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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拜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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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爻眼見朱大成和李翠微說得僵住了,便慢慢地挨過去。蕭爻重重地嘆了口氣,顯得也心事重重,煩惱不堪。

李翠微正感心思淩亂,六神無主。尤其是朱大成的言語惹動了她的心緒。滿懷憂思正不知如何傾訴,聽到蕭爻沈重的嘆息,她不由得向蕭爻看了一眼,見蕭爻臉色愁苦,恰恰與自己此時的心境吻合。頓時感到好奇。暗想:“他也有許多心事嗎?像他這種人,也會有心事?這可奇怪了。”

李翠微問道:“蕭公子,你吃飯了嗎?你怎麽也出來了?”

蕭爻道:“我覺得還是餓著比較實在些,至少還有餓的感覺,不然我連感覺也沒了。”

這句話正是方才李翠微對朱大成說過的,蕭爻耳力極強,卻是聽到了。這時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只差聲音不如李翠微的嬌柔婉轉。李翠微先是心中一呆,她正感心緒低落,諸多負面的思緒便湧上心頭。她忽然想:“以前這種時候,張耀龍只要發現自己臉色不對,便會低聲下氣前來呵哄。再發一會兒牢騷,心情就調整過來了。”

然而,自從張耀龍失蹤以後,不管自己過得是快樂還是憂傷,就沒人再過問了。無形中,就像給心情上了一道鎖,將內心世界與外在世界隔離開來,尤顯孤獨。但沒人生來就喜歡孤獨,世間許多以孤獨自詡之人都是迫不得已,也都有說不出的苦衷。

李翠微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前後一加對比,才忽然發覺浮白了一大塊。

嗚的一聲,李翠微哭了出來。她抽抽噎噎地道:“我……我一直當你……你是個忠厚老實的人……嗚嗚……,誰知你……你也……嗚嗚……欺負我……嗚嗚。”

蕭爻的臉色變得又是窘迫又是惶愧。他暗暗責備自己:“李姑娘心情低落,我……就應該好好陪陪她,讓她心情寬敞。但我無緣無故學她說話,不但沒有令她寬解,反而適得其反,還惹她傷心之上更加傷心,真是風馬牛不相及了。”

蕭爻心地純厚,為人正直,聽到李翠微的責備,就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好。卻沒有想過,李翠微心情不好,自有她的原因,可以遠遠避著她,免得觸黴頭。本來他是熱心腸,要來寬解李翠微,偏偏又弄巧成拙,搞得自己也渾身不自在了。

天剛剛亮,大街上並無人,也沒任何聲息,只有李翠微輕輕細細的哭聲。仿佛三月的細雨,綿綿不斷。

朱大成這時候守在李翠微左邊,愁眉苦臉,不知如何是好。

蕭爻頓了頓。賠小心地道:“李……姑娘,幹脆……咱們不哭了吧?”

李翠微心悲自己糟糕的命運,正哭到燃情處,哭得很起勁,是止不住的。

蕭爻又道:“你想想,咱們都二十好幾在頭上了,哭成這個樣子,被人瞧見了不好看吧。”

李翠微搖了搖頭。道:“我……我都哭成這樣了,還怕被人瞧見?”

蕭爻道:“再說哭也於事無補啊,是不是?”

李翠微點了點頭,哭聲不止。斷斷續續地道:“我……知道啊,我……長這麽大,從來……從來沒這樣哭過,我……也不想哭,但是……但是沒有辦法。嗚嗚,我……我沒辦法不哭啊。”

李翠微一邊說話,一邊流淚,眼睛哭紅腫了。

蕭爻勸了幾次,沒有效果。見李翠微哭得傷必,哭得那樣動情。受她感染,禁不住心中一陣悲涼,就想起自己的傷心事來。

蕭爻心中想:“我自小就沒了父母,從來沒見過他們,更不知道他們長什麽樣。我是孤兒,天下這樣大,我卻是個飄零的浮萍,沒有著落之地。我無憂無慮,但也只是無憂無慮罷了,又有什麽好值得開心的?李姑娘感嘆命運不濟,縱然無法更改,至少她懂得哭。我的命運比她更加不幸,我哭過了嗎?我為什麽不哭一哭?”

蕭爻忽然感到心中悲涼,啊的一聲,竟嚎啕大哭起來。哭得又是傷心,又是流淚。

朱大成眼見二人都哭,忽然也想到了自己的悲哀之事。他暗自琢磨:“自從遇到李師姐以來,我就對她情深一往。以前她與張師兄還不是戀人,我就趁機對她好。在黔中苗嶺,但凡遇有兇險,我挺身而出,擋在她的前面。因此我中過毒箭,被毒蛇咬過,差點兒把命也弄掉了。我對李師姐的情義不可謂不深,我對她的相思不可謂不深入骨髓。可為什麽……?啊!我生來老實誠肯,從來沒有歪心邪念。難道上天對我也如此不公嗎,叫我喜歡一個並不喜歡我的人?李師姐追求一個沒有盼頭的目標而苦了大半年,我跟著她也苦了大半年。她沒有結果,我也不會有結果。她會絕望,但我比她更加絕望,這樣活著又有什麽意義?我這一生竟如此倒黴……?”

只聽啊的一聲,朱大成竟也大哭起來。

李翠微哭聲輕細,聽來有些壓抑之感。蕭爻的哭聲雄厚渾沈,哭得忘乎所以。朱大成心中悲哀,哭得比誰都傷心。

大街上過路的見三人各自痛哭,都不敢看,遠遠地繞道而行。

三人正哭得忘我,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你們三個,不吃飯,不喝水,悄無聲音的就走了。正在四處找你們不到,哈哈哈,你們卻跑來這裏哭泣比賽。哎呀!精彩啊精彩,厲害啊厲害。簡直太超乎我的想象啦。你們接著哭,我來當評委,看看誰能贏下第一,我給他發獎。”

那女子正是林佩蓉。在萬花樓的大廳中,她見到蕭爻無聲無息地出來了,心中掛記,也想出來瞧瞧。沒想到卻在河邊遇到三人痛哭,她先是被嚇得怔住了,覺得自己不能勸三人止哭,也沒什麽好的主張,就先等了一會兒,但見三人都哭不多的時候,才走過來。她並不知道三人為何哭泣,也就無法勸解。但見三人同時嚎哭,竟如比賽一般,難分高下,這種現象非但從所未遇,只怕從此以後更是無法再遇。她看著看著,心底忽然湧現出一股無法言喻的歡喜快慰之情。

她隨即想到,這樣幸災樂禍,對那三人不避有些不敬。卻無論如何如何壓制不了那欣喜之情。以覺得下面勸說無效,靈機一動,倒不如激他們一激。

三從哭了這些時候,都哭得痛快淋漓。淚也幹了,聲音沙啞,眼睛紅腫。被林佩蓉一加嘲諷,都紅了臉,慢慢止住了哭泣。

蕭爻問道:“你怎麽來了?”

林佩蓉嘻嘻一笑。道:“蕭大哥,你們是約好了一起哭泣嗎?要真是這樣,那也太巧了。”

蕭爻看了看李翠微,又看了看朱大成。發現兩人眼睛紅紅的,看到那二人,自然想到自己也就是那個樣子。道:“怎麽可能約在一起哭呢,你別取笑了。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林佩蓉扔過一個饅頭,道:“知道你沒吃飯,我給你帶了個饅頭,趕快吃了就上路吧。”

蕭爻接過了饅頭。一看只有一個,心道:“李姑娘只怕比我更餓。”將饅頭遞給李翠微。道:“李姑娘,你吃點吧。”

李翠微哭得最久,確實餓了。見只有一個饅頭。卻說道:“我不餓,你吃吧,再說這是林姑娘給你的,我也不能要。”

林佩蓉帶了饅頭給蕭爻,眼見蕭爻隨手就又轉給了李翠微,心下微微不悅。

蕭爻問道:“林姑娘,你不會只帶一個吧?”

林佩蓉道:“當然還有咯,但我是用來餵狗的。”

蕭爻道:“你怎麽罵人呢,誰惹到你了?”

林佩蓉道:“我只罵狗,沒罵人。”

蕭爻一頭霧水,只感到林佩蓉在生氣,正不知是何緣故。

李翠微卻向林佩蓉招了招手,把林佩蓉叫到了一邊,兩人低聲說了會兒話,卻見林佩蓉滿臉喜色。聲音太低,蕭爻沒聽到說的是什麽。但見林佩蓉面露喜色,那多半便是不生氣了。

蕭爻心中想:“李姑娘剛才還哭得跟什麽似的,轉眼卻像變了個人,不但不再悲傷,還能逗樂林姑娘了。那林姑娘也是,剛才還氣呼呼的,轉眼就有說有笑了。哎!都說姑娘善變,這話果然不假。”

這時候卻見藏邊四友、邵環山、蕭茹蕓等全都從萬花樓出來了。蕭爻想著自己雙目紅腫,怕被別人瞧見,問這問那的,要是問出自己哭過,既麻煩,又覺得不好意思。就轉過了頭,不讓別人瞧見自己的雙眼。

蕭茹蕓道:“大哥,我們正四處找你呢,現在可好了。你也跟我們走吧。”

蕭爻道:“你們打算去哪兒呢?”

蕭茹蕓道:“去找柳生十二郎,給咱們爹爹報仇。剛才我們都商量好了,這次大家一起上路,不要分散了,要是遇到了柳生十二郎,也好有個照應。”

蕭爻嗯的應了一聲,蕭茹蕓又壓低聲音說道:“大哥,你看大家都這麽熱心,要幫我們尋找仇人,人心如此齊整,可真難得啊。”

蕭爻又嗯的應了一聲。

蕭茹蕓道:“所以呢,你更該表現得勇敢一些,拿出你男兒漢的氣概來,別叫大夥失望。”

蕭爻道:“喲!聽你這口氣,像是你是兄長,我成小弟了?你這是越俎代庖,訓斥我來啦。”

蕭茹蕓道:“嘿,你不來訓斥我,我就燒高香了,我哪裏敢訓斥你啊,只是提醒而已。哎!我這麽操心,也是沒有辦法啊,誰叫你心裏只愛想姑娘,這會兒是林姑娘,過會兒又是什麽紀姑娘,真正的大事你卻不會放在心上。”

蕭爻道:“我是你哥,你怎麽胡言亂語,沒點兒長幼尊卑,跟我開起這種無聊玩笑來了?”

蕭茹蕓嘖嘖說道:“喲喲!對著那什麽什麽姑娘時,你就溫柔體貼,愛得跟心肝肉兒似的。人家一哭一鬧,你就一驚一乍,對我你倒很會擺架子。說不上三句話,就以兄長的身份來壓我,真是的。”

蕭爻也分不清她這些話是說笑還是講真,只好不再理論,也許她就忘了。問道:“那你們籌劃好去哪兒找了嗎?”

蕭茹蕓道:“沒有啊,沿路打探,哪兒碰到就哪兒動手,不是敵死,就是我亡,哪還用得著籌劃。”

蕭爻沈吟著道:“不先籌劃好,只怕很難找到。”

蕭茹蕓道:“很難找也得找,哥,你可不許在這當口首先打退堂鼓,那樣會讓大家寒心的。”

蕭爻眼看眾人已陸陸續續向前走去,乍一看但覺得人多勢眾,可沒個綱目,這樣瞎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碰到柳生十二郎。若要叫回眾人,卻已來不及,蕭爻搖了搖頭。心想:“劉前輩、乾前輩他們久歷江湖,也該清楚這樣找下去是很難碰到柳生十二郎的,怎麽也不事先籌謀籌謀。”

雖知這樣效果不佳,但已無法更改,只得與蕭茹蕓一道,隨眾人向前走去。

蕭爻卻見到李翠微也在人眾之中,朱大成就走在李翠微的身邊。似是有意,似是無意,離李翠微總不會太遠。

蕭爻心中讚道:“朱兄弟無論被李姑娘攆過多少回,他始終對李姑娘不離不棄,永遠守在她三尺之內,這份執著叫人不得不佩服。”

忽然間心下一呆,不由得想到自己身上:“我若對詩嫣也這樣下力守護,不知她會把我怎樣?”

隨即又想:“紀詩嫣是柳生十二郎的弟子,只要找到了柳生十二郎,便可見到紀詩嫣了。”

想到此處,不禁一喜一憂。雖然紀詩嫣對自己不好,而且心中也認定碰到紀詩嫣就會倒黴,但能碰到她的話總還是歡喜的。所憂的是假若她仍像上次那樣,在關鍵時刻,幫她師傅,卻不好下手了。

一行人沿著秦淮河往西邊走去,大街上人跡稀少,氣氛有點不同尋常。

走了不一會兒,卻見一人騎著一匹黑色駿馬橫沖直撞而來。

那人高聲叫道‘駕駕!’,瞧見眾人之後。他生怕馬兒撞到人群。改口叫道:“快讓道!快讓道!”。黑馬跑得太快,眨眼間就沖到人群之前,眼看著即將撞上人群。那人一提馬韁,馬嘶嘶一叫,作人字立了起來,在快速奔跑之時忽然停下,使得那馬顛簸得十分劇烈。眼看要將那人顛下馬背。那人神色慌亂,啊啊大叫。

這時候,乾大向前一沖,身子一閃,閃到馬後,順勢將那人救下。

那人拍了拍胸口,臉上冒出一冷汗,顯是所受驚嚇不小。乾大道:“兄弟沒事吧。”

蕭爻放眼看去,見那人身穿青色道袍,腰間懸一柄鐵劍,相貌一般,嘴角上卻有一顆大痣,年紀在三十五六左右。

那人不耐煩地說道:“沒聽到我叫你們快讓道嗎?要不是我急時勒馬,還不踩死你們。”

乾大心想著他剛剛沒有放馬撞來,這份為眾人著想的心意倒不能不領情。笑道:“就算你不及時勒馬,也不見得就會踩死我們。”

翁剝皮搶著說道:“是啊。你只騎一匹馬,我們這麽多人,你一次最多踩死一人,怎能把我們全踩死?要想踩死我們,至少也得十三四次。”

龍一刀道:“再說,我們也不會站著讓你踩,見你騎馬跑來,自然會躲開。所以你的馬根本不能踩死我們。不信,你可以再試試。”

一翻話,反倒把那中年道人擠兌得無話可說了。那道人臉色不太自在,翻身上馬,對眾人也不再理睬。

劉筆惕向那道人打量了一遍。道:“道兄何事如此匆忙?”

那道人神色不大自然,正好借著說話遮掩過去。沒好氣地說道:“秋瞑居的壽宴馬上就開席了,我趕去赴宴,跟你們沒得說的。”

蕭爻心中微微一驚:“喲!今天恰好是四月初八,慕容掃北六十大壽正期,這人是去拜壽的了。”

劉筆惕微微一笑,臉上一團和氣。道:“道兄是武當派的嗎?”

那道人在馬背上揚了揚眉毛,神氣有些嘚瑟。道:“你可算慧眼識巨,能認出我是武當派的,很不錯。哎!這也難怪啊,我們武當派的武學一向占據著武林翹楚的位置。只要武當弟子出動,哪裏能不被人認出來?我們一直想低調,不想這麽招搖,但還是沒辦法,樹大招風啊。哎!沒辦法咯,沒辦法。”

眾人聽他自吹自擂,自顧自的臭美,都忍不住心中嘿嘿然。劉筆惕笑道:“在下劉老實,久慕武當武學盛名,這幾天,正琢磨著哪天去找鐵琴道人討教幾招,也好長點本事。敢問兄臺萬兒(姓名,江湖行話),我上武當時,可否為我引薦?”

那人呵呵一笑,抱拳道:“在下姓張名叫武正。武是武功的武,正是正義的正。取武正為名,沒別的意思,是要以武功維護武林正道。至於為你引薦嘛,等你上山再說。告辭!”

張武正說完,打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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