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聰敏過人，但她生性善良，這些年又生活在沒有任何覆雜人心的衡逸居，天真爛漫、純潔無暇。

她猜不透老夫人的心思。

之前讓人將她關柴房，還說她恃寵而驕、不懂規矩，這會兒卻又是賞她布料首飾、各色糕點，到底是什麽意思？

難道，真如話本子之中描述的那般，老夫人要從她這邊打開缺口，好讓她為她辦事，說服公子？

抱著裝茶葉的陶罐，楚楚百思不得其解。

這茶葉也是素露前段時間送來，說是今年皇上剛賞賜下來的新茶，整個國公府才有三罐，老夫人留了一罐，送了一罐給公子，這一罐就歸她了。

畢竟，她是老國公特特吩咐，全府下人都要尊稱一聲“姑娘”的人，是主子，不能虧待了她。

可……可這是老國公一人的決定，她當時根本來不及拒絕，這些年在衡逸居恪盡職守、盡心盡責的伺候公子，就是要告訴大家，她和大家一樣，都是下人，都是婢女……

老夫人此舉，是準備如數年前一般，將她推倒風口浪尖，被愛慕公子的姑娘、小姐針對，還是……僅僅只是籠絡人心的手段？

楚楚想不明白，也不願意想明白。

她淳樸真誠，南宮珩又教導她要與人為善，她從來不將人往惡處想。

就算被素露、綠窈針對，她也是以德報怨，從來不曾在意她們尖刻而惡毒的言論，只想息事寧人。

老夫人既然賞賜，她歡天喜地接了就好，雖然她並不喜歡喝又澀又苦的茶，只喜歡天天膩膩的牛乳茶。

“小楚楚，快泡熱茶來。”柳昊天戲謔的笑聲傳入耳中，楚楚放下陶罐起身，剛走出幾步，素梅便提著兩個兩個紙包過來，神秘兮兮對她眨眼，“楚楚，我帶了好東西來。”

往南宮珩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楚楚學著她的樣子壓低聲音，“素梅姐姐，是什麽好東西呀？”

素梅豎起兩根手指輕“噓”，“小聲點，別讓人聽見，咱們府裏規矩多，不允許下人私相授受，更不允許帶來歷不明的事物進來。我前幾日得老夫人恩準回家探望娘，這是娘用普通東西做的紅棗糕、豆沙餅，我想起來你愛吃，就偷偷包了兩包帶來。”

紅棗糕？

豆沙餅？

這可真是她最愛吃的點心之一了。

楚楚眼睛一亮，敞開房門讓素梅進來，小聲道，“姐姐，你先在這裏等我，我去給公子奉茶後便回來找你。”

素梅微訝，揚了揚手裏紙包道，“你收了點心就是，讓我到你房裏做什麽？”

這三年來，公子的性情越發冷漠，就連安寧侯府的小郡主來了，也跟他說不了幾句話。

府內府外、放眼潁川，能得他另眼相待的，唯有楚楚一人罷了。

南宮珩對楚楚的在意，不光老夫人猜測到，就連孫沐這個粗枝大葉的人，也察覺到了。

大家都在想著，等楚楚成年之後，她就有可能從國公府的奴婢一躍成為主子。

孫沐等人喜聞樂見，她也由衷的替楚楚高興。

只不過，這三年裏，南宮珩對楚楚是越發在意了，孫沐、韓立等人再也無法隨意出入楚楚的房間，就連她和綠窕，進去的次數也不超過一雙手。

這會兒進去，若讓公子知道了，她就算有三顆腦袋，也不夠冷酷的公子摘呀。

她心裏百轉千回，楚楚卻滿不在乎，一邊將她往裏面推，一邊笑道，“好姐姐，別耽擱時間了，我先去給公子奉茶，回來有事和你說。”

看她神秘眨了眨眼，素梅無奈，低嘆了口氣，認命走進房間還關上了門。

剛從老家趕來，只將行李放到自己房裏，便拿了點心，遮遮掩掩跑到衡逸居尋楚楚。

幸好孫沐、韓立都知道她和楚楚的交情，這才沒有在意她的古怪行徑，直接將她放了進來。

將紙包放桌上打開，素梅看到上了彩釉的陶罐，手撐著下巴喃喃，“楚楚真是好福氣啊，公子隔三差五賞賜她好物件，她大約是國公府裏面，待遇最好的婢女了吧？”

陶罐上不知名的嬌艷花兒傲然怒放，好奇湊過去嗅了嗅，清純淡雅的茶香撲面而來，她的好奇心瞬間被吊了起來。

這陶罐從何而來？

陶罐中的茶葉，聞著好像是老夫人最愛的玉露茶，怎麽會出現在楚楚房裏？

公子賞的？

不該呀。

楚楚最不喜歡茶的苦澀，平日裏都是喝白水，偶爾公子會給她弄香甜可口的牛乳茶，讓她解解饞。

她的這個喜好，熟悉她的幾人都知道，就連柳昊天、莫謙之等人，偶爾也會讓人帶些牛乳來，給她沖茶喝。

公子是最疼楚楚、也是最了解楚楚的人，為何會賞賜一罐味道淡雅，品起來卻有些澀的玉露茶給她？

這……不符合公子的作風，也不符合常理啊。

給不喝茶的人茶葉，不是浪費麽？

正想著，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楚楚笑嘻嘻走了過來，“素梅姐姐，久等了，太子殿下故意找我茬，非要喝廬山雲霧茶，害得我還要去找茶葉。”

莞爾一笑，素梅問，“找到了嗎？”

盈盈走到她身邊坐下，端起桌上牛乳茶一口氣飲了個幹凈，袖口一抹嘴角，楚楚撅嘴，眉眼卻彎了起來，“當然找到了，不然他才不會放過我呢，總欺負我。”

她撅嘴的樣子仿佛在撒嬌，素梅莞爾，解開紙包拿了塊紅棗糕塞她嘴裏，笑嘻嘻道，“快嘗嘗我娘的手藝，這可是我往日裏最愛吃的東西了。”

楚楚一邊吃一邊點頭，“果然好吃，香甜可口，伯母手藝真好，好羨慕姐姐有個好手藝的娘啊……”

最後的感慨裏，夾雜著些微失落。

素梅斂眸，大約猜到她是因為紅棗糕想到了自己紅顏薄命的娘親，心裏不免郁郁。

過了一會兒，她笑指陶罐，“楚楚，你也太粗心了，公子待客用的茶葉，怎能拿到這裏來呢？萬一忘記了，豈不是找不到？”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楚楚笑了，“姐姐，這不是公子待客用的茶葉。”

素梅微愕，“不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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