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瀝瀝數日，終於放晴，太陽從東邊露出了半邊臉，欲說還羞一般，久久不肯露出全貌。

已經是清晨了，雖然由於連日的陰雨天氣，泥濘街道上並沒有幾個行人，但小販在屋檐下的攤位已經張羅開來，大大小小的店鋪、酒樓、商行也紛紛開門迎客。

楚楚行色匆匆的走在大街上，而她的心裏此刻也如她的腳步一般，焦急而又憂慮。

今日一早，南宮老夫人按照跟楚楚的約定，派蘇嬤嬤到衡逸居尋南宮珩，要他去青竹園陪她下棋。

南宮珩雖然不願，還是起身穿戴整齊，連早飯都沒吃，便帶著孫沐過去，楚楚這才有了出府的時間。

以出門置辦祭拜爹娘的香燭、貢品為由騙過韓立，楚楚拿了出門的腰牌，急匆匆走向定遠侯府。

跟門公說了自己的名字，又塞了兩個銀錠到門公袖子裏，門公才懷疑盯了她好大一會兒，搖頭晃腦嘀咕著進去。

不一會兒，莫謙之便從裏面急匆匆奔出，看到她俏生生的身影，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繼而發自內心的愉悅躍上他溫潤臉龐，“楚楚，是你，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是下人騙我……”

門公從他身後出現，對楚楚深施一禮，悄悄將兩顆銀錠子又塞進她袖子裏，漲紅了臉道，“不知姑娘大駕光臨，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小人計較，小人感激不盡……”

莫謙之橫他一眼甩袖，“下去。”

門公乖乖後退，到門邊站定，只是看楚楚的眼神，驚艷之外更多的是好奇。

她和公子是什麽關系？

為何公子聽到她的名字先是震驚，繼而狂喜？

這還不算什麽，公子方才幾乎是飛奔而出，然後看著她的面容，便露出這般讓潁川半數以上姑娘心蕩神馳的微笑。

難道，面前姑娘就是公子的心上人，未來的侯爺夫人？

想到之前對楚楚的刁難，門公腿肚子直抽抽，恨不能直接挖個洞從楚楚面前消失或楚楚間歇性失憶，忘記剛才。

可無論從哪一方面講，這都是不可能的。

對上莫謙之溫潤的眸光，楚楚露出潔白貝齒，努力讓自己露出最自然的微笑，說出最自然的話，“天終於放晴，我想去祭拜爹娘，可我不會騎馬，你能陪我去嗎？”

莫謙之直覺點頭，然後又搖頭，目光在她身後到處搜尋著，沒找到南宮珩的身影，才蹙眉問，“你是私自出來的嗎？這樣珩公子會擔心……”

輕笑著搖頭，楚楚擡手將被風吹散的發絲攏到耳後，“你想多了，我是用正當方式出門，公子不會罰我。”

心裏卻一陣陣發虛。

如果公子知道她跟老夫人聯合起來騙他，還私自出來見莫謙之，邀請他陪自己回藍周村祭奠父母，公子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的吧？

可是為了公子的前途，就算公子罰她，她也認了。

莫謙之提著的心這才放下，走過去拉她的手，“這麽早，你還沒有用早飯的吧？既然來了，就跟我一起用，然後我騎馬帶你去藍周村。”

直覺要甩開他的手，想到自己此行目地，楚楚又放棄了，脆聲聲笑道，“好啊，正好我餓了，你可不準嫌我吃得多哦。”

莫謙之沈浸她難得在他跟前流露的嬌俏裏，沒發覺她的笑容有些言不由衷，她眉宇間那若有若無的愁緒更是被他忽略了個徹底。

跟莫謙之一起騎馬去了藍周村，村裏炊煙裊裊，楚楚卻無心欣賞，繞過村莊直奔村後。

夫妻倆是逃難到藍周村，跟各個家族都沒有牽扯，蘇雲死後，楚修銘便將他葬在了自家田裏。

後來楚修銘過世，楚楚用南宮珩給的錢買了棺材，又雇車拉回藍周村跟蘇雲合葬，墓碑是孫沐用劍所寫：慈母蘇雲、慈父楚修銘之墓，不孝女丫頭立。

當時楚楚小名叫“丫頭”，所以才留了這個名諱。

楚楚燒了紙錢、點了香，跪在墳前的泥濘裏泣不成聲。

莫謙之看得心疼，走上前輕聲安慰，連帕子都來不及掏，竟直接用袖口去擦拭她大顆大顆從眼裏滾出來的熱淚。

淚水落在手背上，滾燙的溫度仿佛要灼痛他的肌膚，讓他的心也跟著抽痛起來。

看了看四周，他大膽將楚楚攬進懷中，溫柔拍著她的背安撫，“楚楚，別哭了，你爹娘泉下有知，看你如此傷心，會擔心你的。”

楚楚抱著他手臂抽噎，“你有所不知，娘生下我就過世了，我跟爹爹相依為命，誰知在我八歲生辰時，爹爹也追隨娘而去，只留下我一人在這世上，孤苦伶仃……”

她的哽咽讓莫謙之心酸不已，只好用力將她擁緊，拍著她顫抖的背，不住用言語安慰，“別哭了，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珩公子、太子殿下，再不濟還有韓立、孫沐疼你、寵你，綠窕關心你……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我會一直都在，永遠陪著你……”

楚楚一邊抹淚一邊哽咽，“多謝小侯爺厚愛，只是楚楚害怕消受不起，楚楚是掃把星，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先是爹爹、後是素梅姐姐……”

莫謙之面色一沈，低斥，“別胡說，你是最美好的姑娘，她們嫉妒你得珩公子寵愛，才會想出掃把星這樣惡毒的點子來編排你，想要珩公子疏遠你……”

揚起淚水漣漣的眼睛，楚楚揪緊他衣襟，求證一般急切詢問，“是嗎？是嗎？我不是掃把星？掃把星的傳言都是因為嫉妒我？”

少女梨花帶雨的嬌顏近在咫尺，莫謙之有些心猿意馬，感受著懷裏人兒的哆嗦，暗罵自己齷齪。

她如此傷感，他怎能想風花雪月的事？

柔聲細語誘哄了許久，楚楚的哭聲才停歇下來，只是渾身發軟、手腳無力，再也爬不上高高的馬背了。

這些年來，南宮珩和莫謙之都有教她騎馬，柳昊天送她的小馬駒也長大了，她一個人拉著韁繩，也能在獵場穩穩轉幾圈。

只是現在的情形，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莫謙之也不想放開她，索性將她攔腰抱起，直接用輕功上了馬背。

“駕”，隨著一聲響，馬兒絕塵而去，遠處出現一雙狹長的眼睛，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目光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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