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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何仇何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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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約降紅塵,多少情。悲悲喜喜無人問,癡癡悔悔憑誰定,真真假假人誰恨。都怪入夢太沈,易醉難醒,忘卻繁花似錦。

調寄《江兒水.塵夢難醒》。

曾幾何時,江湖上流行這樣一句話: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大抵是說這世上多有不盡如人意的事。男的最難在的是入錯了行道。比如說李逵,本是一粗暴之人,持兩把板斧,殺出一條血路,就算因濫殺無辜而受到懲罰。仍笑說:“也吃俺殺得痛快!”倘若要他吃齋念佛,坐忘參禪。只怕如來降世,也難以點化。

女的最難在的便要數嫁錯人。明明她喜歡的是桃花的姹紫嫣紅,一樹芳菲。取一朵給她戴上,足矣。偏偏給她桃核和鋤頭,要她植樹造林,這不是不解風情?

江湖上又曾流行過這樣一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這家門。這便是指那等姻緣和美的人。嫁得其所,娶得其當。因此像是天生註定,某某人合該娶某人。舉案齊眉,白頭到老,這當是最上等的姻緣。次者,雖挨到一起過,但並不完美,多所磕絆,風波也多。一個人無論多了不起,大抵在為婚姻之事折騰幾十年下來,也就差不多了。別的事業上,要想另開新章,再創輝煌,已心有餘而力不足。

如李翠薇和張耀龍,本該鴛鴦並蒂,卻弄成個勞燕分飛。在新婚前夜,張耀龍失蹤,致使李翠薇千裏尋夫,找了四十多天,仍然無果。蕭爻雖有心幫她,無奈無處著手。感嘆一回,卻無意中記得了這麽一回事。

自從那假裝鬼魂的人出現以後,蕭爻便一直在看著她。見她將頭發蓋住了臉,以為她多半是不想以真面目見人。可她是誰呢?為什麽要裝神弄鬼?為什麽不讓人看到她的真面目?她怎會來到這曠野之上?來這裏是為了什麽?這許許多多的疑問,飄來飄去,總無法想到。只從她和唐霸的對話來看,她對唐門懷有敵意,她為什麽要跟唐門為敵?蕭爻對她,有太多的未知。而這所有的未知,非她本人則不能回答。

唐震、唐雷、唐雲、唐霆和唐霸是當世唐門的五大脊梁,在唐門中,極受尊重,無人敢有半句微詞。唐門中的年輕弟子,聽得那假裝鬼魂的人言語放誕,對唐門五老直呼其名,肆意取笑,這哪有半分尊重之心,因此都對她恨得咬牙切齒。

唐霸向她打量了一會兒。問道:“你到底是誰?你對我了解得這麽透徹,有何企圖?”

只聽那鬼魂冷笑一聲。說道:“我為什麽要了解你?你不是我的情郎,又不是風流俊俏的少年美男子,我才沒興趣來了解你。”這幾句話,說得輕挑已極。

唐門弟子對她本來十分痛恨,但聽到她以此等風情謔語來取笑唐霸。唐文榮和唐文華等幾個專好此道的,差點就笑出聲來。只是當著唐霸在面,心中忌憚,雖覺好笑,卻是不敢。但心中卻幫唐霸答道:“你對我不感興趣,那是你沒試過。沒吃過魚,就不知道魚是腥是甜。吃過魚的人,極少有說魚肉不好吃的,多是越吃越上勁。”

唐文榮等人卻只敢在心中這樣思量,當著唐霸的面,這些話是不敢說的。

唐霸臉上一沈,對方越是輕挑,他便越是慎重。他知道此時在他身旁的,不是他的子侄,就是他的徒弟。作為師長,他理應為他們作好表率,根正方能苗紅。

那假裝鬼魂又說道:“尊夫人葉秋彤溫柔嫻靜,我學不來,卻很敬重。”

唐霸臉上顯現出一陣驚訝之色。葉秋彤是唐霸的原配正室。便是唐文傑、唐文雄、唐文豪的生母。卻想不到,她對自己的家事也都了如指掌,自己對她卻是知之甚少。倘若她跟自己為敵,一在明,一在暗,威脅實在太大。唐霸看著她,心想:“此人不除,我勢為其害。”臉上已漸漸露出了一股殺氣。手裏已扣了三枚峨眉錐,只要她稍微不留神,便要放峨眉錐將她殺死。

唐霸一面假意跟她閑扯著,淡淡地問道:“你還知道什麽?”

只聽那人說道:“葉夫人是極好的人。哎呀!可惜呀。她會教子,卻不會相夫。致使自己丈夫惹出許多不清不楚的事來。”

唐霸聽了這話,不由得驚出一陣冷汗來。她連對自己的家事如此熟知,對自己的過去必也探聽得十分清楚了。唐霸心道:“十幾年前,我曾跟一個女子有過一段纏綿的愛戀。秋彤不允許,那女子因此而喪了命,秋彤也都已原諒了。她說我的不清不楚的事,便是這件事嗎?她專門查探我的私事,難道她是錦衣衛的?我們每年都有賀禮寄到魏忠賢魏公公處,聽說魏公公現已升為錦衣衛督統。她要是錦衣衛的,倒好辦了。”唐霸不知對方身份,正試作猜測,以便如何應付。

對那事,唐霸是理虧的一方,他一直不敢提及,因為那事一亙公布出來,對自己的人格、形象、聲名、地位將造成極為不良的影響。乃至將影響到整個唐門在外人眼中的聲望。

唐文傑卻以為唐門輝煌了幾百年,靠的是先祖打下了堅實的根基。以及後輩的武勇、智慧和籌謀。唐門的強盛,在他看來,既是一份榮耀,又是光明正大的。尚不知在強盛和輝煌的背後,隱藏著太多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傳,而這些秘傳當中,又不知有多少事,恰恰不是光明正大的。

唐文傑聽那人說得不清不楚。他本來就不知道那不清不楚的事,正是唐霸的忌諱。卻說道:“幾百年來,我族中沒有一件不清楚的事。你說的到底是什麽。你最好說清楚,你要是說得不清不楚,我們聽得不明不白,到那時我們不三不四起來。你就別怪我們不講江湖道義。”

唐霸忽然大聲喝道:“妖婦!我唐門的事,豈容你胡說八道!”他早已算定,唐文傑不知天高地厚,這麽一問,若不加以制止,任由裝鬼的人添油加醋的說下去,不知還有多少不利於自己的言語。他心中早已想定,人活世間,若是犯了過錯,寧可自我懲處,自生自滅。也絕不容旁人穿鑿附會,肆意妄言而意加侮辱。況且言者無心而聽者有意,身旁有不少自己的徒弟子侄。那些不利於己的言語一旦說出來,給這些子侄弟子聽了去,再加流傳,今後還怎麽做人?

只見唐霸須發皆張。又聽他高聲喝道:“老子的家事,老子要是管不了。那是家門不幸,我責無旁貸,與你何幹!”

這幾句話,被他以渾厚的內力傳出,在場的人無不被震得耳鼓發麻。他猶如狼嚎,聲音幾近嘶啞。他眉毛倒立,神色激昂,實已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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