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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長善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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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臨一人出了宮,沒有換去身上那身血跡斑斑的衣服,她覺得累極,很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番,於是走到了臨水閣臺,也不知道離諸和長善回來了沒有,這兩人,總是不讓人省心。

“師父,長善,你們在嗎?”君臨的聲音嘶啞,在屋子裏叫著他們的名字,卻沒有得到回應。

“師父,師父!”君臨的聲音越來越大,說什麽只要自己需要,他就一定會在自己身邊,可是每次到需要他們的時候都不在,每次都是這樣,君臨覺得委屈極了。

“長善,你醒醒,長善!”忽然屋子後面傳來了離諸的聲音,聲音裏很是急切緊張。

君臨連忙跑到後面一看,只見長善躺在水池邊,而離諸正按壓著長善的胸腔,兩人全身都濕透了,看來是剛從水中起來。

“出什麽事了?”君臨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來,定定地看著面色青白昏迷不醒的長善,連自己的聲音裏全是顫抖也沒有發現。

“長善落水,我發現得太晚了!”離諸頭也不擡,一直拍著長善的臉,快速地向君臨解釋道,他看上去極為緊張慌亂。

君臨一把推開離諸,雙手交疊按壓著長善的胸腔,完全失去血色慘白的嘴唇裏一聲聲喊著:“長善,醒醒,長善!”

“長善你快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君臨,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長善,長善,我求你了,醒一醒。”

“不要死啊,長善,求求你,不要死。”

“長善,求你活過來,好不好?”

“長善,就當我求你了,求你不要死……”

“長善……”

君臨不知道自己按壓了多久長善的胸腔,她只是一直按著,一直給長善的口中過氣,一直叫她的名字,可是長善,怕死的長善始終緊閉著雙眼。君臨一直跟她講話,就像長善隨時會醒過來一樣,在她的腦海裏,堅信著只要再堅持一下,長善就會醒過來,然後君臨會告訴她:你這個廢物,剛才差點嚇死我了。

但長善一直沒有,她略有些濃的眉毛下的眼睛始終閉得緊緊的,原來長善你的睫毛這麽長啊,真好看,你快醒來我告訴你好不好?你起來跟我鬥嘴好不好?我們下次過招我讓著你,絕不讓你摔得狗啃泥還笑話你了好不好?

你起來,看看我,好不好?

這不是那個總是跟君臨頂嘴的長善,她從來不會這麽安靜的,她的表情永遠是生動的,活潑的,她怕死,對啊,她那麽怕死,怎麽會躺在這裏一動不動?

你怎麽會落水?

君臨覺得自己的眼睛可能要瞎掉了,那裏灼熱得像是有火在燒,卻幹渴得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不管她怎麽努力,都流不出半滴淚水,只能任由那裏痛著。君臨抱著長善的腦袋在懷裏,胸口的巨痛像是雪崩一般排山倒海,從宮內到宮外,君臨覺得自己已經到了一個臨近崩潰的邊緣,她隨時有可能瘋掉。

長善啊,你的身子可真涼,是不是抱著你把你抱暖了,你就能醒過來?

為什麽要死掉,長善?

“阿臨,長善已經去了。”離諸在旁邊看著君臨神色似癲狂似魔障,出聲喚道。

君臨放下長善的身子,濕漉漉的頭發粘在她額頭上,一點也不好看,君臨替她仔細地放到一邊,這才慢慢站起來,走到離諸跟前。

她看著這個養育了她十五年,陪伴了她十五年,她視為最親最親的親人,就算有面具相遮,她也依然清楚地記得這個親人的眉目,記得他的鬢角,記得他的聲音,他曾總是拍著自己的頭,叫自己黃毛丫頭,他對誰都冷漠疏離,唯獨對自己溫柔有加。

他帶著走遍天機山,他教給自己一身絕世武功,他說他把自己視若己出,他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於是君臨可以為了這個親人瞞天瞞地,可以為了他不顧一切大逆不道,也可以為了他不去追究過往的任何事,可是……

“為什麽要殺長善,師父,你為什麽要殺長善?”

“阿臨,你在說什麽?”

“不要叫我阿臨,離諸,顧淵。”

“你叫我什麽?”

“我叫你顧淵啊,顧淵王爺!當年逼宮的顧淵,奪得玉璽的顧淵,昨夜在宮中要殺我的顧淵!親手殺了長善的顧淵啊!顧淵啊!”君臨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所有在胸口瘋狂奔湧的痛楚快把她的胸膛撐得炸裂開來,地上躺著的人就是長善,要讓君臨怎麽再次假裝若無其事的面對離諸,叫他一聲師父?

他以為自己不知道嗎?他以為他真的瞞過了所有人嗎?

師父啊,我早就知道了,我做了那麽多的事只為了阻止你,只要你停手,我可以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是長善啊,那麽喜歡你,崇拜你,愛慕你的長善,你怎麽能下得去手呢?

“你是不是錯認了什麽?”

他還在狡辯,還是不肯承認,君臨顫了顫睫毛,滿眼心碎地看著他,突然伸出手來揭開了他臉上的面具!

根本沒有什麽燒傷,他也沒有毀容,這張臉是好好的,就跟當年一模一樣,君臨握著面具問他:“你還要解釋什麽?為什麽你在離玦國要帶著面具,是怕別人認出你來嗎?”

“你是從什麽時候知道的?”久違了的離諸的面孔,神情卻這麽可怕啊,師父,你連我也要殺嗎?

哦,是的,你昨晚已經準備殺了我了。

記憶中的離諸總是會對君臨溫柔寬容的笑著,像個父親一般的慈愛,由著自己偶爾耍小性子,他總是疼愛自己,什麽都讓著自己,他溫潤如墨玉。

可眼前這個人呢,他的眼睛裏沒有一點溫度,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看著君臨,就像是在看一個這世間愚蠢的人,還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不屑,如同不屑於君臨對他的感情,好像時時刻刻在提醒君臨:你以為我是真心對你和長善好嗎?你們只是有利用價值罷了。

他在毫不留情地踐踏著君臨曾經對他的敬愛,親情。

這就是顧淵的樣子。

那天長善來太子府,烤火的時候差點被火苗燒傷,她連忙收回了手指,君臨又扔了一塊銀炭朝長善的臉上,長善依然是先用手去擋,所以,如果一個人真的在大火之中毀容,那他的手,怎麽會完好無損呢?

顧淵你機關算盡,卻偏偏算少了這一個小小的地方。

從那一天起,好像所有曾經君臨看不明白的事情都被串了起來,在她腦海中構成一張清晰明了的網,網的那頭,盡管她萬般不願意承認,都指向她的師父,曾經的離諸。

君臨握著面具,反覆地質問著是顧淵:“長善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報仇,要篡位,你可以沖我來,沖顧星樓來,沖任何人來,唯獨長善有什麽罪?你為什麽連她都不放過?”

君臨的心臟已經被撕裂了,她覺得頭痛欲裂,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她承擔了太多的秘密,而原本,她是想把這些秘密全部藏起來的,可是顧淵何其殘忍,生生逼著她去面對。

“因為她手上有你的帳薄。”離諸,不,是顧淵淡漠的說道,滿不在乎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早已沒了溫度的長善,從袖中拿出一本帳冊。

“就為了這本帳冊,你要殺她?”君臨覺得這何其可笑,長善一條人命還比不上一本破帳冊嗎?

“這上面記載著你對離玦國官員做的事,本來我是用不著的,可是你和顧星樓昨日在這宮中將我計劃打亂,我不得不利用這本帳冊上的名單。”顧淵一副長善的死,是你們的原因的神情,好像在說你們昨天若不在宮中阻止我篡位,長善也就不用死了,“我本以為要從她這裏拿點東西很容易,沒想到她竟然寧死不屈!她不是很怕死嗎?你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

君臨聽著顧淵的話,胸口再一次被巨輪碾過,長善,你給他就是啊,你不是答應過我,絕不為了這帳冊搭進命去的嗎?你那麽怕死,你交給他就好了啊?你那麽怕死,這一次為什麽要勇敢?

“君臨,我不敢死,我不能死,我想與他白頭到老,與他一直一直在一起,所以我怕死,不能死。”

長善,離諸曾經是你怕死,你必須要活著的理由,可你怎麽會死在離諸死手上?對不起長善,我以為我能保護你,對不起,我應該早些告訴你,離諸不是良人,不是,對不起。

君臨心口痛得連站都站不直,只能按住疼得快要麻木的心臟彎下腰:“這些日子以來,你對長善改變態度,待她溫柔,就是為了從她這裏套出帳冊吧?”

“對。”顧淵頗有些欣賞的味道看著君臨痛得不能呼吸的樣子,這些人,怎麽會這麽蠢呢?竟然相信這世上會有另一個人,對她們無緣無故的好。連一向聰明有加的君臨都是如此,更不提長善了。

“你現在得到了,你打開看一下,看你能不能看懂上面的字。”

顧淵快速地皺了一下眉,翻開帳冊,上面的字,果然他一個都不認識!

“這是什麽?”顧淵擡頭問君臨。

君臨一點點站直了身子,看著顧淵:“就算,長善把這帳冊給了你,你也沒有任何用處,長善也知道這一點,但她不願意背叛我,所以,她寧可死也不願意讓帳冊落到你手中。這樣做很愚蠢,但她覺得這是她做的唯一對我用的事,她想把這件事做到最好。於是,她才死在了你手上。”

“所以,那又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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