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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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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音音沒有跟陸決追究, 陸西瓜到底是如何開口說人話這個匪夷所思的命題。

她只是抱著陸西瓜,自顧自地往地鐵站走,假裝不知道陸決跟在身後。

她不知道陸決這是打算做什麽。

為什麽跟著她。

為什麽突然這麽反常。

明明那天是陸決先把她推開的。

沈音音忘不了他那時冷冰冰的語氣, 就和小時候,她來陸家的第一天, 陸決呵斥她為什麽不回自己家一樣。

這個點正是下班高峰期, 地鐵站人流洶湧。

沈音音抱著陸西瓜站在入口處, 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寵物不能帶進地鐵站。

她犯難了。

就算是坐出租車, 司機也未必肯讓陸西瓜上去, 更別提公交地鐵這類公共交通了。

要是先回家把陸西瓜放下,就沒辦法在晚自習之前,買到蛋糕送到醫院去。

沈音音想了幾秒,然後回頭看著陸決。

他就站在自己幾步之後,像一個沈默的黑武士,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喏,”沈音音把陸西瓜放在地上, 狗繩還給陸決,“你帶來的,你負責帶回去。”

“哦。”陸決配合地接過狗繩,輕輕拽了。

陸西瓜仍舊緊緊拽著沈音音的褲腿, 眼神楚楚可憐。

陸決低聲說:“你看,是它不肯跟我走。”

沒辦法,沈音音只好蹲下來耐心同它講道理:“西瓜,趕緊跟你爹回去, 我要坐地鐵,你不能進去。”

西瓜睜著雙懵懂的眼睛,小耳朵抖啊抖的, 腦袋一歪,充滿了茫然。

陸決適時地提醒:“你和它說沒用,它聽不懂人話。”

那你剛才說它跟你講話了?

沈音音懶得追究這些細節,反正他是陸西瓜的主人,他擁有最終解釋權,黑白顛倒也拿他無可奈何。

“我不管,這是你的事……”沈音音狠下心,不理會小狗的撒嬌,毅然走入地鐵入口。

“嚶~”身後一陣哼哼唧唧的叫聲。

沈音音停住,無奈回頭。

穿著白T恤衫的少年站在夕陽裏,牽著小狗,背向濃墨重彩的夕陽,眼神莫名充滿寂寥,好像被拋棄了一般。

一人一狗,都用這種眼神盯著她,一動不動。

沈音音忽然懷疑,剛才那聲嚶嚶到底是狗叫的,還是人叫的。

怪她太心軟,這樣還叫她怎麽走啊。

“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去,車就停在附近。”陸決開口道。

沈音音猶豫要不要這樣。

陸決看穿她在想什麽,補充說:“如果討厭我,可以不跟我說話。”

“明明是你不想跟我講話。”沈音音小聲嘀咕。

她看了眼時間,離晚自習只有不到五十分鐘了,她索性從陸決手裏接過狗繩,“走吧,麻煩你了。”

這是第二次坐陸決的車。

情境卻與上次不同,除了提醒沈音音系好安全帶,沒有其他的話。

陸西瓜坐在沈音音的腿上,對窗外的風景充滿好奇,總想探頭出去,陸決索性關掉敞篷,同時給了陸西瓜一個警告的眼神。

小狗立刻老實了。

又拼命往沈音音懷裏拱。

沈音音無奈地瞄著陸決:“這麽不喜歡幹嘛帶回來。”

小狗都快對陸決PTSD了。

陸決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說:“你不是喜歡嗎?”

“……”沈音音忽然就不說話了。

她低著頭,一手幫陸西瓜梳毛,一手緊緊攥著書包帶,冷氣讓她光.裸的膝蓋有些涼,只是用手遮了一下,陸決就察覺到,動手調低冷氣。

氣氛沈默中帶著古怪,一言不發地,卻悄無聲息地緊張。

只有陸西瓜毫無影響,它對沈音音書包上的玩偶掛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奮力想要把玩偶的耳朵揪下來。

它倒是自得其樂,玩得開心。

要不是看陸決在開車,沈音音真想把陸西瓜扔到他身上。

在離蛋糕店只有五分鐘車程的街道上,他們堵了十多分鐘,等到蛋糕店,只剩下最後一塊榴蓮千層。

還好趕上了最後一塊。

沈音音認識這家店的老板,指著櫥窗裏那塊蛋糕,“老板我就要這塊……”

“媽媽,我也想吃這個牛年蛋糕……”

身後響起一個童稚的聲音,她回過頭,發現是個四五歲的小男孩。

他吮著顆糖,一邊臉頰鼓起來,眼神純凈,正拉著媽媽的衣角,小聲說著想要吃“牛年蛋糕”。

抱著他的那位年輕阿姨,妝容淡雅,柔聲對孩子說:“小寶不可以哦,榴蓮蛋糕已經被這個姐姐買了,我們吃芒果的好不好?”

小孩眼圈立馬就紅了,他歪頭望著沈音音,模樣委屈極了。

這讓沈音音有些犯難。

她遇到過這類小孩子,非常擅長撒嬌耍賴,一定要得到想要的東西,甚至不惜滿地打滾。

如果是平時,沈音音為了相安無事,大概率會妥協於這樣的行為。

可這次的蛋糕是專程買給鄭阿姨的。

她在心中暗想,如果這孩子也來這套,她這次一定不會同意,要擺出最冷漠的表情,用最絕情的語氣,說出最傷人的話!

這很容易。

有陸決這個行業領軍標桿人物在旁邊杵著做範本,看著甜美的蛋糕,都能露出一副天然不耐煩的表情……

沈音音只要模仿一二,絕對能嚇退小孩。

店老板把蛋糕包好,出示付款碼給沈音音掃。

就在這時,小男孩忽然輕輕叫了聲“姐姐”。

來了來了,挑戰來了。

沈音音皮笑肉不笑地牽扯嘴角,不太自然地擺出冷漠的表情,“什麽事?”

她在心裏打好了草稿,隨時準備應戰。

沒想到,小男孩並未表現出任何耍賴傾向,只是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她懷裏的陸西瓜。

“它叫什麽啊?”

人類幼崽,用那種天真柔軟的目光,看著一只動物幼崽,這情景很難讓人不動容。

沈音音感覺自己聲音都柔和了:“它叫陸西瓜。”

“那我可以摸摸它嗎?”

沈音音想了想,笑瞇瞇地對小男孩說:“可以啊,它很乖的,你把手伸出來。“

小孩怯怯地伸出手,似乎有些緊張,下一秒,陸西瓜就非常大方地將自己的爪爪放在小孩手上。

“太好了,媽媽你看,小狗狗跟我握手了!”

他媽媽鼓勵他:“真棒。”

“小狗狗,你喜歡吃什麽?我讓媽媽給你買,除了牛年蛋糕,什麽都可以哦!”他大膽地摸了摸陸西瓜毛茸茸的腦袋。

沈音音忽然就不行了。

她可以狠下心拒絕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孩,卻沒辦法抗拒這樣柔軟的善意。

這一次,她六神無主,主動將目光投向了陸決。

“怎麽辦?”

陸決有些無奈:“我就知道……”

老板還等著他們付款。

“只有這最後一塊了嗎?”陸決問老板。

“正在烤,不過要等半個小時左右。”

沈音音看了眼時間,那時候晚自習就要遲到了。

她咬著嘴唇,非常猶豫。

陸決不動聲色地把沈音音拉到一旁,酷酷地對那對母子擡擡下巴:“你們買吧。”

他幫沈音音做了決定。

“那我們?”

陸決言簡意賅地說:“你去上課,門口坐地鐵,我來買,下課給你送過去。”

有哪裏不對。

沈音音看著他,“這個不是買給我吃的,是給你媽媽的。”

陸決鎮定的眼神肉眼可見的崩了一下。

但很短暫,他馬上又恢覆平靜,“我知道了,你走吧,狗也給我。”

居然答應了?

沈音音狐疑地把狗繩交給陸決,她慢吞吞地走出蛋糕店,老覺得哪裏怪怪的。

快七點了。

天空的色彩有種遲暮的瑰麗感,淺色的月亮爬上來,被雲層遮住。

天快黑了。

現在坐地鐵趕回學校,不會堵車,也不會遲到。

怪就怪在,她當時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驅使著,回頭看了一眼。

陸決正用一種極為別扭笨拙的動作抱著狗,人難受,狗也難受,他倆都同時看著沈音音,那種眼神,好像在說……

“你快回來,不要留我跟他(它)待在一起!”

沈音音:“……”

沒辦法,心軟就是她最大的弱點。

她沒去上晚自習,給班主任打電話請了假,等拿到蛋糕,坐陸決的車送到醫院。

陸決把車停在住院部樓下,熄火停車,他往上看了眼,對沈音音說,“你上去吧,順便把這個帶給她。”

他伸長手臂,掀開後座上那件外套,把那天掉在地上的小禮盒交給沈音音。

“我不,”她撇開臉,“你自己去,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陸決低低地笑了聲:“還記仇呢?”

沈音音還有些別扭,不願看他:“不行嗎?”

“行,反正我債多不愁,慢慢還就是了。”陸決的語氣忽然輕松,甚至有些輕快,這讓沈音音懷疑她是不是聽錯了。

因為他看上去心情異常的好。

狗不能帶進醫院,沈音音只有在車上等陸決。

她不知道他要多久才回來,調低椅背半躺著,稍微調低車窗,讓空氣流通,戴上耳機閉眼聽歌。

等到陸決回來,看見沈音音抱著狗,頭歪在車窗上,睡得正熟。

他輕輕拉開車門,停頓了一下,沒有關上——他怕關門的聲音會吵醒她。

這些天,擔心鄭芷如的病情,恐怕她也一直沒睡好。

這個家裏所有人都沒睡好。

沈音音呼吸均勻,睡顏恬靜美好,額前一絲碎發被風吹動,似乎是感到癢,她開始無意識地伸手去撓。

然而那縷頭發還是頑固的停在眉間。

陸決猶豫了一下,動手關上車窗,傾身靠近沈音音,輕輕地觸碰到她的頭發。

她睫毛動了動。

陸決馬上註意到,因為他克制不住地盯著她的睡顏,想要縮回手已經來不及了。

沈音音睜開眼,眼神帶著剛睡醒的朦朧。

她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盯著陸決,好像是不認識他一樣,還需要花些時間來分辨他的身份。

就這樣,兩個人維持了幾秒的靜默。

他清晰地看見她細瘦的眉,漂亮幹凈的眼眸,有種不谙世事的天真,卻又總是溫柔的。

長大後,這是陸決第一次起了貪欲。

希望她的溫柔都只給他一個人。

就算他犯錯,也可以對他心軟。

不要拋下他。

不知道為什麽,喜歡一個人,卻總是和獨占欲攪在一起,這是種很矛盾的體驗,陸決試圖切斷這種軟弱的念頭,試過故意將她氣走,但根本於事無補。

沈音音忽然用力眨了眨眼,終於認出陸決,她皺著眉,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戳在陸決的左臉上。

“說了討厭你了,不許你碰我。”

語氣鄭重,好像在發表嚴肅的斷交宣言一樣。

陸決忽然就笑了。

“討厭就討厭吧。”反正他從來也不是討人喜歡的孩子。

剛才在病房裏,鄭芷如睡著了,陸決猶豫很久,沒有把她叫醒,他不知道該跟母親說什麽,只能把禮物和蛋糕留下,請護士在她醒來後轉交。

他不會說好聽的話,脾氣臭,性子硬,對很多事都缺乏耐心。

可是,即使是這樣……

陸決輕輕握住她的手指,細膩柔軟,那麽纖細嬌小,在他掌心裏輕顫一下。

他近乎祈求地問:“可不可以只討厭我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憐愛1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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