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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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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妃如夢初醒, 這皇帝身邊兒的人又不是仇人, 真不該一時置氣亂了方寸的。上次想整她不成,反被吳婕妤找上二皇子,聯合皇後一起把她給整治了,現在唯一的突破口, 只有皇帝的身邊人了。

想好了之後,只能拉下了臉,看了看銅鏡裏的自己, 滿面堆笑地出去了。

“官家, 人家想你好苦。”鄭妃湊過去靠在皇帝肩膀上,皇帝一見自己可人疼的小寶貝靠上來了,還有不疼之理,之前皇後給鄭妃吃了禁閉,三令五申讓皇帝不要來這兒, 現在也不作數了。

不過福豆卻想,這樣胡皇後會不會怪罪自己?畢竟胡皇後才下了禁令沒多少天。方才皇帝特特告訴鄭妃, 是自己引他到這兒來的。胡皇後可是個厲害性子, 皇帝都有些妻管嚴, 一想起來, 她又渾身一哆嗦, 看來, 還是得主動去負荊請罪呢。

正想著, 鄭妃的大宮女押班疏樓將她拉直一旁,遞給她一碗銀耳橘瓣涼水, “豆官,您也解解暑。”

這稱呼可就親昵多了,好在沒有叫“豆郎”,更膩。不過內監沒有那玩意兒,“郎”中間少一點呢,也不好叫的。

不過涼水來的正是時候,古代既沒風扇又沒空調,伺候人的也別想給自己扇扇子,額頭汗直冒。“多謝疏押班啦。”福豆咕咚咕咚喝下去。

這可不是白喝的,沒人會隨隨便便對你好,福豆很知道這一點。穿越前因為自己是小助理,不少見不到霸總的人都想從她身上下功夫,有噓寒問暖使用美男計的,有真金白銀送香水包的,但這些都被她拒絕了。她有底線不是?

疏樓左右四顧了一下,“平日裏豆官您喜歡聽曲兒不?”

福豆搖搖頭,“我就喜歡躺著,沒什麽喜歡的,若說喜歡,你這涼水我喜歡。”福豆堵住了她想打聽自己愛好的缺口,疏樓眼珠子一轉,“好的,咱知道了。”

中午皇帝和鄭妃上了榻小憩,雖說時間短,但疏樓和福豆在門口還是聽到裏面床板嘎吱的聲音,兩人面面相覷,只能用笑容緩解尷尬。

“豆官,您喜歡話本麽,我這兒有三本五本的,您若喜歡我便給您帶一冊去。”

福豆呵呵了一聲,疏樓也就邁腿先離開了,就剩下福豆一個人在外面聽響兒,心想這妃子閣裏的床也是最好的梨花木,還這麽嘎吱呢。還是福寧宮好,大,寬敞,門厚重還隔音。

又不兩聲聽見皇帝兩聲發狠,和鄭妃兩聲浪,福豆朝遠瞧瞧,其他內監雖然口上不說話,誰還沒帶耳朵?日夜聽這聲音,心理能不變態麽。據說有的太監娶妻後,就對妻子百般折磨,所以宮女若不是無奈,也沒有想托身太監的。畢竟像這押班級別的大宮女,家世還都差不了。

疏樓等響聲停了,才把話本拿過來,也算是很機智地化解尷尬了。待皇帝起身後,福豆跟著皇帝去了垂拱殿,直到換了班出來,才拿出那話本一翻,這才發現不該接過來的,上當了!

裏面赫然一張交子,也就是前些時日她所提的國債份額。這時候交子已經在蜀中有了,非是她發明的,她當時只是用交子來引出國債,這樣他們便於理解罷了。

眼前裏面夾著的交子面額,竟然可以換一千緡!

一千緡那就是一千貫錢,二十貫都能裝一箱了,一千貫要裝五十箱!福豆看到這些錢眼暈,她腿腳都發軟了。

還是道行太淺,沒防著對方有這一招,這若是直接還回去,便實在讓對方難堪,往後鄭妃又要耍什麽花腔就不知道了。可是燙手的山芋也不能留在自己手中,如果不想法子讓她們收回,要麽就銷贓,要麽就是舉報。

這大夏天的晚上,依然溫差大,風吹來令她瑟瑟發抖,根本不敢回內監住處,生怕被人一不小心看見。

就站在福寧宮門口,看見柳崇扶著皇帝從宣德殿和文武大臣吃晚宴回來,喝了不少,蔥忙將燙手山芋先揣在懷裏,隨後過去相扶。

“柳卿,今晚你便留著,咱們再來兩盅!”皇帝嗜酒如命,這喝得都已經滿地吐了。

嘔吐物當然是難聞的,福豆想屏息,但一股血腥卻已經竄入了鼻,她仰頭瞧柳崇。柳崇也微醺,因為挺拔站直,大約是沒有聞出來,繼續送皇帝進去了。

這嘔吐物,是葡萄酒。顏色深,味道重。可是福豆這種不常聞血的人,突然一聞一定會受不了,所以斷是血腥沒錯。皇帝吐血了。

柳崇將皇帝放安歇,皇帝口裏又叫,“朕不能一個人睡吧?”

柳崇便回頭叫福豆,“你去請人來。”

福豆楞住,“請誰?”她腦子還在想皇帝吐血的事。

柳崇皺了皺眉,自己也有些困,“隨意,官家不討厭的就行。”

福豆會意。皇帝酒醉了,需要妃嬪伺候。現在兩個能做決定的人都昏昏沈沈,便是由了自己。

她硬著頭皮,只能回去了鄭妃那裏,想看怎麽把東西藏回去她閣裏便算了。

但一過去通報,那疏樓便纏著她不放她進去,有一句沒一句地找話,直到鄭妃滿面春風地出來,一行人之好立即去了福寧宮。

待柳崇從裏面退出來,捏著眉心,在門口瞧了瞧她,“這個時候,宮門下鑰了吧。”

福豆心不在焉地答,“嗯。”

柳崇瞅她幾眼,“咱家記得今不是你值夜,怎麽,想陪我?”

福豆還是心不在焉,“嗯。”

柳崇哼笑幾聲,叫周明朗,“給咱家備屋,在福寧宮睡一晚上。”

周明朗鞠躬,“早備好了,還是偏殿您過去睡的那間。”

柳崇點頭,“行了,你好好守夜。福豆,過來和幹爹手談兩局。”

福豆只好跟他進了偏殿。一進門,他便吩咐她關門。福豆轉身插上門栓,柳崇立即從後面抱住了她。

這篇殿屋裏沒點油燈,黑黢黢什麽也看不見,柳崇那葡萄酒味吹得她心慌。

“不是、不是手談麽……”福豆今日實在沒心情,可柳崇卻將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環箍著她,疲累地說,“在你身上歇歇。”

“幹爹,鄭妃想著法子地送了我一千緡,我該怎麽辦?”

柳崇無精打采,卻幾乎是脫口而出,“借花獻佛。”

福豆仔細想了想,就是要她轉手的意思!以鄭妃的名義,把這錢送出去,自己不過是個轉手。但這事呢,還要讓鄭妃知道後高興。福豆心裏有了打算。幹爹果然是浸淫多年的大宦官!

“幹爹,方才官家吐血了,這又該怎麽辦?”

柳崇突然睜開了眼睛,望著前方定了定神,隨後又閉上眼睛,“靜觀其變。”

剛溫熱的氣氛瞬間冰冷,福豆突然覺得肩頭的人,好像一條一直未曾開口咬人的蛇。

你不知道他有多毒。

柳崇困倦了,在她肩上微鼾,福豆將他扶著上了榻。他的手握著自己,半晌說了句夢話,“一步都不能踏錯……”

福豆悚然。

第二天一早,她便去了皇後處。鄭妃連著中午晚上都侍駕,宮裏已經傳遍,皇後如何不知。

這個時間皇後還沒梳洗好,嬪妃也都還沒過來。福豆在外面找到皇後身邊的大宮女青樹,攀談了幾句後,便將話本子遞出去,“這是鄭娘娘搜羅來的新晉的好本子,聽說皇後聖人愛聽戲,所以這才托我給聖人送來。鄭妃是說呀,她永遠和皇後聖人是一頭的,永遠聽聖人教誨!”

青樹哼一聲,輕蔑瞧她,“真的假的?她這般懂事,怎會設計二皇子?又要跑去前朝邀寵。本來如果是她宮裏的人,我都趕跑了,也就是你,這才聽你說話的!”

福豆嘿嘿,“官家這段時間沒見著鄭娘娘,心裏想念,小的就算想勸官家不去也沒辦法。這宮裏人本就是伺候官家的,誰還能躲著不成?索性鄭娘娘知道錯了,拉著小的哭泣解釋呢。小的想著鄭娘娘對聖人是忠心的,只不過一時意氣用事,小的勸了勸她,這不想通了,就回到聖人身邊了麽。”

這話裏把自己摘清了,反正要去也是皇帝要去,也是鄭妃哭求,絕對不是自己攪渾水的,不能讓皇後將矛頭對準自己。再來,也替鄭妃獻寶,讓皇後消氣了大家都好過,皇後不消氣,誰也別想高興。

青樹是有經驗的,拿了話本子一翻,便看見了,喜上眉梢就進去匯報。一千緡,是送誰都夠有誠意的。看青樹都這麽高興,便知道這鄭妃對自己多花了血本。福豆總算把錢脫手了,而且還是為了鄭妃好,鄭妃自己還打點不著皇後呢。

一個寒噤,錢太多,可嚇死爹了。

過了片刻,便見鄭妃蔥忙慌張地從宮道上走過來,其他嬪妃,包括吳婕妤也陸續來了。

吳婕妤路過福豆的時候偷偷問了句,“喜歡麽?”

喜歡?什麽喜歡?福豆猛地想起那大金棒子了,一臉紅,“娘娘,瞧您說得。”

吳婕妤莞爾,“喜歡就好,不過我可不是給你玩的,我懂點岐黃,也知道那金屬的東西,真用在身上會中毒的。”說完後,由溪雲扶進去了。

誰要用那東西玩啊!福豆一身冷戰。

……

裏邊的胡皇後看到鄭妃送過來的一千緡,的確是長舒了一口氣。本來她今天要當著眾妃的面,好好罵她一頓,準備給她好果子吃。剛罰了禁閉就去邀寵,完全不把皇後威嚴放在眼裏啊!

就是因為觸犯了皇後威嚴,皇後便不願意見她。但說聰明人要想表忠心,迂回著曲線救國也是辦法,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的。皇後就等著看鄭妃聰明不聰明。這會兒見到了錢,就知道鄭妃還算聰明,向她表了忠心,便消解了。鄭妃說到底是自己要拉攏的力量,她哥哥可是禦前侍衛頭子,副都點檢呢,對二皇子將來有用。

鄭妃呢,知道皇後肯定不高興,自己也害怕。但是自己讓宮女去接近皇後,卻都被趕出來了,自己又忙著連中午帶晚上的伺候皇帝,實在無暇想怎麽去討好皇後。

結果硬著頭皮一進去,並沒有看到皇後那張老婦人的苦瓜臉,卻是一臉笑盈盈叫她到身邊去,母親般溫暖著自己,讓她受寵若驚。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聽著聽著,才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表了忠心,又是驚喜又是狐疑,這才心裏暗道,福豆可真是個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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