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先看看你平時給她吃的藥吧。”兩人在華裊和酒吞鎖在的正下方停了下來, 那個陰陽師的聲音再次響起, 婆婆怕耽擱了似的, 蹬蹬跑回去拿了平時給她家小姐熬過的湯藥藥渣，神色恭敬地遞了過去。

“這也是家主大人派來的醫師為小姐配的藥，給小姐用的藥都是上好的，可是小姐的病卻還是越來越嚴重了。”

房檐下傳來紙包被打開的聲音, 華裊強忍住好奇想探頭看, 但一想到兩人此時就在他們的正下方, 為了避免暴露還是控制住了。

那陰陽師拈起一撮藥渣狀似仔細地嗅了嗅, 又放在眼前觀察了一番, 最後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嘆了口氣。

“怎麽樣？這藥是有哪裏不對嗎？”婆婆的聲音非常緊張，對方遲遲不說話，她又怕催得緊了沖撞了對方，只能小心翼翼地問著, “我們小姐身上的……病, 是不是需要換個方子？”

檐下那人又是一聲嘆息，急得華裊坐在房頂聽著都有些難受, 到底如何能不能幹脆點，整這些有的沒的簡直就是在故弄玄虛一樣。

那人嘆了好幾聲, 就在華裊懷疑他是不是卡帶了時候, 對方總算是開口了：“這藥倒是沒什麽問題，全是大補的東西, 但對於那惡鬼來說，就有些不夠看了。”

“這……那陰陽師大人可否贈下驅鬼符咒一類的東西？或是需要舉行什麽儀式？”婆婆做了一輩子下人, 很少能夠接觸到幾乎被奉若神明的陰陽師們，所以關於陰陽師驅鬼捉妖之類的東西她也是一知半解，只是聽說了陰陽師們個個身懷絕技，對付吃人的妖怪也面不改色，所以對其也抱有著一絲盲目的信任。

“我還要去看看你們家小姐的具體情況，也不是所有的惡鬼都是能夠用符咒驅逐的。”這人傲慢的聲音讓華裊聽著很不爽，好幾次都想輕哼出聲，但都忍住了。

然而，他是忍住了，身邊的酒吞大爺卻直接嗤笑出聲：“就這種程度還敢出來丟人現眼！”

華裊一個沒攔住，對方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聲音不大不小，但足夠下面的人聽到了。

“我去！你……”華裊滿臉的驚恐，卻下意識地將飛鳥召喚到身邊，渾身妖力洶湧，已經做好了被發現後戰鬥的準備。

“慌什麽？”酒吞大爺長腿一伸，十分懶散地坐在房頂，那架勢簡直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就差端個小酒碗喝兩口了，“結界早就安排好了，底下那個實力不行，發現不了的。”

聞言華裊緊繃的身體總算放松了下來，隨即也發現底下的兩個人確實沒有一個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而那個陰陽師也沒有一點發現他們的意思。

不過……

“那你剛才來的時候幹什麽捂我嘴？還噓？”華裊一臉莫名其妙，“你早告訴我有結界不就完了？”

害他一直不敢說話不敢看地，傻了吧唧坐在房頂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看著很有意思？酒吞大爺是真的非常惡趣味了。

“本大爺以為你早就發現了。”酒吞伸手一指，華裊的視野裏便出現了一層淡紅色的妖氣，剛好把他們都圍在這個位置，但因為他剛才註意力都在底下兩人的對話上面，竟然一點都沒註意到。

“不過看你那副小心翼翼怕被發現樣子，還挺有意思的。”

華裊：“……”要不是現在在辦正事，他說什麽也要和酒吞過兩招解解氣。

既然知道酒吞已經設置了結界，華裊也就不像剛才那樣小心，下方的兩人說話間已經進了房間，華裊拽了酒吞一把，便翻身下了房頂，然後一路摸到了房門口。

“小姐，這是家主大人特意給您找來的陰陽師大人，過來看看您的狀況。”婆婆帶著人進了門，剛想要拉上房門，卻被女子制止了。

“門就別關嚴了，剛好有點悶，我想透透氣。”

這句話正好方便了華裊和酒吞，兩人在門旁停住，稍稍探過身子便能看到房間裏的狀況。

房間裏女子仍是躺著，而婆婆和陰陽師則是背對著門坐著。從華裊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兩人的後腦勺。

“我需要看看你的手臂。”這個陰陽師仍是一副傲慢的姿態，說話間甚至沒經過房間內其他兩人的同意，就要去拉女子的手臂。

因久臥病榻，女子穿著的也只是一層不算厚實的單衣，此時蓋著被子還不顯，但若是手臂被拉出來恐怕不太合規矩。

雖說陰陽師是來幫忙為女子看病，但對待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做出這樣魯莽的行為著實有些不妥。

果然，見陰陽師的動作，婆婆也有些急了，但她身為下人總是怕一個不對就得罪了高貴的陰陽師，搞不好自家小姐的病對方就不會用心去醫治，但要是直接讓對方拉住了小姐的手要是傳出去……

猶豫間，還是女子在對方的手伸過來的一瞬間挪了一下身子，隨後開口：“我身上帶著病氣，還是不要沖撞了陰陽師大人。”

說完，便主動將手臂從被子下擡起，然後將袖子慢慢卷起來了一些。

華裊順著門縫看去，便看到之前女子一直被寬大的袖子遮住的手臂上，布滿了扭曲的黑色線條。

“這怎麽看都不像是單純的生病啊……”華裊喃喃道，怪不得他的治療不奏效，女子這樣不像是生病，反倒是真的像這個陰陽師所說沾染上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才是。

“是詛咒。”耳邊一熱，華裊猛地轉頭，差點和突然湊過來的酒吞額頭撞在一起，看著對方的側臉，華裊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頭。

“詛咒？”“果然如此。”華裊的聲音和房間內陰陽師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華裊和酒吞對視了一眼，繼續聽了下去。

然而房間內陰陽師卻給了婆婆一個眼神，接著婆婆小聲對女子說了幾句，兩人就從房間裏退了出來。

轉身的瞬間，華裊和酒吞又翻身回到了房頂，然後跟著下方的兩人來到了院子的另一面。

“我猜想的沒錯，她確實是被惡鬼附身了。”陰陽師說出這話後，酒吞又是嗤笑一聲，華裊當即便知道，這個陰陽師不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就是草包一個什麽都不懂。

“陰陽師大人請您一定要將小姐身上附著的惡鬼驅除啊！”婆婆卻是已經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眼中含淚地苦苦哀求，“需要我做什麽，我都可以的，只求我家小姐可以安然無恙。”

“方法倒是不難，不過你這裏還是缺了一些東西。”陰陽師說著拿出一沓符咒遞給婆婆，說道，“這種符咒你要每天在她枕頭下面放上一個，門窗上面也要貼住。”

婆婆鄭重地接過符咒，臉上滿是喜出望外的神情，嘴裏止不住的感謝：“謝謝您，謝謝大人！”

她沒想到對方會輕易將如此貴重的東西交給她，她雖然見識不多，但也聽說過陰陽師們一般都是通過符咒來對付妖怪惡鬼，而符咒並不是那麽常見的東西，聽說制作符咒非常耗費精力，所以平時就算有少量的符咒流出，也大多會被炒出天價，就算是大戶人家也鮮少能夠負擔得起。

而這位大人一出手就給了她這麽多，她如何能夠不感激呢？

“那符咒有問題。”酒吞聲音低沈下來，眉宇間滿是凝重。

華裊自然也是看到了陰陽師遞給婆婆符咒的那一幕，不過他對這種東西懂得不多，系統給他的都是藍票灰票，這兩種票除了能召喚式神什麽都做不了，但剛才那個陰陽師遞給婆婆的符咒用的紙卻是血紅的顏色，具體上面寫了什麽他沒看清，但即使不懂，看到那個顏色後直覺上也覺得那並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邊陰陽師見婆婆將符咒收好，表情滿意地繼續說：“另外，這些事做完之後，你平時給你家小姐熬制的藥裏，還需要加一樣東西。”

“大人您說。”

“少女的鮮血。”

嘭的一聲，卻是婆婆被震驚到後直接跪倒在地的聲音。

“哼，果然沒安什麽好心。”酒吞幹脆雙手搭在腦後直接躺在房頂上，聽著下面的聲音不再去看對方的動作。

華裊卻仍在以一個十分糾結的姿勢扒著房檐看著，聽到剛才陰陽師的那句話後整個人差點沒從房頂飛出去。

“為、為什麽要在藥裏放、放血？”婆婆被驚得話都說不利索，她平日裏照顧主人只負責煎藥，連做飯殺魚宰雞的活兒都是交給其他人做，這會兒聽到要在主人的藥裏放人血，怎麽能不驚恐？

“你不要誤會，這才是驅散惡鬼最快的方法。”陰陽師看到對方的反應，語氣反倒和煦起來，一直帶著的那股子高傲勁兒都淡了不少，“純潔少女的血對惡鬼來說是致命的，你家小姐喝下去後，附著在她身上的惡鬼自然而然力量就會被消減，再搭配著我給你的符咒，用不了多久，她的病自然就會好了。”

“而且你不用擔心，鮮血都是一些人自願奉獻上來的，並不會傷及人的性命，能夠幫助到其他人，她們本人也非常高興。”陰陽師特意在‘自願’和‘幫助’上加重了語氣，“也無需你多做什麽，這些事想必家主已經安排好了，到時你只需要安心熬藥便可。”

聽陰陽師這麽說，婆婆心裏雖然仍是有些忐忑，但內心對陰陽師和家主的信任，還有對小姐健康的擔憂還是壓過了一切，掙紮著起身對陰陽師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兩人漸漸走遠，華裊轉身坐到了酒吞旁邊。

“先說正事，你怎麽找來了？”一屁股坐在酒吞大爺旁邊，華裊開口問道。

“你家那一群怕你迷路，所以本大爺就來接你了。”酒吞瞇著眼看了過來，“不過看來那個叫‘系統’的東西又給你找了個大麻煩。”

【是120。】系統突然出聲。

華裊和酒吞十分默契地選擇一起無視了系統。

“是啊，我剛回來的時候發現你們不在身邊也嚇了一跳，不過還好後來系統定位看到你們都在大江山。”系統這樣的操作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次還算貼心，給他來了個地圖定位，否則像上個世界似的讓他挨個把式神們找回來恐怕得費點功夫。

“定位？什麽定位？”酒吞對這個從華裊嘴裏蹦出來的新詞提起了興趣，“你之前知道本大爺的位置？”

“呃……”華裊想起地圖定位上那個坑爹的心，覺得還是不讓酒吞看到比較好，於是十分生硬地岔開了話題，“那個以後再說，我們還是先研究一下剛才那個陰陽師吧。”

看著對方明顯有些心虛的表情，酒吞也沒追問，幹脆順著華裊的話頭繼續說了下去：“你也察覺到不對了？”

華裊點頭，對方已經表現得那麽明顯，他又不是什麽都不懂還把陰陽師奉若神明的婆婆，自然從那個所謂的陰陽師言行間感覺到了一絲違和。

他聽過雞血狗血甚至什麽黑驢蹄子能對付惡鬼僵屍的，但還從來沒聽說過少女的血能讓惡鬼退散的，那陰陽師的話也就能騙騙婆婆，換另一個人都會覺得不大對勁。

至於那人所說的自願奉獻的就更荒謬了，難不成現在人就已經有了主動獻血的覺悟？就算是那些人覺悟夠高，現在的醫療設備也不允許，一個搞不好就容易涼涼的賣買，那些人又不是傻子，誰會主動去‘奉獻’？

所以那個陰陽師說的話裏，恐怕十句裏九句都是假的。

“那個符咒，你知道是什麽嗎？”華裊猜不透這人到底想幹什麽，下意識問了身邊懂得比較多的酒吞，“還有房間裏那個女孩子身上的黑色痕跡，你說是詛咒？是什麽詛咒？”

“符咒的事本大爺懂得不多，只是感覺那符咒上面煞氣很重，可不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是輔助的符咒。”酒吞慢悠悠地說著，“至於那女人身上的痕跡，應該是減損壽命的一種，消失的壽命大多應該是被其他人‘借’走了。”

“還有剛才那人說的什麽鮮血驅鬼的事就更是胡扯了，”酒吞繼續說，“他這一套折騰下來，驅鬼倒是沒什麽效果，養鬼倒是差不多。”

“先是借壽，再是續命，還用的是這種方法，這要是真的成功了，這女人指不定會變成什麽樣子，變成了一個不吃人肉不喝人血就活不下去的惡鬼也說不定。”

“這麽嚴重？”華裊聞言眉頭緊皺，要是真如酒吞所說的那樣，那這陰陽師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單純地創造出一個怪物出來嗎？

“其實我也覺得奇怪，一般惡鬼對鮮血肯定是喜愛居多，如果真的被惡鬼附身，喝下鮮血後，力量也沒有被削弱的道理吧？”

“削弱肯定沒有，增強倒是很有可能。”酒吞給華裊科普著，“不過這種靠鮮血或是人肉堆積出的實力其實都是暫時的，維持不了多久的。”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華裊剛想說什麽，就想到身邊的人也是個大妖怪，包括自己現在也是妖怪的一員，於是便把嘴邊‘妖怪愛吃人’的言論咽了下去。

不過酒吞似乎已經知道華裊想要說什麽，不甚在意地說道：“確實有很多妖怪喜歡用這種方式提升實力，上次差點把你吞了的那只蜘蛛就是如此，不過大多數這樣的妖怪只是追求虐殺的快感而已。實際上吃人並不能提升過多的實力，反倒容易迷失自我，真正的實力是通過一次次戰鬥磨煉而來的，走捷徑什麽的可不是本大爺的風格。”

華裊點頭，確實是如酒吞所說，就他在大江山的那些日子，不止是酒吞，連大江山上其他的妖怪們他都沒見過他們做出過吃人的事，所以他才對後來傳聞中‘鬼王吃人事件’嗤之以鼻。

不過想起這件事，華裊不由地就和眼前這件事聯系了起來。

“剛剛你說‘養鬼’，你說有沒有可能會有這麽一群人在用這種方法培養吃人喝血的惡鬼，先是提供鮮血，然後循序漸進……”華裊腦洞大開，思路沖著一個方向狂奔收都收不住了，“你還記不記得之前的傳聞，還有咱們去的那個有些奇怪的空宅子？會不會就是這些人秘密培養‘惡鬼’的地方？”

華裊越想越有可能，繼續說道：“那之前冒充你四處鬧事的那個說不定也是他們造出來的，不過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呢……”

“想要做什麽繼續看就知道了，”酒吞笑笑，面露讚賞地看向華裊，“不錯，有進步，這次聰明多了。”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很笨？”華裊翻了個白眼，表情十分不爽，“可惜沒什麽證據，不過我總覺得這件事和之前的事多少有些聯系。”

“那些先放放，你不是還有個任務？”酒吞提醒道，“詛咒的事本大爺也不擅長，不如去把剛才那個陰陽師抓過來，說不定他有辦法解除。”

甚至有可能，女人身上的詛咒和那個陰陽師也有著莫大的聯系。

“太早打草驚蛇不太好，之後也許還要順著這個人繼續追查下去。”華裊思索一番說，“解除詛咒的話，我想到一個人說不定能行，不過咱們得先回一趟大江山。”

做了決定，華裊和酒吞立刻啟程趕回大江山，他需要回去把一個式神帶來試試，說不定對方的技能對詛咒也是有效的。

“我說系統，下次我申請能不能別把我一個人扔到一個地方，好歹給我身邊留兩個人作伴。”一邊趕路華裊一邊和系統抗議，“這次要是你把雨女和我放到一起，說不定任務早就結束了。”

沒錯，這次回大江山，他要帶過來的就是，在上個世界時用任務所得的藍票召喚出的雨女。

要知道在手游裏雨女可是解控之神，前期雨火流風靡鬥技場的時候，幾乎人手一只，基本上解決了許多人被控制類式神和控制類禦魂控到崩潰的狀態。

希望這次雨女的技能也能對這種詛咒有效。

趕回大江山後，華裊第一眼看到的反而不是自家式神，而是正在帶著兩只呱玩‘舉高高’的茨木童子。

“這……這是？”看著地面上一會兒冒出一只鬼手將兩只呱舉起來，又放下，再看看茨木頗有些生無可戀的臉，華裊一瞬間也有些迷茫了。

這種迷之奶爸的畫風是怎麽回事？看上去居然還挺和諧的？

“是本大爺讓茨木幫忙看著他們兩個的。”酒吞走過去拍了拍茨木童子的肩膀，讚賞道，“幹得不錯，繼續保持。”

“不，摯友，我怎麽能做這麽沒有意義的事！”茨木一見酒吞回來，當即就放下兩只呱站了起來，一邊還用苦大仇深的目光看了華裊一眼，搞得華裊十分莫名其妙，“我們應該去切磋，然後在不斷地比試中變得更強，我的時間怎麽可以浪費在看孩子身上，當然我並不是說摯友你的孩子不好，我的意思是他們也應該得到更好的鍛煉，想當初摯友還是這麽大的時候應該早就投身於歷練之中，一直讓人陪著玩耍像什麽話，摯友的孩子自然以後也是要繼承大江山鬼王的位置，所以更應該……”

“等等！”華裊被對方一串幾乎沒喘氣的長句子搞蒙了，什麽叫酒吞的孩子，什麽叫繼承大江山鬼王的位置？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茨木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那明明就是只呱啊！茨木童子你清醒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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