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遍體鱗傷，南宮珩有心查看，卻礙於被男女之別束縛的小人兒抗議，無法靠近，只得叫來綠窕。

綠窕已經知道楚楚被南宮珩找了回來，正在廚房給幾人準備午膳，見魏大夫來了，南宮珩三人又都在，便沒有過去。

莫謙之暴斃全城皆知，楚楚的消息卻被定遠太夫人封鎖，南宮珩這幾日焦急的尋找，她只以為楚楚失蹤了，亦或者是被定遠太夫人囚禁，並沒有多想。

可見到楚楚的那一刻，她直接崩潰了，這才發覺，是自己太天真。

楚楚遍體鱗傷、皮開肉綻，猙獰的鞭痕有些已紅腫化膿，她看著都覺得疼。

擰了熱毛巾給她清理後背傷口，她眼眶發紅，哽咽道，“楚楚，這是怎麽回事？你身上怎麽這麽多傷？”

楚楚面上流露苦澀，悲涼道，“綠窕姐姐，你別問了，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好好好，我不問。”綠窕從善如流，用熱毛巾將傷口清理幹凈，塗抹上藥膏，並用白布條纏上，緊張的聲音都有些顫，“天哪，這些傷好深，你晚上睡覺會很難受吧？”

楚楚眼裏悲涼更濃，“其實，有時候身體的疼痛到達一定程度，便感覺不到疼了。”

是因為已經麻木了吧？

她悲哀想著，經歷了父母雙亡、素梅中毒，她變得堅強了很多，可這次莫謙之的死，又將她徹底打垮。

與莫謙之的相處一幕幕從眼前閃過，他的溫柔體貼、他的謙和博學、他的調侃關懷，還有數次的幫助，都讓她心痛如絞、眼睛發紅。

還記得，第一次見莫謙之，是在酒肆外面，他雖沒南宮珩俊美、沒柳昊天身份尊貴，笑容卻好像一道光，讓她的身心都跟著溫暖起來。

第一次被他所救，是在救了南宮珩之後。

她還記得，那天風和日麗、鳥語花香，她跟王嬤嬤去海棠苑見靜寧公主，回來的路上卻身體虛弱、頭暈眼花。

是他及時出現，喊來了南宮珩，才將她帶回衡逸居。

如果說這個只是小事，不值得放在心上的話，那第二次，就真的是救命之恩了。

那時候，她被老夫人關進柴房，南公安硬闖進去，要對她施暴，是莫謙之的及時趕到，她才幸免於難。

而她當時被關進柴房的原因，卻是因為她泡的茶水裏有毒。

雖然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在她的茶水中下了毒，她依然很自責。

如果她不泡茶過去，或許泡的茶不是她送進去，莫謙之絕不會沒有任何防備就喝下去，也不會出後面一系列的事情。

雖然在柴房待了十幾天，但她一點也不怨天尤人，反而覺得那是對自己的磨練，也證明了她沒有南宮珩做保護傘，依然可以過得很好。

只是沒想到，南公安是個好色如命的人渣，不但要對她施暴，還汙蔑她勾引他，幸好南宮珩明察秋毫，她才沒有被南宮老夫人懲罰。

她胡思亂想著，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睫毛顫抖，嘴唇因缺水而顯得幹裂，如同枯萎的花瓣。

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上，那潑墨般的黑色，更顯得她臉色慘白如紙，病態滿滿。

上藥之後，綠窕給幫忙給她穿戴整齊，擔憂詢問，“楚楚，你有感覺哪兒不舒服嗎？還有沒有要上藥的地方？”

楚楚搖頭，貝齒咬緊毫無血色的唇，忍住藥物帶來的一波又一波的刺痛，額頭滲出冷汗，眼神卻是堅定的讓人心疼，“沒有了，謝謝姐姐。”

綠窕為她的堅韌折服。

她身上全是傷痕，鮮血淋漓的模樣觸目驚心，如果是她，早就痛的哭起來了，她卻咬著牙連聲“痛”都沒喊。

這樣的堅毅隱忍，恐怕連男子都要嘆為觀止、甘拜下風吧？

“你呀……”用帕子擦拭楚楚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珠，綠窕低聲嘆息，“看到你這樣，嚇壞我了知道嗎？出了那麽大的事，你不想讓公子擔憂，也可以去找我呀，怎麽皮開肉綻了還在外面漂泊？”

楚楚斂眸，眼裏又出現楚楚可憐的淒涼，“綠窕姐姐，我怕……”

綠窕呼吸一頓，擔憂看著她慘白的臉，“你怕什麽？是誰欺負了你嗎？”

目光盯著她，楚楚咬唇，“姐姐，人人都說我是掃把星，命硬得連爹娘都克死了，靠近我的人也不會有好下場。先是素梅姐姐，接著就是小侯爺，你怎麽……怎麽還對我這麽好？”

沈默了片刻，綠窕道，“楚楚，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我的感覺，反正我相信你不會害我，就算他們的死與你有關，也不是你的本意，咱們這樣出身貧寒的人，只能說是老天爺故意給我們苦難，要磨礪我們……”

楚楚一楞，“磨礪？”

“對呀，磨礪。”燦爛一笑，綠窕拿來桃木梳，動作輕柔的梳洗她烏黑的發，“古人不是說‘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指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死於安樂也’，你飽讀詩書，應該聽說過吧？”

楚楚點頭，“當然，只是我不認為我有大任要承擔，爹娘已去，願意照顧我一生的人卻為我而死……”

眼珠轉了轉，綠窕安慰道，“楚楚，你本來就敏感，遇到這種事情容易多想，我明白。只是小侯爺是被人下毒，與你無關……”

“怎麽與我無關呢？”勾唇露出可憐兮兮的笑，楚楚眼裏悲涼更濃，“當時我和他都中毒了，如果他用最後力氣護住自己的心脈，他就不會死，可他將生的希望留給我，把死亡留給了自己……”

南宮珩負手進來，居高臨下望著她，酸痛浮上心頭。

平日裏活潑討喜的小姑娘，如今蒼白的坐在這裏，還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圈，他怎能不心疼？

孫沐疑惑不解，“楚楚，什麽叫‘生的希望留給你，死亡留給他’？難道你和小侯爺，都發現了酒裏有毒？”

楚楚搖頭，面露哀痛，“我不知道，是小侯爺先發現的，他打落了我的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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