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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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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崇正在書房細細思量晉王的話, 柴袞突然沖過馮均順的阻擋, 跑進來撲倒在柳崇面前,“大官!你可得救茹茹,茹茹她,她有了……”

柳崇皺著眉:“喘什麽, 好好說話。她有什麽?”

柴袞爬起來,大喘氣了半天,瞪著一雙眼睛摸了摸肚皮。“孩子, 您的孩子!”

柳崇蹭地站起來, “當真……當真?”

一枚彩炮好像在頭頂升起,啪啪啪炸響,把他崩得跳了起來,恨不能仰告天地:他柳崇終於有孩子啦!哈哈哈哈哈!

柴袞趕忙拉住他蠢蠢欲動的衣袖,“您可別急著要高興, 茹茹告訴我,官家已經知道了, 若不然我怎麽會這麽著急跑回來告您呢, 茹茹懷孕, 那不就是告訴官家, 您的身子……您可想想辦法吧!”

柳崇突然渾身一顫, “官、官家怎會知道?”

“那茹茹怎知道她懷了?”

被柴袞一反問, 腦袋還懵著的柳崇終於驚醒。是太醫。

往來延福宮的太醫, 給福豆診出了喜脈。除此之外,再不可能從別人嘴裏撬出他凈身不全恢覆的事。

柳崇如墮冰窖, 呆呆地站著,良久,跌坐在座中。

柴袞是頭上罩火——焦得冒煙了,急急道,“您快拿主意啊,茹茹被禁出宮,只在宮門處倉促跟我說了兩句便跑了,那樣子,便是怕被侍衛拿住。我這是等著您的主意,救命呢。大官,我們柴家和您一命相牽,茹茹是您的妻,您快想想辦法,先把福豆救出宮來,咱們是逃也好,是如何都好,您先要將茹茹救出來啊。”

柳崇坐著不說話,面色漸漸慘白。

柴袞瞧瞧天色越來越暗,“大官,宮門要是下了鑰,茹茹今日就救不出來了。有什麽,等人救出來再說吧。您在樞密院想想辦法,先讓她去那裏躲躲?您只要想法子和守門的說一聲,我現在就去接她。”

柳崇好像雕像一般定住了,一句話也不說。

柴袞仰望著他,等了半晌,,心已經涼了一半,“大官,您到底救不救人?”

柳崇還是無言。

柴袞怕他是懵著還沒想明白,於是勸說他,“這秘密是您的大秘密,被官家知道了,欺君之罪,咱們全家都要遭殃,唯有逃跑這一個辦法。柴家已經被抄過一次,我和茹茹也都逃過一次,逃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麽。”

柳崇突然低低地說,“不能逃……”

“您不會還惦記著虛榮富貴吧?這些,您看看柴家就知道了,花無百日紅,咱們趕緊救人,離開吧。”

“我不能走。”柳崇沈聲。

“那官家不會放過你,放過我們所有人的。”柴袞都經歷過一次了,當初他爹就是不信柴家會亡,最後關頭沒有帶著家人逃走,才會丟得丟,流放的流放。逃跑得快啊,可是像柳崇這種人,奮鬥多年才身居高位,得到這一切,怕是想不透啊!

柴袞想了想,時間可不等人,柳崇不濟事,只能去求晉王了。他好歹是救過晉王的人啊!

柴袞起身跑了出去,屁滾尿流地又奔到了晉王府,簡直把魂兒也要跑飛了。好容易被引到了晉王跟前,晉王還在品著茶。

晉王視茶如命,能從早喝到晚,不管幹什麽,都要啜上兩口。

柴袞著急著要說話,晉王伸手打斷他,“待本王先喝了這一口。”

喝完一口,品了半天,吧咂嘴後才讓他說。柴袞將事情說了,晉王突然噗嗤一笑,“哎喲,我倒不知,長瑾竟還是個男人。”

柴袞覺得自己不光是頭發焦了,應該是腦袋都焦了。他看著晉王這種品評般的笑容,頹然在地,眼睛泛白,嘴唇發紫,快去世了。

“你說,想讓本王助你們逃跑,你怎麽會有這麽天真可愛的想法?”晉王打量著柴袞,“就算我要還報你救命之恩,也不能這麽亂來啊。柳崇不能離開,他一離開,官家自然會認為他是真的欺君,便要起底徹查他這些年的往來,錢款,那本王能不受牽連麽?”

柴袞楞了楞,看晉王伸出了一條腿來,當即會意,跪過去給他揉起來腿。

他使出了渾身解數,把在男妓館學的一手按摩絕活,全給晉王用上了,按得晉王好生舒爽,連連吟唱。柴袞問,“晉王,您是不是有了救人的主意?”

晉王再喝口茶,“福豆懷裏的孩子,柳崇不認就行了。”

柴袞手一抖,又跪到前面,悲戚道,“您不會是要保柳崇,而放棄我們柴家吧?晉王,您忘了,您忘了那天我跟您在床上……”

晉王就想忘了那一晚,偏又被他提起,哆了個嗦,“本王沒這麽說。本王只是說,柳崇不能認,別人可以認。”

“可是,若說她與旁人懷了孩子,那便是抗了官家婚旨,柳崇是沒事了,我們柴家還是死罪啊。除非認下的那人位高權重,是讓皇帝覺得,殺不得,而且還高興他又了子嗣的。可這樣一數,能認下這個孩子,還全身而退的,就只有二皇子,和……您……”

“你說得不錯。”晉王抿口茶,餘光掃到他專註地仰望著自己,略略一慌,“你不會是讓本王認下吧?”

柴袞殷切望著,眼神盈盈,“晉王,那夜……”

那夜溫存的恩德您可不能忘啊!

晉王手抖,放下茶杯,低頭道,“讓本王想想……”

他自己可不想做背鍋俠,更何況,他曾有意將福豆納了,後來知道錯會了救命恩人才罷,但有這一層,為了救她而讓自己戴上一頂帽子,他怎麽可能情願呢。

不過,柳崇是必須要保的。接一個鍋事小,性命和皇位事大,若真讓柳崇接下這個鍋,就等於給了皇帝一個查實柳崇的口實。在這個當口,是絕不能出這等事情的。

正沈吟間,柴袞又使出了拿手本事,立即過來給他小拳捶腿,十指捏腿,捏腰,捏肩膀,一陣舒爽後,晉王當即決定:“入宮。”

……

柳崇坐在座上,手中緊緊抓著自己的十八香手帕,時而笑,時而哭,淚濕滿巾。披荊斬棘,崢嶸歲月十餘年,最終心中所願,卻也不過是兩頭白首。

若是能有小小人兒承歡膝下,那便是錦上添花了。

這等福氣,可能讓他有?

這半年來認子後的日子,每一日都如在蜜罐,水一樣的福豆貼在他身旁,他也體會了一把,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柔情。他何曾想過自己可以這樣待人?他何曾想過,老天爺會把這樣一個福豆送到他身邊來?

半年光陰從春入秋,閉上眼睛,福豆的每一個身影,一顰一笑都在他腦中回轉。

就在昨日,他還自問可為晉王付出一切,但現在,他啪地一聲,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這世上根本沒有一樣東西可以和福豆相比。

他絕不能讓福豆有任何閃失,犧牲的不該是她,絕不……此生能得她一回,便已經是幾世修來,有這段時間也足夠了。

就算今後無法得到她,只要能相依為命,她便不會埋怨自己吧?或者,她將來不願留在自己身邊,便也隨她去,自己心中惦記著她,便也足夠了。

好歹她還給自己留了一個孩子。就算這孩子不願隨著自己,或者不願認他這閹人當爹也都無妨,只要能活得高興便是了。

哭哭笑笑,看得書房外的馮均順和李彎都抽泣起來。兩人跪著,也不敢上前,但他倆是最明白大官心思的。

馮均順嗚嗚對李彎說,“大官他,骨子裏是個犟牛,他認定的事寧死也不會改的。”

李彎含著淚,哽著答,“但眼下大官能脫身活命的辦法,就只有指認福豆和他人媾/和。這等事情,大官不會做,大官一定會保住福豆和孩子的性命。

馮均順哀嘆一聲,“大官好容易有妻有子,得享天倫,老天爺怎麽……如此不公?論功勞,大官征戰十年,才換來今朝汴梁歌舞升平,難道不該得一點饋贈?便要將人送上絕路嗎!到底大官,會怎麽做……你說,大官會為了救福豆,犧牲什麽?”

李彎:“大官一定會主動向官家坦誠。”

馮均順自己也或多或少有這預感,但他還是蠢鈍,“主動坦誠沒有凈身,求官家原諒?官家盛怒之下,如何才能原諒?”

李彎低頭,“投誠。”

馮均順:“向官家投誠,保官家,背棄晉王?……可你我都知道,官家時日恐怕無多,吳婕妤的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生下來,晉王卻如日中天,若背棄晉王,就無異於走上死路,晉王怎麽會放過?”

李彎搖搖頭,“別無他法。”

馮均順,“那你確定,只要向官家投誠,官家就一定能原諒嗎?”

李彎答,“誠意,大官必須付出最大的誠意。”

李彎隱隱想到了什麽,咬緊了牙關。

……

柳崇已經想好了。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在他從知道福豆有孕到現在的半個時辰,他掙紮,思慮,但沒有一次是想要讓別人來做自己孩子父親的。

他不願。

他要做自己妻子的丈夫,自己孩子的父親,從生到死,或者,不生不死。

柳崇決定入宮,去向皇帝坦誠。

然後,自宮,宣誓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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