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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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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征和九年,順帝薨。

順帝無子,藩王擁兵自重,虎視眈眈。奸妃蕭氏把控後宮,太師蕭守把持前朝,蕭氏一族本就風光無兩,此時更是一手遮天。晉陽太原王以清君側之名率領五萬精兵連夜攻入京都建安,將蕭太師及其黨羽圍困皇宮正德殿。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太原王尚未從霸業將成、帝王之位唾手可得的興奮中醒過來,便被人領兵包抄,連同蕭太師一黨圍困於正德殿,盡皆拿下。當時太原王剛拿下蕭太師,便聽見重兵鎧甲整齊劃一的聲音,霜刀寒劍中,一人坐於輪椅中,從分開的人群中出來。

但見他白發勝雪,品貌絕佳,俊美絕倫恍似仙人。此人原是當朝太傅沈於淵,年少成名,智計無雙。今也三十有六,雖滿頭白發卻容顏不老。

沈於淵是外姓王侯,大周頂級世家之一的沈家家主,十五出征、十六成名,二十封為外姓王侯,二十四卸甲歸朝。二十六官拜一品,順帝登基,便又將他封為太傅。若論起權傾朝野,蕭氏不過跳梁小醜。

只是沈於淵幾年前遇襲,傷了脊椎,下半身癱了起不來便開始深居簡出。他這一退,便如驕陽落山,群星爭暉,叫蕭氏一黨爬了上去以至於得意忘形。先帝屍骨未寒,他們便迫不及待篡權奪位妄想把控朝政。可惜,叫人當成引出螳螂的蟬,沒了作用自也剩下抄家滅族的路。

短短幾月間,朝中風雲變幻,京中人人自危,局勢驚天逆轉。晉陽太原王妄圖謀逆,押入大牢待後審問。蕭氏一族結黨營私、謀朝篡位,全族被誅殺殆盡。蕭氏躋身頂級世家門閥行列前後不過數年便瓦解,徒惹不少笑話。

處理叛賊後,沈於淵宣稱先帝尚有一子,為避免受到蕭黨迫害而藏於冷宮。此子雖年僅十歲,卻是正兒八經的皇子龍孫,再加上沈於淵有心一手將他推上帝位,便沒人敢反對。

至此,新帝即位,史稱桓帝,年號宏光。



宏光三年春,京都建安。

少日春懷似酒濃,插花走馬醉千鐘。

京都東西兩市為繁華區,西市靠著青溪,而青溪上連秦淮下接長江,各設岸口。岸口貨船不斷停泊起航,更甚能瞧見官船靠岸。岸口前方便是西市,兩旁食肆酒樓茶室等店鋪鱗次櫛比,熱鬧非凡。

茶室酒樓後環繞小河流,河流對岸則是排排民居和長巷。河流上無數小船載客來去,岸邊柳樹發芽、桃花似錦,船上翩翩少年郎、岸上豆蔻嬌女郎,眉來眼去,春意無邊。

林鴉一雙風流多情桃花眼微微一彎,便引得岸邊少女粉頰漫上紅雲。他輕巧的跳到岸上,朝那少女一笑,好個俊俏無雙。

他拱手躬腰,本是拿腔作調極為浮誇的做派,因著相貌才沒讓人覺得輕浮,反逗得岸上少女嬌笑連連。待友人喊他,不得不告別時,少女還將手帕塞到他手上。

林鴉接過手帕,轉過身,樂滋滋的吊兒郎當模樣,儼然是個沾花惹草的浪蕩子弟。一進酒樓便被友人嘲笑,他倒是不在意,反而美滋滋:“那是本少爺有本事。相貌俊俏?有本事你也長得俊俏去。”

友人懶得與他辯駁,反正不過是酒肉朋友。他說道:“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林鴉拿起酒壺就著壺嘴灌了一大口,不耐煩的說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仰慕沈太傅,想見他一面。”

“我瞧不出來。”方才還在下面逗弄女郎,現下轉臉就說自己仰慕沈太傅,可那神情就跟面對桌上一盤燒雞,對著燒雞說仰慕般。“我可先說好,你別惹事。要真惹事,別牽扯上我。”

林鴉頓了一下,眼睛滴溜溜一轉,笑道:“我怎會惹事?即便真惹事,必然不會連累到你身上。”

眼前這友人,雖說是友人,實則不過是月前於花樓認識的,屬於豬朋狗友一列。林鴉是個孤兒,因身體有所缺陷便被師父從路邊撿了回去,從小在山裏長大。前段時間剛滿十九歲,便偷了師父花費三四年才煉制成功的丹藥跑了出來。

彼時,林鴉的師父藥山野正愁無人試藥,不知藥性如何。他倒是百分百肯定那藥有用,至少達到自己的期望,只是是否還有其他問題卻不得而知。且此藥煉制所需原材料極難尋得,一顆價值千金,而他總共才煉地十顆,自是寶貝非常。

林鴉一偷便偷了三顆,趁著師父沒發現溜出山林一路游山玩水,來到京都。正好想著尋個人試試藥,只思來想去找不到合適人選。恰巧遇到眼前這友人,友人姓姜,原是京都世家中的公子,大本事沒有,靠著點小聰明度日也頗為自在。

林鴉從這姜公子口中聽到當朝太傅沈於淵的名聲,再去酒樓茶肆等地打聽,又跑到花樓、花船詢問,發現無論是士大夫還是下九流,都極為推崇沈於淵此人。但談及此人,口氣崇敬的同時也不乏遺憾,原是此人下半身癱了四五年。

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偏偏不良於行,任是誰都覺得可惜。

林鴉起了興趣,便想在他身上試藥。可是沈於淵位高權重,別說試藥,就是見他一面都困難。正巧從姜少爺口中得知,沈於淵兩個月前便回河西沈家祭祖,這幾日便會回來。

他尋思,先遠處觀察沈於淵,再行決定。

這般於酒樓中待到晌午,姜公子沒耐性陪他,遇到一幫朋友便簇擁上前可勁兒玩樂。獨留林鴉倚欄翹首觀望,這姿態,倒真似他說的‘仰慕’。

午時六刻,岸口碼頭有了響動。吆喝聲、鳴鼓聲齊發,響亮許久,岸口纖夫排隊準備下河,不少船只都靠邊停泊,就連官船都讓出道路。旁側不少人議論紛紛:“來的是哪路神仙?居然連官船都讓路。”

便有旁人回答:“瞧見那飛雲旌旗嗎?那是沈家的樓船。”

“你是說——沈太傅?!”

林鴉耳朵動了動,望向岸口碼頭,那是艘高大華麗的樓船,行水速度極快。船舷上插著黑白二色飛雲旌旗,船帆落下,船板上站了上百人。船只靠岸的時候,先是訓練有素的護衛下船,隨後是奴仆,最後才是親近的家仆。先後井然有序,不吵不鬧,儼然是大家風範。

遠遠地,林鴉便瞧見有一人坐在輪椅上被推著下來。距離隔得有點遠,人群密集,那人又被護衛、家仆重重包圍,下了地又即刻進入轎中,什麽都看不清。

只瞧見是滿頭白發,倒是一身不凡的氣度難以忽視。

沈太傅歸京的樓船熱熱鬧鬧的到來,井然有序的離開,無聲無息的消失,前後花費時間不過半盞茶。再次讓人讚嘆世家門閥的嚴謹和教養。

林鴉掏了掏耳朵,暗地裏撇撇嘴。

大周文人士卒崇尚世家門閥,門第之見格外嚴重。其中大周頂級門閥有四,河西沈家是其一。沈家出色的子弟不少,只是沒人能比得過沈於淵。往前往後各數一百年,都很難再出現沈於淵這樣的人物。

姜公子派了小廝過來傳話,道他已隨友人去春風閣,問他去不去。

林鴉笑道:“不去。我心有所屬,不愛沾花惹草。”

聽了回話,姜公子哈哈大笑,嘆他風流笑他自欺欺人還想欺他人。笑完以後,從春風閣的相好那裏買下些壓箱底的好物,令小廝送了過去。

林鴉見到這些壓箱底的好物,竟也認真看完,看完扔到一邊,沒有半分情動。第二日他便到鹽市逛,專門往駔會跑,去了個把月終於守到沈府的婆子出來采買奴仆。

林鴉毛遂自薦,相貌姣好、模樣機靈,那婆子當下便看中。沈府近期急需人手,到駔會來一是為了看是否有合適的奴仆便買下來,二也是為了支取幾個短工。這些倒是不需要多嚴苛,只需要家世清白幹凈便可,因為短工只被安排在外宅,就是有問題也威脅不到主人家的安全。

林鴉將畫過押的契紙藏入懷中,桃花眼彎彎如月,跟在那婆子身邊時不時說幾句、逗幾句,哄得婆子連聲而笑。過後,婆子便偏心的安排了個馬廄看馬的輕松活兒給他。

沈府的馬廄共有兩處,一處伺候的是老爺們的駿馬,另一處則是平時府裏奴仆們出門辦事所需的普通老馬。

林鴉自然是去了後一個馬廄,仍是在外門的地兒。沈府分隔外門內宅是一條巷道,巷道外的仆從,據說十幾年也未得見貴人們一面。他這等只幹一兩個月的仆役,自然不可能進入巷道內,伺候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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