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裏的妖怪們都被這女孩子的一聲‘姐姐’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再看向她撲向的方向, 眾鬼將恍然大悟, 這又是一個把鬼後大人當成女性的人。

女孩的目的自然沒有實現，她跑到一半就被酒葫蘆攔了下來，一低頭看到一個長著尖牙的酒葫蘆對著自己齜牙咧嘴，一聲高分貝尖叫直接讓議事廳裏的妖怪們不約而同地捂上了耳朵。

“你不是那次那個小姑娘麽？”雖然這女孩面部已經驚恐到扭曲, 臉色煞白看上去馬上就要暈了, 但華裊還是將人認了出來, “你怎麽一個人跑來這裏？”

“姐姐啊啊啊！”

“我是男的啊……”華裊苦笑著解釋, 女孩一聽華裊把她認出來簡直感動得不行, 也不管對方到底是男是女，直接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和華裊說著自從她被救回去之後發生的事。

原來這女孩就是池田中納言的女兒，當初他和酒吞把那七個女孩放到一輛牛車上, 看著車進了城, 然後女孩子紛紛醒來後被家裏人領走他們才離開。這個女孩當時家裏來的人是最多的，給華裊留下的印象也很深, 而且他還聽其他妖怪說這女孩回去說自己是被酒吞所救，自然對她印象好了不少。

而這女孩這次來找他們竟然還是來尋求庇佑的, 華裊聽了少女的話簡直哭笑不得, 對這女孩子的勇氣真是不知道該佩服好還是責備好。畢竟這一片除了大江山之外還有許多不受酒吞管制的妖怪，少女能一路安全到達這裏大半也是靠運氣, 他還真不敢想這女孩中途遇見其他敵視人類的妖怪會變成什麽樣。

“不管變成什麽樣我都認了，但是如果留在家裏我才是真的死路一條。”女孩子抽抽搭搭地擦著眼淚, “自從上次回家後，父親為了保護我的安全就找了幾位陰陽師來保護我，還叫我不用擔心，馬上就會有人來鏟除酒吞童子了。”

說道這女孩子忐忑地瞥了紅發男人一眼，酒吞倒是沒什麽反應，議事廳裏其他的鬼將都憤怒了，尤其是茨木，頓時感覺大江山的威嚴遭到了蔑視，當即拍案而起說道：“真是不自量力，摯友豈是他想鏟除就會鏟除的？”

女孩被茨木這一聲嚇得一哆嗦，但居然還是鼓起勇氣繼續說著：“可是我知道你們是好人……好妖怪，但是我回去之後和父親說，父親不相信，只當我瘋了，還把我關了起來。”

“可誰能想到，父親找來的陰陽師根本就不是想保護我，而是想殺了我！”女孩從出生以來一直認為陰陽師是能夠保護她們的人，而那些陰陽師們試圖對她做的事卻讓她對陰陽師們的印象直接破滅了，她從那些人手裏逃出來，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那天救了她的兩個妖怪。

“我不能回家，父親他對陰陽師們有著盲目的崇拜，我說什麽他都不會信了，所以我就來找你們了。”少女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瘦弱的身體跪在議事廳冰冷的地面上，顯得非常無助，“我知道我這樣非常無恥，但我只是想活著啊……”

身為人類，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向周圍人口中罪惡滔天的妖怪們求助，而那些平時她一直尊敬著的陰陽師們則是變換了一副面容，掀開人類的皮囊，裏面包裹著的不過是比妖怪還要醜陋的靈魂。

“先把她帶下去吧。”酒吞吩咐著一個鬼將把女孩帶下去安置，自己和華裊坐上首位，“繼續剛才說的。”

下面一個鬼將站出來，給遞給酒吞一個瓶子，酒吞把玩了一番將瓶口打開，然後捏著瓶身微微抖動，一滴黑色泛著腥臭的液體就這麽滴落下來。

華裊瞳孔緊縮了一下，那液體滴在桌子上一眨眼就將桌子腐蝕出一個小坑，效果雖然比剛才孚身上的血液弱一些，但不難看出兩者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系。

“前幾天有人發現大江山一些妖怪實力增長得非常詭異，結果就發現了這個。”酒吞將瓶子放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竟然將主意打到我大江山來了，有意思。”

“是屬下大意了！”那個將瓶子呈上來的鬼將是負責大江山大大小小妖怪管理的，此時發生了這種事自己非常自責，想起那些被人蠱惑的妖怪，竟然為了這麽一點誘惑就歸順於那幕後黑手，又覺得怒其不爭。

酒吞擺擺手將人揮退，又看向盉，問道：“這個是怎麽回事？”

一直惴惴不安地站在一邊的盉聽酒吞叫他，又覆雜地看了一眼被凍住的昔日好友，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孚他確實是覆活了，還不知從哪得知了我的下落混進大江山來，想讓我……想讓我把這壇酒摻在酒吞大人常飲的酒中送過來。”

盉將一直抱著的酒送上來，酒吞照例打開聞了聞，沒聞出什麽問題，隨後想了想讓華裊把孚的冰凍解開了。

“給他自己灌下去。”吩咐左右鬼將按著人不動彈，又叫一個人扳著孚的嘴把一壇酒都給他灌了下去。

一壇酒還沒灌完，那名叫做孚的妖怪就昏死過去，身上的氣息也漸漸弱了下來。

“是毒嗎？”華裊看那酒清澈見底，聞著也就是普通的酒香，卻沒想到效果這麽顯著，在大江山疑似已經被對方入侵的情況下，這要是真讓酒吞喝了，隨便來一個小妖怪捅酒吞一刀後果都不堪設想。

“我知道這個了！”盉思索了一番突然說，“我一直聽聞有一種名叫神便鬼毒酒的酒，人類喝了只和普通酒水沒什麽兩樣，但是對於妖怪來說卻是劇毒的存在。*”

酒吞冷哼了一聲，表情十分冷厲：“這人，還真是做了好幾手準備啊！”

“酒吞大人，似乎有許多人朝著大江山的方向來了！”門外又跑進一人，他這話一出，議事廳裏的人神情都是一震。

“來的正好，咱們就去會會這個想鏟除本大爺的人吧！”

酒吞站起身率先向門外走去，一眾鬼將跟在身後，華裊也放出飛鳥去通知他的式神們來與他匯合。大江山上妖怪們得到消息不管做著什麽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紛紛聚集起來準備共同抵禦敵人。

山腳下飄搖著印著源氏家徽的旗幟，一片山雨欲來的氣息不知不覺地蔓延開來。

“華裊大人……”桃花妖看著這種場景，心裏不由地不安起來，她也算和華裊一起經歷過了不少事，但是這次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兆縈繞在心頭。

“沒事的，一會讓弈和青蛙瓷器帶著你們在最後面，你們幫忙治療受傷的人，弈和青蛙瓷器要負責保護好你們。”華裊抓緊時間部署著，他不知道來人手裏到底有著什麽樣的秘密武器，但自己這邊率先安排好總要比被對方打個猝不及防要好得多。

林子裏突然傳來類似野獸的嘶吼聲，華裊是聽過這種聲音的，當即臉色一變，揚聲喊道：“來了！小心！”

幾乎是話音剛落，森子裏前前後後竄出百十來個紅發怪物，大江山的妖怪們看到這紅發還楞了一下，被酒吞迎面掀飛一個後才紛紛回過神來拿出武器抵禦。

一對上才發現這種怪物速度極快力道極強，嘴裏的尖牙，手腳上的尖爪都是他攻擊的武器，就連給他身上造成的傷口流出來的血液都具有強烈的腐蝕性。而且交手片刻他們便發現，這種怪物悍不畏死，而且逮到身邊的活物就咬，雖然人數上是大江山目前占了優勢，但這種東西還是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接著樹林裏又出現悉悉索索的聲音，不一會兒就有一群背上頂著把蜘蛛腿的人形怪物爬了出來。這還不算完，和蜘蛛怪物同時出來的還有一群背生雙翅的怪物，和之前的紅發怪物一樣，這群生物似乎沒有神智，只懂得攻擊，而且一旦受傷就會流出黑色的血液。

看到這裏酒吞和華裊哪裏還不懂，除了之前他們發現的酒吞的劣等覆制品，這些陰陽師竟然還弄出了其他妖怪的覆制體，而這些人造的妖怪正是此次進攻大江山的先遣部隊。

和敵人短兵相接片刻後，式神們也紛紛參與到了戰鬥之中，輔助類的都站在靠後的地方，一有那種怪物靠近弈和青蛙瓷器便會出手抵禦，治療類的式神時刻關註場內是否有人受傷，書翁醜時之女則是看準時機給敵人上草人和詛咒天書，雨女也讓這一片下上了蒙蒙細雨，將地上惹人厭的腐蝕性液體沖走不少。

天空中姑獲鳥和鴉天狗與大江山能夠飛行的妖怪共同抵禦著長著翅膀的怪物，赤舌時不時放出幾道閃電，雖然傷害不大，但有著擊退作用的技能還是幫了很大的忙。

“下去看看！”酒吞又伸手砸飛一個怪物，覺得不能這麽被動下去，現在對方的主帥還沒見到，反倒被一群小蒼蠅拖住算怎麽回事？當即非常暴力地清出一條路來，朝對方旗幟的方向奔去。

華裊掃了一眼戰況，式神們和大江山的妖怪們配合得都不錯，便也跟在酒吞身後，一同而來的還有茨木、金熊童子和星熊童子，還有數十個大江山的妖怪。

走到一半，就察覺到前方一群雜亂的氣息，接著馬嘶陣陣，腳步聲和馬蹄踏在土地上的聲音響起，眼前路的轉角處已經看到了源氏的旗幟。

領頭一人騎在馬上，臉上帶著睥睨眾生般的表情，他身後跟著四名武將還有一群護衛，武將其一正是和茨木有過過節的渡邊綱。

仇敵見面分外眼紅，兩方幾乎剛一打照面就向對方沖了過去。

酒吞第一時間和為首的那人對上，那人身上穿著印著源氏家紋的鎧甲，一看便是源賴光本人，見酒吞上來也毫不猶豫地拔刀應對。其他四個武將，渡邊綱和茨木也已交手，星熊童子和金熊童子各分一人，華裊就對上了剩下的那個。

“你真的是妖怪嗎？”那人對上華裊還有些不敢置信，“真不是酒吞童子抓來做小妾的女孩子嗎？”

“呵呵……”聽著這人狀似憨厚直接的話，華裊直接冷笑了一聲，四只飛鳥應聲而動，“既然你眼睛長著也沒什麽用，不如就當個實實在在的瞎子好了。”

四只體型如鷹的飛鳥以不同角度沖向那人，其中三只被他躲過，另一只則是成功給人放了血。

“好兇！”那人怪叫了一聲，隨後表情不覆剛才的輕松，“果然妖怪就是妖怪，那我也不客氣了。”

“你最好不要客氣。”華裊唇邊勾起一抹笑意，勾勾手將飛鳥召回身邊，“否則你會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那人臉上浮現出一抹怒氣，伸手拔出腰間長刀，揚聲道：“蔔部季武，參上！”

“管你是誰！”華裊不想和人啰嗦，抽開畫卷坐上去漂浮在那人觸碰不到的半空中，四只飛鳥則又朝著那人飛去——敵人不少的情況下，就是禦魂魅妖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蔔部季武被那飛鳥弄得不勝其煩，而飛鳥的主人又高高在上地坐在半空中他連對方的衣角都碰不到一片，反觀自己的同僚，一個個和對面的妖怪打得拳拳到肉，他這邊卻憋屈成這樣，不禁越來越煩躁起來。

心境上出現問題，防禦就會出現漏洞，一個不註意間，他的手臂就又被那惹人煩的小鳥啄了一口。

奇怪的是這次的傷口跟上次相比不痛不癢，連血都沒流太多，他剛想擡頭嘲笑這個妖怪共計軟綿綿的，然而話沒出口就覺得頭腦暈眩起，身體不受控制起來。

“蔔部你幹什麽！”這邊阪田金時與金熊童子戰得正酣，側面突然劈來一刀，差點把他一條胳膊都劈斷，定眼一看，偷襲他的人竟然是蔔部季武那家夥！“你瘋了？”

說話間，阪田金時也沒註意到有兩只飛鳥飛到自己身後，反應過來時只覺得背後刺痛，然後也什麽都不知道了。

“鬼後大人威武！”金熊童子眼見著華裊用了不知道什麽手段讓對方兩個武將直接叛變，直接成了敵我不分見人就砍和上面那些沒有心智的怪物沒什麽兩樣的人，當即歡呼起來。

“禮尚往來罷了。”華裊瞇著眼看著那個和酒吞戰成一團的男人，準備將這人帶來的其他人也逐個混亂住。

然而這時不遠處卻傳來了桃花妖的尖叫聲。

“你先回去。”酒吞將源賴光揮開，“本大爺這裏不用你擔心。”

華裊見確實是酒吞站了上風，又實在不放心桃花他們，於是沖酒吞點點頭，朝回趕去。

他身後，與酒吞對峙明顯占了下風的源賴光唇邊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

華裊往回趕去，遠遠地就見原本戰鬥的空地上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一個起碼十多米的怪物，它身上被血色的肌肉覆蓋，身體兩側長著十數條蛛腿，後背一對猙獰扭曲的肉翅惡心異常。

華裊坐在畫卷上繞過怪物飛過去，便見怪物正面更是猙獰，胸前腹部不知多少人臉擁擠扭曲在當中，有的急得五官扭曲，看上去煞是嚇人。

那龐然大物移動著，所到之處掀起妖怪一片，而一群妖怪的攻擊對他來說仿佛不痛不癢，根本上不了他分毫。

“華裊大人！”看華裊回來了，桃花紅著眼眶撲了過來，還不等華裊問什麽，就聽桃花說，“青蛙瓷器為了保護雨女被那個妖怪吃了……”

華裊的心幾乎立刻就懸了起來，就聽桃花繼續說：“我把他覆活了。”

“你做得很好。”華裊摸了摸桃花的頭，但一顆懸著的心卻沒有馬上放下。

桃花的能力只能用兩次，如果使用到第三次，桃花自己也將不覆存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就意味著他們不能再有任何傷亡了。

“那東西是剛才那些怪物互相吞噬形成的。”書翁沈聲為華裊解釋，表情帶著十分明顯的厭惡，“剛才戰鬥到一半他們忽然開始互相吞噬起來，然後就變成了這樣的東西。”

“別怕。”華裊看著不遠處那行動笨拙的舉行怪物沈聲道，“不就是個低配版逢魔boss麽！又不是沒打過！”

“醜時之女，上草人，書翁，詛咒天書準備好。”華裊又吩咐姑獲鳥去通知大江山的妖怪們，“讓他們一會對準了草人打。”

“兵俑，貍貓，開嘲諷，先放一波風箏。”華裊讓兵俑和貍貓分別站在兩頭，交錯著開嘲諷，那怪物抵抗性很高，但十次總有兩次會成功，總算是把怪物的腳步拖延了下來。

這時候醜時之女的草人和書翁的詛咒天書也已經就位，華裊一聲令下，所有的攻擊都對著和怪物連著一根細線的稻草人而去。

一波攻擊過去，草人仍舊屹立不倒，書翁擡筆在空中虛虛描畫，一只墨色飛鳥在空中一分為二，分別飛向草人和怪物。接著墨色在怪物身上炸開，那怪物腹部無數張臉扭曲著發出哀鳴的聲音，然後轟然倒地。

“成功了！”式神們和妖怪們楞了一下，隨即不約而同地歡呼起來。

華裊仍擔心酒吞那邊，這邊怪物剛一解決便又馬不停蹄地朝酒吞戰鬥的方向趕去。

行至一半，心中突然湧現出不安的情緒，接著仿佛印證一般，半空中徒然浮現出一層結界一樣的東西，將整個大江山與外界隔離起來，整個大江山的天空霎時黑了下來。

此時華裊已經離酒吞的位置不遠，但天空突然黑了，他身上也莫名一重，渾身的妖力都無法運轉，原本還坐在畫卷上的他幾乎一瞬間就墜落在地上。

四周黑漆漆一片，恐懼感襲來，心中的不安也隨即擴大。

心中有一個聲音響起——他得趕緊去找酒吞，不能害怕，不要害怕，心結以經解開了，黑暗也沒有那麽恐怖了，酒吞就在前面等他……

跌跌撞撞地走著，即使沒有了妖力，他現在的身體素質也是頂尖的，聽力也非常靈敏。向前趕了幾步路，就聽到前方兵器碰撞的聲音，他頓時面上一喜，扒開面前的樹叢看過去，然而眼前的畫面卻讓他目眥欲裂——

那個名為源賴光的男人，似乎是場中唯一一個能夠直立的人，其他人包括酒吞在內都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而源賴光手裏拿著長刀，在地上拖動著拉出一條線，他的前方正是昏迷不醒的酒吞。

“住手！”華裊幾乎是本能地撲了過去，只身擋在酒吞面前，他警惕地面對著源賴光，背後卻伸出手去摸索著探到酒吞的鼻息，見人還是活著的才松了口氣。

“哦？居然還有一個漏網之魚。”源賴光身上幾乎被血染透，手臂和腿上都是深可見骨的傷口，他胸口上也有一處傷痕，但卻不重，見華裊看過來似乎是有恃無恐般地笑著說，“多虧了這星兜甲，否則剛才就死了呢。”

“你到底做了什麽。”華裊大腦急速運轉著，對方現在的狀態也是強弩之末，但他現在沒有妖力用不了技能和武器，對方手裏有刀，情況還是對他們這邊不利，眼下還是要拖延時間，爭取將對方一擊致命才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源賴光卻似乎看穿了華裊的想法，但居然縱容他繼續拖延時間一般地開始解釋，“我在大江山外面設置了百名陰陽師，以獻祭的方式啟動這一陣法，陣法啟動後除非陰陽師生命耗盡，否則他們都不會恢覆。”

華裊聞言心頭一緊，眼前這人是個瘋子，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用了這麽大的手筆……

“你不用再繼續掙紮，之前的事我也聽說了，你和你身後這位可是壞了我不少好事。”源賴光咳了一下，然後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不過沒關系，我要的是他的命，你，我另有用處。”

“你想用我幹什麽？”華裊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邊警惕著對方的行動，“我只不過是個名不見傳的小妖怪罷了。”

“哈哈，小妖怪？你不是，你是個寶貝。”源賴光突然彎腰將華裊的下巴捏起，“你有著其他妖怪都沒有的能力，生死人肉白骨，多妙！有了你，我所追尋的長生之道便會有所突破，屆時……”

黑暗中，源賴光的雙眼發出懾人的光：“之前那些不過是失敗品，你才是關鍵，所以，我不殺你。”

“是嗎？”一直垂著頭聽源賴光解釋的華裊突然擡頭，不等源賴光反應徒手便將源賴光手裏的刀攥住。

源賴光似乎早有所料，自己的手也不松，單憑華裊現在的狀態是萬萬奪不過他的。

然而華裊本來也沒想奪刀，他攥住刀後不管手心的刺痛，直接將自己的身體朝刀身送去。

“你！”源賴光瞪大雙眼，似乎對華裊的動作非常不解，隨即他只覺得自己胸口一陣刺痛，明明身上並沒有多出一點傷口，口中卻源源不斷地冒出血來。

“咳咳……看來我總算歐了一把。”喉中湧出一口血，華裊卻笑了出來，“鏡姬大禮包，給你嘗嘗鮮。”

“哈、哈哈！”源賴光脫力地跪坐在地，似乎不甘於籌劃的一切就此落幕，竟拼盡最後一口氣癲狂地笑了出來，“我死了，他也別想活。”

一陣利器破風的聲音響起，華裊僵硬地轉頭，不知何時醒來的星熊童子正站在他身後。星熊童子手握長刀，眼中浮現出一個繁覆的花紋，肢體僵硬卻手起刀落，對準了酒吞的脖子砍下。

不……

那刀落下的動作在華裊眼中放慢，血花濺起的速度也變慢，聲音卡在喉嚨裏，最後只是咳出一片血霧，伸出手，只能摸到一片黏膩。

不知何時，大江山外的結界褪去，陽光重新照射進來，他一個人跪在一片血液與狼藉中間，身形蕭索無比。

“我能救他嗎？”妖力重新回到身體裏，他伸手將酒吞的手握在手裏，妖力不要命地向對方身體裏輸送過去，“我能救他嗎？”

【……】

“你讓我來這裏，遇見他，不是只為了了解我的心結對嗎？”華裊緊緊盯著地上躺著的人，嘴裏卻還問著無人回應的話，“一定還是有辦法的對不對？”

【玩家您……】

“不要叫我玩家！”華裊低吼了一聲，“我早就不是什麽玩家了，這裏不是真實的嗎？這裏難道只是游戲嗎？”

【我是想說，上個世界的獎勵裏，有一件東西也許能幫到你。】

華裊楞了一下，從之前不知道該如何使用轉換符從懷裏拿了出來。

轉換符，上面並沒有寫是什麽轉換符，也就是說，也許這個轉換符並不像游戲中限制那麽大，除了等級，生命也許也可以……

【您要想好，如果轉換成功，您的旅途將到此結束，這個世界將不再容納您。】

“我……”華裊剛要說什麽，身後卻傳來式神們的聲音，原來式神們不知何時已經趕來，看到他手裏的東西和眼前的景象，意識到什麽似的紛紛出聲。

“華裊大人，我可以，我可以覆活酒吞大人的！”桃花妖撲到華裊身邊，說話間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不要走好不好？”

“對不起。”擡手摸了摸桃花的頭，華裊眼中滿是愧疚，“我不是一個負責的人，我很自私，讓你們傷心了，抱歉。”

“不是的，華裊大人明明很溫柔！”溫柔到不忍心讓她一命換一命，但又殘忍到就這麽在他們眼前消失。

“乖，等你們酒吞大人醒了，讓他帶你們來找我。”將詫異的桃花妖推開，手一揚轉換符就在兩人中間浮起。

【是否確認使用‘轉換符’？】

“確認。”

感受到身體在空氣中慢慢消散，身後是式神們壓抑的哭泣，不遠處茨木和金熊童子掙紮著起身，滿臉驚駭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有緣再見。’

在手指消散的最後一秒和酒吞十指交握，隨後華裊編在這個世界消失了。

…………

現代，一年後。

“我說，節目組真能搞啊，居然把錄制地點弄在日本。”一起上節目的一個演員勾著華裊的脖子抱怨，“雖然給了咱們一天休整時間隨便玩，但語言不通啊！難道要去找導游嗎？”

“啊，其實我會一點日語。”華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們想去哪兒，我帶你們去好了，簡單的日常對話我還是可以的。”

“我去，有這技能你早說啊！”

那個演員頓時看華裊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華裊笑了笑，不經意間越過他的肩膀，視野裏出現了一抹赤紅。

華裊短暫地怔楞一番，隨後二話不說地追了上去。

“哎？哎？你上哪兒去啊？”身後那個演員鬼哭狼嚎地叫著，華裊也管不了這麽多了，只奔著那抹紅色追去。

不知轉了多少彎，跑了多少個街道，最後在一處神社附近停下。華裊撐著膝蓋喘著粗氣，四下看看再沒看到那抹赤紅。

“難道又出現幻覺了？”

“喵~”身後傳來一聲軟軟的貓叫，華裊身體僵硬了一下，緩緩轉身。

那個紅發鬼王隨意地坐在神社邊的石像上，手裏抱著白色的小貓，時間仿佛跨越了幾千年，身邊景色呼嘯而去，一切仿佛兩人初見。

那人看著華裊，嘴角掛著不羈的笑，開口問道：“你就是那個可以和鬼王比肩的鬼後嗎？”

華裊輕輕笑了起來，輕聲回答：“我是。”

作者有話要說：

星號處取自百科——酒吞童子/神便鬼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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