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南宮珩鐵青的臉，楚楚淚落如雨，“我恨我自己認賊做恩人，我恨我自己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下不去手給他們報仇，我恨我自己這些年愚笨無知，竟被你欺騙了那麽久，我更恨我自己習慣了你的照顧，忘不掉你的好……”

雙手攥緊，南宮珩黑眸縮住她慘白如紙的臉，沈聲問，“楚楚，要我怎樣做，你才肯相信，不是我害死了你的爹娘？素梅的死我也很遺憾，謙之更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也不想他……”

“可是你恨他奪走了我，恨他搶在你之前對我表明心跡，更恨我說出的‘兩情相悅’。”楚楚咬牙，顫抖著道，“你恨我背叛了你，所以你要殺了我，更要殺了搶走我的他。”

南宮珩想解釋，嘴巴張了張，艱難吐出一句話，“不是的，不是這樣……”

當時他是恨，可是最好的朋友和最在意的人，他能說些什麽？

再加上祖母“如果不想楚楚死，就跟她保持距離”的威脅，他除了給她自由，還能怎麽辦？

本來以為謙之能護她一生一世，看著她過的幸福、快樂，他也就開心了。

誰知，不忍看到心愛的女人嫁給最好的兄弟，他一個人在家買醉，定遠侯府卻出了事。

在洞房花燭夜，定遠侯中毒身亡，剛娶回來的侯爺夫人也中了毒，只是不太深，被太醫給救了回來。

後來就沒了她的消息。

他發瘋一般的找她，差點翻遍了整個潁川，恨不能將定遠侯府挖地三尺，就差去挖謙之的墳了，才找到她。

她永遠不知道，在找到她的那一刻，他心裏的狂喜和感恩。

她也永遠不會明白，那幾日不眠不休的尋找，他心裏的希望是如何一點點小事，最後變成絕望，甚至在心裏做出了再找不到她，便要拔劍自刎的可怕決定。

她不知道，她都不知道。

他只想她開心、快樂，所以那些黑暗面、那些陰謀詭計、那些勾心鬥角，他都不願讓她沾染，他想保護她的純潔、真實，他想守護她一輩子。

可是，她終究還是知道了。

只是她知道的版本，與真相偏離太遠。

“不是這樣是怎樣？南宮珩，我從沒想過，你會是那樣狠心絕情的人。”楚楚仰頭，將到眼眶裏的淚水逼了回去，倔強的聲音空洞沒有任何情緒，“或許你覺得我與別的婢女不同，將我當做了無聊時候的消遣，或許是因為我救了你，你懊惱加感恩，所以才會選擇了我……可你知不知道，我原本是準備拒絕莫小侯爺的，可是老夫人……”

祖母？

想到有一次她被蘇嬤嬤叫去青竹園幫忙裁制冬衣，南宮珩心頭狂跳，臉色更加陰沈，“你說什麽？祖母？祖母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麽，亦或者是威脅了你什麽？”

直直看著他的眼睛，楚楚空洞道，“老夫人沒有威脅我，她只是告訴我，你有更好的前程、遠大的理想，你不該束縛在衡逸居這一方小天地之中，而我……”

“……我是你進階的絆腳石，所以她要把我搬掉……為了你的前程，我謊稱與莫小侯爺‘兩情相悅’，我以為嫁人了，便能與這裏再無關系，沒想到……你竟然起了那麽狠毒的心思……”

高傲如南宮珩，被如此冤枉，心裏也帶了怒，可看到她絕望又空洞宛如死寂的眼神，他的心又抽痛起來。

楚楚，楚楚，你本該是天真爛漫、無憂無慮，到底是誰給你說了什麽，竟讓你落了如此多的淚？

不顧手臂、肩膀還在流血，他顫抖著手撫上她的臉，正要給她擦去淚水，她卻偏頭避開，後退與他拉開距離。

現在連碰，都不能碰她了嗎？

南宮珩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有心告訴她真相，可最重要的人證還沒有到位，好幾次話到嘴邊，就又吞了回去。

沈沈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小臉，沈默了片刻，南宮珩道，“楚楚，我不知道祖母找你談話的事，我……”

“你現在已經知道了，而我，不管如何，還是莫小侯爺的未亡人。”忍著心酸，楚楚搖晃又退了幾步，最後跌坐在床上，“請珩公子放我走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您的名聲不好。”

就算發狂，也考慮到他的名聲，他的楚楚，永遠是這般的善良。

心裏感慨著，南宮珩站起身，邁著穩健的步子到她跟前，神色凝重，“楚楚，你聽著，不管是誰跟你說了挑撥離間的話，說你爹娘、素梅、謙之是死於我之手，你要堅信一句話，眼見並不一定為實，耳聽也不一定為虛。”

楚楚別開視線，將碎花包袱系的更緊了一些。

沈寂的氣氛下，她只覺自己的心臟被人用鈍刀一下下割成碎片，再湊了起來，想要大聲的哭喊出來，卻又絕望的笑了起來。

爹娘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看到她的眼淚，她的親人剛死去，她就對殺人兇手動了心，爹爹白養她了，素梅姐姐和小侯爺……白疼她了。

怨過、恨過、哭過、悲過，楚楚平靜了下來，雙手握緊碎花包袱，指節因用力而顫抖，“珩公子，放眼潁川，愛慕您的大家閨秀多不勝數，求您，放我走吧，我不要再承受流言蜚語，也不要做掃把星，給旁人帶來黴運了。”

南宮珩皺眉，“休得胡言，你不是掃把星，也不會給任何人帶來黴運。”

“不是掃把星？”呆呆看著虛空中的某處，楚楚癡癡笑了起來，笑聲淒婉空洞，讓人心碎，“不是掃把星，出生的時候會克死娘？不是掃把星，八歲生辰的時候，會克死爹？不是掃把星，會克死親近我、對我好的素梅姐姐？不是掃把星，會在新婚之夜死了夫君……”

“夠了，不要再說了。”她將所有過錯又歸咎到自己身上，南宮珩看不下去，突然發了怒，“不管外間傳言如何，你既進了衡逸居的門，便是我衡逸居的人，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更不會讓你離開。”

最後這句才是重點吧？

楚楚悲哀的想著，站起身與他對視，“我是人，不是你豢養的寵物，你為什麽不讓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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