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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離玦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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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飄滿城,映日荷花也別樣紅,在平安街上擺攤賣糖人的王麻子跟其他人一樣,早早就接到了消息今日不能出攤,他擠在人群中,看著被清理出來的平安街,在京中待了這麽多年,他鮮少看到這麽安靜空曠的平安街,上一回見還是十二年前。

那年宰相大人打了大勝仗回來,雄糾糾氣昂昂地騎在高頭大馬上,後面跟著的是凱旋的雄獅,那時候皇上還親自迎他們回城呢。

十二年前,君發財帶來了一個離玦國的太子,作為人質以保兩國太平。

十二年後,離玦國皇子親自前來朝拜,獻上寶物欲成聯姻,以求兩國繼續太平。

清晨薄霧中,聲勢浩大的車隊徐徐駛入城門,百姓夾道歡迎盡顯大國熱情豪爽,以君隱為首的迎接官員候在宮門處,宮門前文官下轎,武官下馬,脫兵卸甲。

君臨與長善跟著人流,順著湧動的人流,遠遠地看著那盛氣淩人的車隊,馬蹄踏著整齊劃一的步子,顯得高貴而矜持,帶起一陣風時,似乎還能聞到來自大海的氣息。

離玦國是一個三面環海的國家,中間隔著一片大的汪洋,名叫遺海,君臨不知道如此矯情的名字是哪一位祖先想出來的,但那片遺海中的確沈了無數的遺體。這片海是兩國安份多年,不曾動過戰火的主要原因,在毫無高科技支撐的情況下,哪一國都不樂意跨越大海高山只為打一場毫無把握的仗。

若兩國比鄰,只怕連綿的戰火早已滔天。

中間簇擁著一輛黑色馬車,有暗紅的絲幔飄蕩,吹起一角時,隱約可見馬車裏坐著一個年輕的男子,眉目間與顧星樓有幾分相似。

“他就是顧星樓的弟弟?”長善問道。

“對,他就是。”君臨手心輕握,在這驕陽如烈火裏,她如面臨一場冰霜風暴。

“你為什麽又把雲之遙叫出海?”長善不懂,雲之遙才回來多久,怎麽不讓他多作休息呢。

“海上多好,自由自在。”君臨沒有說,雲之遙是帶著無數的東西再次出海的,這是她與顧星樓的交易,她說顧星樓欠她的,於是她讓顧星樓交出了他擁有的那一片海。

“姐,孟姨給你準備好了衣服,叫你回家換上,準備進宮了。”君安照例攬過君臨肩膀,原來君安已高過她許多,被他攬在臂灣間,竟覺得此處可以安心依靠。

“小安吶,你想過如果你不是相府的公子,會是什麽樣嗎?”君臨幹脆往她臂灣間又蹭了蹭,邊走連問他。

“我是什麽樣子,並不是因為我是相府公子。”君安笑著說道。

君臨看著君安越見分明的側臉輪廓,隱隱約約還有一些青色的胡茬,大海帶走了他白嫩的紈絝肌膚,換成了黝黑的古銅色。

“小安,等到這次的事了結,我們就出海看看吧。”君臨突然說道。

“好,到時候姐你可別怕曬黑了。”

……

孟欽並不知道今日會發生多少事,但她在相府這麽多年,總能嗅到此與眾不同,君發財看著蓮子綠豆羹都不再狼吞虎咽了,那定然是要發生什麽事了的,上一次君發財這樣還是君臨要回府了,他端起玉碗又放下,再端起,再放下,至於那羹湯上都糊了一層薄薄的膜,也沒有喝到嘴裏去。

所以她給君臨備了一身頗是隆重的衣服,那是一件寶藍色的絲衣,上面用極淡的粉色絲線繡著精致的櫻花,從一朵一朵到一簇一簇,再到繁華落錦緞,美艷無方,她還別出心裁地在腰帶上鑲上了無數的細碎的寶石,熠熠生輝,像是將繁星納在這腰帶上,又束在君臨的盈盈細腰。

“孟姨,你想嫁給君發財嗎?”君臨突然問道。

孟欽正替她整理著三千青絲,攏翠不在,最會挽發髻的人便是孟欽,她當真是一個心思奇巧的女人,梳成的發髻也清麗出塵,不落俗套。聽到君臨的話,她正在挑珠翠的手停了一下:“小姐說笑了,老爺不會續弦的。”

人人都知道當年的君發財和與和氏是何等的伉儷情深,和氏去世時,君發財守著靈堂整整七天七夜,悲痛萬分,發下誓言此生再不另娶,孟欽啊,她明知等一輩子也等不到君發財一紙婚約,依然守在君家。

“所以你是想的。”君臨轉身看著孟欽這個風韻流轉的女人,“如果君家不再如現在這般強大,孟姨你還會留在君家嗎?”

“小姐你還小,你不會懂得什麽是追隨。”孟欽輕易不笑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真美,像是蜜桃滴水。

“那就好。”君臨偏頭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是不用上妝的,最多抹一點唇脂,臉上一塊白紗,便管他是好看或難看,歡喜或悲傷,旁人都無從知曉。

君臨拿過那管湛藍的發簪,斜斜插入黑發中:“就這樣吧。”

宮宴並不設在宮中,離玦國使臣一行除了朝拜過皇帝之後,就直接被帶到了行宮,想來每一個多疑的帝王都不樂意讓一個是敵非友的對手睡在自己的宮殿裏。

一來到了狩獵時期,行宮就設在狩獵場,方便使臣與皇帝其樂融融的比一比箭術和馬術,二來陪著這些使團快活的臣子和女眷並不好都安排在宮中,所以幹脆大家都搬到行宮裏頭。

宴請離玦國使團的洗塵宴是在晚上,月朗星疏,時光正好。

宴會上觥籌交措,流光溢彩,佳人公子眉目傳情,忠臣奸官明爭暗鬥,而重見天日的楚環與古長月坐於最高處,楚環頭上的那只鳳凰似帶血,侵略性極強的振翅欲飛。寧妃要在宮中照顧小皇子古安和,倒並未跟來。

而面覆白紗的君臨與君安坐在一處,對面是她的父親君發財和兄長君隱,這是君臨第一次看到君隱身著朝服作為一個臣子,坐在臣子該坐的位子上的樣子,儒雅從容,淡然自若。

偶爾他會將目光在君臨這處多停留片刻,銜著寵溺笑意,君臨則低頭把玩手中酒樽。

她再往上看,便見到顧星樓,他身著絳紫色深衣,衣服上有著暗紋,在燭火中隱約可見,臉上掛著輕薄的笑意,不時打量著身邊倒酒的宮娥,盡顯流氓本色。

“看什麽?看我怎麽娶別的女人?”顧星樓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耳邊:“君臨,你真的,願意讓我娶別的女人?”

君臨刻意去忽略了他太過覆雜難辯的語氣,將手中酒樽放下,回話道:“世家公子,何談願意不願意?”

“離玦國顧星雲拜見皇上,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顧星雲出列,站在大殿之上,掀袍跪拜,君臨這才不得不細看他,原來是她看錯,顧星雲的眼是與顧星樓不像的,他沒有顧星樓那一雙斂盡世間風流的桃花眼,他的眼陰鷙而狠毒,深陷的眼窩微微泛青。

“愛卿平身。”

古長月這句話回得極有意思,顧星雲說的是“願皇上萬歲”,而非“吾皇萬歲”,這意味著他並不承認離玦國是羲和國的臣國,也不承認自己是古長月的臣子,而古長月卻用一句“愛卿”生生將他貶為臣子。

不管君臨與古長月有著何種深仇大恨,這種時候她還是挺樂意看到古長月這般殺人不見血的外交手段的。

在有共同利益的情況下,再深刻的仇人,都可以暫時聯手,君臨並非是一個死守陳規的人,她既然答應了君發財,要保全君家的忠誠,那麽她就此刻願意與古長月站在一處,共同面對離玦國的人。

顧星雲顯然不太樂意接受“愛卿”這個稱呼,站起來之後昂首挺胸說道:“皇兄在羲和國多年,多謝皇上照料。”

顧星樓薄唇一掀,眼含煞氣,笑意帶血,懶懶起身,站於顧星雲身側。

古長月玩味一笑,說道:“貴國太子生性平和,愛好美好之物,尤愛美人,而羲和國最不缺的便是美人佳物,許是正合了太子心意也未嘗不是,照料這話,便是言重了。”

好個古長月,明著誇顧星樓,暗著說他不思上進,貪圖享樂,這一耳光打在離玦國臉上,倒是真夠響亮。

顧星樓哈哈一笑:“聖上過獎,我無大志,安於快活罷了。”

顧星雲臉上便不太好看了,他已把自己看成了離玦國未來的主人,便是容不得有人當著他的面打離玦國耳光的,一方面他很樂意看到顧星樓的窩囊樣,一方面,他又不希望顧星樓太窩囊,至少不要給離玦國丟人才是。

顯然不論是哪方面,顧星樓都未如他意。

他看了顧星樓一眼,眼中有鄙薄閃過,隨即堆起笑容:“皇兄在羲和國一住便是十二載,怕是已經習慣了羲和國的日子吧?”

“多謝皇弟關心,雖然羲和國有千般好,但我還始終記得自己是離玦國太子,一日也不敢忘本。”顧星樓拱手說道,那“太子”二字說得格外清晰,聽在顧星雲耳中便如針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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