醉了,不放心。月光下他高大的身影如同屹然挺立的玉山一般。子萱又不能說長恭是裝醉,只能答應他。

孝珩攙著走幾步就吐一下的孝琬,正禮則是趴在他娘親肩膀上已經睡著了,估計要是醒著,會更加嫌棄這個爹……

馬車內,精神了一天的小安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長恭趴在子萱的胳膊上,的確是一副醉相。

“四弟,都離開千秋門一大截了,你也該醒醒了。”孝瑜笑道,垂下眼簾,隨意一個動作都是倜儻。

子萱尷尬,大哥也忒精明了,要不是自己知道,長恭這演技絕對可以了。遂瞥了瞥趴在自己胳膊上熟睡的長恭。

唇角微微勾起,濃密的睫羽動了動,眼簾緩緩打開,一雙桃花眼裏的笑意漸漸綻放。長恭坐直了身子:“還是沒有瞞過大哥。”言罷,笑著搖了搖頭。

小安一看剛剛還無精打采的父王一下子變得神采奕奕,瞬間配合她那父王,一雙昏昏欲睡的眼睛一下子來了神。

“你啊,也就今天九叔情緒不錯多喝了幾杯,不然你實打實要被他看穿了。”孝瑜無奈地搖搖頭。

“大哥……”長恭抿了一下嘴巴,“你今天幹嘛非要同九叔對著來,他現在是皇上,你以前同我說皇室是沒有手足的怪物,如今也要謹慎一些才是。”

“這不是還有我的小侄女護著她伯伯嘛。”言罷,伸出手輕輕撫了一下小安的臉蛋,“再說,和士開那個家夥,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種小人簡直就是歷朝歷代皇上身邊典型的小人!”憤憤然,完全不像是那個對政事懶得沾染的河南王。

106 長安煙雨思舊事(6)

106 長安煙雨思舊事(6)

似乎還覺得不夠,又補了一句:“桓公身邊的豎刁,文帝旁的鄧通。”

這個比喻對和士開確實恰當,不過把九叔同桓公,文帝相比,似乎還真不合適。

見馬車裏其他仨個人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又覺得似乎是不妥,嘆了口氣:“我本來就不想因為與皇上一直交好的原因,而做了寵臣,可是現在,皇上還是走錯了。”

“大哥別這麽說。”一直沈默不語的子萱開口,“他現在是皇上,已經不是同你一起長大的九叔了。或許在大哥心裏九叔就應該是一個好帝王,你就應該是一個盡忠盡職的臣子,但是,大哥,其實說到底,那些所想的終究是你一個人的戲碼,前有廢帝高殷,後有太子高百年,大哥,你也不過是他的一個侄子啊。”句句懇切,一如她一直以來的明朗。

孝瑜看著子萱,不由低下腦袋,是啊,自己比誰都了解九叔,如今反倒不如這個丫頭看得真切。

長恭見孝瑜不說話,以為是他不高興了:“大哥,這話別人不會說給你聽,子萱同自己親近的人說話素來都是這樣……”

孝瑜擡頭,笑了笑:“長恭,你誤會了,我沒有怪子萱的意思,她自小在我們家長大,雖然相處不長,也知道她的好意,謝謝你,子萱。”依舊是分毫都拿捏的恰當的笑意,“這些明明都清楚,太多時候,還是忘不了從小在一起的情義……”他失落,並不是因為自己同九叔再也不能同以前那樣親密無間,而是看著一個一直對他好希望他好的人慢慢墮落,卻再也無能為力。

馬車內一下子又陷入了沈默。

馬蹄漸漸緩下來,停在了蘭陵王府的門前。

子萱和長恭堅持讓孝瑜留下來,這裏是北城,離南城遠了些,天色實在又是太晚了,再說府院又有閑置的房子,怎樣也是方便。

禁不住這兩個人的挽留,還有小安一直配合她爹娘‘盛情’挽留自己的大伯,孝瑜也只好答應從這裏住一晚。

他下了馬車,看著原來襄城王府的宅子,模樣都沒有變,只是襄城王府四個字改成了蘭陵王府,只是他們家那個唯一的傲然世外的男子再也看不到了。

本是打算讓孝瑜住在迎雅軒的屋子裏,那地方本來就是八叔叔以前安排客人留宿的地方,清凈優雅。不想,孝瑜卻在高淯生前住的屋子外停下了腳步。

“長恭,子萱,我想……在這裏住一晚。”他看著黑乎乎的屋子出神,“你們,不會介意吧。”

子萱低頭:“不會。”看著孝瑜的目光轉向屋內,“恰巧一直安排了人打掃,裏面也是幹凈,大哥……不忌諱便好。”語氣裏不由帶了幾分低落。

“怎麽會?怎麽會……”孝瑜似是回答子萱,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語。

門開,門掩,燭火跳動。

幾時燭火憧憧,幾時身影綽綽,幾時物是人非……

子萱站在外面一時間有一些晃神:“八叔叔……”眼角不由濕潤。

小安看著娘親的樣子,乖乖地縮在她父王懷裏摳手指頭。

秋風微微有些發涼,長恭騰出一只手攬過子萱的肩膀,低垂了眼眸:“太晚了,我們也回去吧。”

擡眼,溫和的笑意,一如他永遠都溫暖的懷抱,點點頭,身子斜斜地靠在他的身上,格外地安穩。

孝瑜並沒有休息,棋盤依舊放在原來的位置,他擺上,站在那裏,窗上映出一個挺拔的身影,只是對面,再也沒有了對弈的人。

“八叔,你曾經說,棋道即心道,不要做了別人的棋子,棋子素來有黑白,可是心道的黑白又該怎樣掂量呢?”他一邊說著一邊落下手裏的白子,自己又取了黑子,“即便是做棋子,也是各有各的不同。”言罷將棋盤上被黑子包圍了的白子收下來。

燭火跳動,只能聽到棋子落下收起的聲音。

孝瑜的眉頭越皺越緊,他手裏的棋子也越來越是舉棋不定,不對不對,我向來是覆棋不失一道的,為什麽那晚的那局棋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就是在這裏,在這裏八叔是怎麽走的下一步。

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來,“啪”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盤上,將周圍的棋子雜亂了。他雙手撐著桌子,垂眸,搖著頭笑了笑:“八叔你看,我又輸了。”

夜風輕輕吹過,不經意又吹落了幾片花瓣。

燭火終於燃盡,孝瑜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色,八叔,棋道即心道,只可惜,孝瑜只是學了一手好棋,並未通得好心道……

107 長安煙雨思舊事(7)

107 長安煙雨思舊事(7)

十月一過,秋意便濃得化不開。

孝珩想著兄弟們許久不相聚,便各處邀請了一番,孝瑜因為有些事情沒能來,孝琬自然是樂顛顛地答應,這種場合向來是來者不拒的,長恭恰巧也閑著,倒是延宗,本來不打算去的,禁不住孝琬一個勁兒地拿他開涮,一咬牙:“誰說我安德王怕媳婦了?去就去!”

孝琬看他這幅樣子,借坡下驢,說既然五弟這麽痛快,那咱們就去集茗軒。

長恭第一個不答應,孝珩隨即表示不同意,好端端的兄弟幾個就不能斯文地坐下來,喝喝酒說說話嗎?

孝琬也不理他們,直接捏軟肋:“安德王你敢拉著兄弟們去嗎?小王我跟你說,就是你嫂子跟著我也敢,你,絕對沒有這本事。”說著,還指著延宗一臉不屑地搖頭。

“誰說本王沒這個本事了!今天你們誰不去,誰……誰就不是個男人!”

長恭扶額,延宗啊,就三哥這樣的你也能上當,上當就上當,還得拽著你二哥四哥一並趟這趟渾水。

“走!不去的是孫子!”延宗咬牙,又加重碼,幾個人再怎麽說也是個王爺,這孫子的名都賭上了,不去似乎還真不夠爺們。

孝琬見效果達到了,長舒一口氣,“豪氣”地拍拍延宗:“就知道五弟最是豪爽,就憑這個,到了地方,三哥先敬你一杯!”

延宗皮笑肉不笑,也煞是豪氣地回了一個:“好!”

孝珩覺得下次這種事情一定不能叫上孝琬,這家夥太會胡鬧。不等發表意見,已經被孝琬和延宗拉扯著上了馬車。

枯黃的秋葉在空中打著旋兒,宛如千萬只蝴蝶飛舞在空中一般,美的安靜而孤獨,那輛華麗的馬車上時不時傳出幾個少年爽朗的笑聲,將這裏徒添了幾分生氣,也是美好。

集茗軒才是沒有時節的地方,永遠人氣滿滿的。幾個姑娘一見孝琬,不等著招呼自己就圍了上來,他尷尬地看著其他三個人,努力扯了扯嘴角:“這個是媚舞。”手又依次指過去,“善棋,囀歌,勝畫。”

幾個女子打量著眼前的幾位,心裏暗嘆,這幾個,果真是人間極致啊。那個叫媚舞的女子笑盈盈地就站到長恭旁邊:“這位爺,是王爺的朋友?竟是不常見。”

長恭只覺得一陣香氣呼啦啦地撲面而來,輕巧地閃過身子:“同王爺……只是萍水相逢,萍水相逢……”

“呦!是河間王爺啊,怎麽許久不見你大哥,有時間你可要告訴河南王,寒衣近些日子可是想著他呢!”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煞是嬌媚。

孝珩和長恭不禁打了一個機靈,寒衣?

代那女子走進,兩個人真是打地洞的心都有了。

“我大哥他今日忙一些,有時間一定過來,一定過來……”就是這種情況下,孝琬也不忘幫他大哥打圓場。長恭暗自在心裏想,感情大哥來這裏還是有伴的啊,不得不佩服大哥,選人還真是準確。

寒衣笑盈盈道:“正事要緊,正事要緊……”轉眼又瞧向其他三個人,看到長恭和孝珩的時候,心裏一驚,這不是……?“兩位公子……?”孝珩不經意地擡眼給她使了個眼色。寒衣反應也是快,立馬恢覆了方才八面玲瓏的樣子,“兩位公子這番俊朗,寒衣真是驚訝呢。”

延宗腦子轉不過彎來,一臉不屑的樣子:“那是當然,我四……”‘哥’字沒說出口,被長恭從後面猛掐了一下,疼的咧了咧嘴,腦子也跟著快了一拍,“我死出鄴城去也沒見過這麽俊朗的人啊!”

寒衣掩著口笑,打量了一下延宗,便將他猜得八九不離十,既然這幾位爺不願說,自是不能勉強,“這位小爺說的極是,說的極是。”又轉向孝琬,“既然河南王爺沒來,寒衣就只好回房苦相思了,河間王,玩得盡興。”星眸含笑,舉止風流,又招呼四個女子好好伺候著,便行了個禮告退。

孝琬把勝畫推給孝珩,又讓善棋招呼長恭,囀歌伺候延宗,自己攬了媚舞上樓。結果勝畫低著腦袋不敢正眼看孝珩,總覺得這個男子有一種獨立世外的超然,只是很近距離地跟著他。囀歌也好不了哪裏去,眼前這位爺一副正義凜然的氣度和方圓三尺不可近身的樣子,誰敢靠近啊?善棋就更不用說了,看都不敢看長恭,拼命低著腦袋,一副打死也不肯與你同行的樣子。

媚舞走在前面,回頭瞄了一眼三個人,心裏一陣氣,這三個丫頭,平日裏跟著自己倒也好好的,如今這副德行真是不爭氣。

轉過‘競嵐軒’,一行人來到一處頗為幽靜的小閣樓,這裏算得上是樓中樓了,四處花草怡情,賞心悅目。

一看就知道孝琬對這裏是輕車熟路,還是不是回頭催促快一些,他同孝瑜來集茗軒一般都是來這裏,一來圖個清靜,二來,也付了‘風雅’二字。

“哪裏哪裏,王爺你可真是過獎了。”是寒衣的聲音,孝琬不禁皺了皺眉,是誰這麽大本事,能到這裏來消遣,還讓寒衣伺候著

108 長安煙雨思舊事(8)

108 長安煙雨思舊事(8)

腳下不由加快了幾步,正巧寒衣剛剛出來,跟孝琬碰了個正著,臉上不由尷尬:“河間王……今天這裏已經有人要了,不如寒衣再幫你選一處地方吧。”說著朝孝琬擠擠眼睛,示意他趕緊走。

無奈孝琬根本沒註意到,心裏的無名火一下子就上來了,你搶了老子的地方就算了,如今大爺我來都來了,你還趕我走了:“呦呵,既是這樣,大家有緣啊,我們哥四個給他湊個整,正好坐一桌唄!”言罷,放開媚舞,氣沖沖地就朝裏面走,倒要看看是哪個王爺面子這麽大,連他也不放在眼裏。

寒衣也顧不上了,趕緊上來抱住孝琬:“王爺,這先後好歹得有個順序不是,王爺平日裏最好說話了,今日這是怎麽了?”說著,使勁沖孝琬擠著眉毛。

孝琬這回看清楚了,知道裏面的人是號人物,寒衣素來穩重一些,辦事也妥帖,沒有把握,她絕對不會這麽拼命攔著自己不讓進的。

偏偏,媚舞不識趣,走上前來:“哎呦,我說姐姐,裏面是什麽人物也不打河間王爺要緊啊,你今日這是糊塗了?”

“混賬!”寒衣拉下臉來厲聲道,“你算什麽東西,開始對我指指點點了?!”

媚舞憋著氣,不敢還嘴,卻也不認錯,自己再怎麽說也是上個月的花魁娘子,可是集茗軒的事一直是寒衣說了算,自然也不敢頂嘴。

“寒衣,來者是客,你趕別人走可真是你的不是了。”冷冷清清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幾個人齊齊望向門口。

微挑的鳳眸,瘦削的面龐,朗眉如畫。一襲白衣,一團蒲扇,一彎淡笑。

九叔?不,皇上!

四個人皆是一楞,這種場景著實尷尬,著實尷尬。

“原來是晉陽王,幸會幸會。”關鍵時候還是孝珩腦子轉的快,當即做出一副老相識的樣子,又沖其他三個人使了個眼色,好在這三個人腦子還算好使,趕緊跟著孝珩附和。

晉陽王?寒衣打量了一眼高湛,知道這人以前同孝瑜常常來,兩個人都是神神秘秘,孝瑜似乎還挺敬重這個人,便知道對方來頭不小。如今又細細品味‘晉陽王’這三個字,難不成……這是當今皇上?!

心裏不由一驚,是啊,晉陽可是他們老高家發家的地方,封的王爺裏面也並沒有晉陽這一說,哎呦我的老天爺啊,這回真是來了尊大菩薩。

高湛嘴角噙了淡淡的笑意,孝珩啊,虧你想的出來:“原來是廣寧王,幸會幸會。”他搖著手裏的羽扇,看上去心情好像不錯,“既然大家有緣,裏面請裏面請。”言罷,又含笑看了孝琬一眼,搞得孝琬想死的心都有了,這分明就是諷刺自己剛才說過的話嘛。

皇帝的邀請誰敢拒絕?幾個人只能硬著頭皮上,四個姑娘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可是也感覺出來氣氛不對,加上剛剛媚舞又被寒衣呵斥了一頓,自然也都是老老實實地不敢多說話。

“你們都先下去吧,下去吧……”孝琬回頭打發寒衣他們,臉色很是不好看。

“誒,河間王,大家都是找樂子的,叫她們下去,還有什麽意思。”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看樣子,這裏你很是熟悉。”

“九……”叔字還沒說出口,就被長恭在底下踹了一腳,延宗忍住,“晉陽王誤會了,來這裏是我的註意。”

“哦?”高湛饒有興致地看了延宗一眼,這個家夥,在兄弟之間還是挺講意氣的嘛,遂微微地笑了笑,“安德王,沒有記錯的話,上年剛剛娶了王妃,這事兒……”

“她一個女人家的哪能管得了那麽多。”延宗擺出一副很強勢的樣子,語氣裏卻明顯失了三分底氣。

“安德王夠男人!”高湛今天似乎格外高興,自己斟了一杯酒,“敬你!”說著一飲而盡。

這可把兄弟幾個人嚇得不輕,九叔,素來是那種涼薄的人,今日這是怎麽了,吃錯藥了?延宗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來先幹了,好歹不說,先壯壯膽子。

高湛放下酒杯的那一瞬間又把目光瞧向長恭:“蘭……”似乎覺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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