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著眼淚、低著頭，楚楚沒頭蒼蠅似得亂撞，等停下來已經到了定國公府唯一的大花園裏。

滿院子的姹紫嫣紅，蝴蝶蜜蜂在上面盤旋飛舞，混合花香在鼻尖縈繞，楚楚精神一震，擦了擦淚水，紅著眼看停在面前紫色花兒上的蝴蝶。

這只蝴蝶色彩斑斕，翅膀上花紋交錯，上下翻飛撲騰著，美的讓人炫目，卻讓她心生羨慕。

她眼底流露失落，對著蝴蝶呢喃自語，“小蝴蝶呀小蝴蝶，你的生命雖然不長，卻能自由飛翔，有屬於你的藍天，為什麽我想要守一方天地，卻那麽難？”

“你說，公子是不是討厭我了？所以才想將我嫁出去？我才十四歲，府裏的婢女都要二十多歲才放出去，為何公子現在就著急趕我出去？”

“公子做事幹脆利落、殺伐果斷，現在我怕是連別無所求的留在他身邊，都成了奢侈。”

“爹娘去後，對我最好的就是公子了，我沒有別的想法，只想永遠侍奉公子，為他鋪紙研墨、為他端茶倒水，也不行嗎？”

“難道公子與那些庸俗男子一般，有了新人，便連我這個侍奉多年的婢女也不要了嗎？”

她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很久，又是傷心又是委屈，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

腳步聲響，諷刺冷聲在身後尖銳響起，“呦，我當是誰，這不是咱們楚楚姑娘嗎？”

楚楚臉色一白，忙悄悄將眼淚拭去，轉身見是綠窈，抿緊了薄唇，轉身欲走。

綠窈在幾個婢女的簇擁下上前，伸手攔住她的去路，鄙夷道，“呦，這眼圈兒發紅，可是被公子趕出來了？”

素露被趕出去之後，她就被南宮老夫人調去青竹園侍奉，自以為從此與眾不同，便學了素露從前的模樣，開始拉幫結派、排除異己。

南宮老夫人本以為她是從下面提拔到跟前侍奉，會心存感恩、周到侍奉，誰知她卻活成了另一個素露。

只不過，在她跟前，綠窈卻裝得非常懂事、非常聽話，侍奉她也是周到細致，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今日定遠太夫人來訪，不許她們進去侍奉，綠窈便借機出來，本想去廚房做些老夫人愛吃的點心，等她談完事情出來，好借機討好。

誰知，從花園旁的走廊路過時，卻看到楚楚失落的身影，少女的穿著打扮都遠在自己之上，心裏的嫉妒之火瞬間燃燒起來。

她總算明白，素露為什麽總跟楚楚過不去，現在看著楚楚穿著彩雲坊做出來的衣裳，還是宮裏賞出來的雲錦料子，她眼裏也直冒火。

同是婢女，她們哪兒比不上楚楚？

資歷、容貌、做事，她們都自信遠超楚楚，為什麽楚楚能得珩公子寵愛，吃穿用度優越得宛如府裏姑娘小姐？

她們卻只是粗使婢女，不但要洗衣打掃衛生，還要劈柴跳水？

縱然得了主子賞識，往上提拔，也是侍奉人的命，看主子的臉色行事。

綠窈憤憤不平，惱怒糾結了幾名平日裏交好的婢女，氣勢洶洶朝這邊過來，陰陽怪氣的諷刺著，來發洩心裏的不滿、憤懣、嫉妒、羨慕……

見楚楚亮眼通紅，好像剛剛哭過，綠窈頓時得意，“你這個掃把星，被公子掃地出門了吧？你這低賤的身份，連給公子做侍妾的資格都沒有，還是趁早離開，別再惹公子不開心了。”

她的話好像一把刀，狠狠戳刺在楚楚身上，又惡劣的旋轉了幾圈，仿佛要將楚楚淩遲。

楚楚手放在胸口位置，忍著裏面的陣陣抽痛道，“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公子只是跟我其了爭執，還沒到將我掃地出門的地步。”

雖然南宮珩說將她嫁出去的話，已經跟掃地出門差不多。

可當著綠窈這些人的面，又被她們如此奚落，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們看了她的笑話。

打量了綠窈一番，見她身上穿著織花錦綠色斜襟上衣，下穿一條枚紅色繡大朵牡丹的齊腰裙，腰間一塊劣質玉佩，刻了“青竹”二字。

眼珠轉了轉，楚楚欠身，“恭喜。”

“謝謝。”高傲丟給她兩個字，綠窈摘下玉佩在手裏撫摸，炫耀般道，“這是老夫人賞給我的見面禮，以後不但可以自由出入府邸，還能在老夫人身邊見世面，在咱們府裏，一般人可沒這個殊榮。”

眼底閃過厭惡，楚楚臉上卻沒表現出來，看一眼玉佩道，“聽孫沐說過，青竹園、海棠苑、衡逸居這些地方的玉佩，只有被主子認可的人才有，韓立有一塊，連孫沐都沒。”

詫異睨了她片刻，綠窈滿面春風道，“那當然，不是什麽人都能得老夫人賞識提拔，近身侍奉的。”

身後婢女恭維，“綠窈姐姐端莊大方，得老夫人賞識是人之常情，反而是有些人……”看楚楚一眼，才繼續道，“不識好歹、任性胡鬧，怎麽有資格侍奉主子？”

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明顯。

楚楚抿了抿唇，欠身道，“我還有些事情，先失陪一下。”

這次，綠窈沒有阻攔她，而是給跟在身後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會意，在楚楚從身邊路過時，突然伸出一只腳。

楚楚被她一絆，腳下踉蹌了幾下五體投地摔在地上，綠窈等人在背後笑成一團。

綠窈甚至出言嘲諷，“呦，楚楚妹妹你這是要做什麽？距離過年還有好幾個月，你現在拜年，是不是早了些？”

楚楚回頭，瞪著方才出腳的婢女，憤憤道，“你為什麽絆我？”

婢女看了看左右，兩手一攤，模樣很無辜，“楚楚姑娘，您這就冤枉我了，我好好的站在這裏，哪兒有絆您？綠窈姐姐，你看到了嗎？”

綠窈搖頭，眼底難掩戲謔，“沒看到。”然後轉向左右的婢女，“你們看到了嗎？”

婢女們紛紛搖頭說“沒看到”，楚楚瞪了幸災樂禍的幾人一會兒，知道這事是她們故意為之，她無論如何說，她們都不會承認，說不定還會倒打一耙，說她訛詐她們。

這樣的事情，她八歲之前在藍周村時，時常碰到，趙強更是帶著村裏的大孩子，對她圍追堵截、緊追不舍。

知道她們的套路，她沈默片刻，手按著地面正要起身，突然看到一雙褐色的雲紋繡鞋，女子有些滄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這孩子，趴在地上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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