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季是個硬骨頭, 早在來之前秦朝雪就有所耳聞。

據說《上古》這部電影之所以撈不到投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位導演把金主全氣跑了。

在看清秦朝雪勾選的角色後，這個導演的臉都黑了三個度。

他本來都做好了眼前這女生帶資入組角色任選的準備。

什麽女媧什麽精衛, 各類臺詞寥寥無幾只露會兒臉的角色, 都能給她。

但是卻沒想到她胃口大成這樣，她嫌這些女角色鏡頭太少，竟然想當男主！

要知道，少年黃帝的戲份不比齊霽飾演的成年版少多少，早有無數年輕藝人為此角色爭破了頭。

馮季嘴唇抖了抖，提醒:“秦小姐, 這是男角色。”

他的視線落在那張精致得像朵嬌花似的臉蛋上, 哪怕是在美人眾多的娛樂圈, 這張臉的柔與美也算得上是極致。

簡而言之, 她壓根就不像是能反串的樣子。

哪知秦朝雪聽後反而篤定點頭:“我知道, 我就是想試鏡這個角色。”

眼前這位金主非同一般，他脾氣再怪也知道不能得罪, 再得罪怕是整部劇都不用拍了。

馮季從她話裏抓住個漏洞，追問:“想試鏡這個角色？”

他重音放在“試鏡”這個詞上。

她微微笑著點頭。

馮季頓時松了口氣，不是直接要角色就好……試鏡嘛，公平行事！要是表現太差輸給其他藝人，這也怪不了誰對吧？

秦朝雪對他這反應倒生不出厭惡來，她在圈裏混了這麽多年, 早就見慣形形色色的演員和導演。

馮季這樣固執得像茅坑裏石頭的家夥，對作品的完成度尤為執著, 也是最能創造精品的一類人。

說試鏡就去，但是在這之前，她被帶到了休息室化妝。

她本來是準備去公共化妝室的, 結果陪同前來的齊霽突然開口:“用我的吧。”

秦朝雪跟出去了才發現……不愧是影帝，居然停了一輛豪華保姆車在外面。

車內就布置成一間小小的休息室兼化妝間，裏面各類道具一應俱全。

參觀完這一切的秦朝雪默默轉向齊霽臉上:“你這叫沒錢？”

面對靈魂拷問，齊影帝面不紅心不跳，淡定回答:“不是沒錢，是錢不夠。”

她還能說什麽呢？反正就是錢多所以被這男人理直氣壯盯上了唄。

車內並沒有造型師，齊霽本來想打電話讓化妝師趕過來的，但是秦朝雪卻制止了。

“沒事，我自己來化妝。”

她早些年混跡娛樂圈的時候也沒有專屬助理團隊的，小到化妝領盒飯，大到受傷住醫院，全都得靠自己才行。

她迅速地在一堆粉底中拎出瓶深色的，又找出好些需要的化妝品，開始對著鏡子塗抹起來。

原本白皙細嫩的肌膚被敷成健康的小麥色，清秀如畫的眉毛被勾勒得粗獷，原本圓潤無攻擊感的五官被勾勒出明顯的線條感。

之前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頓時變成了一個面容清秀端正的少年郎。

秦朝雪滿意地對著鏡子看了看，深覺自己的化妝技術還沒落下，頓感欣慰。

“但是這個頭發不行。”她撩起自己的烏黑長發自言自語，轉過去開始翻假發。

然而她在假發堆裏翻了好半天也沒找到心儀的，最後只能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盯著鏡中的自己。

這頭發太柔太順太長了，平時自然漂亮，但是現在要演一個生活艱難的少年，就太不對勁了。

秦朝雪的手移到了一把小剪刀上，眼睛微微瞇了瞇。

下一刻，她毫不猶豫地把頭發往前一抓，估摸著沒過肩膀的長度，毫不猶豫地一剪而下——

原本及腰的柔順長發曼妙如瀑布，而如今卻被剪得像狗啃一般，她尤不甘心，用細密的梳子反向梳頭將頭發搞得毛躁蓬亂。

最後，拿根布條往頭上一綁，原本身上最後那點嬌媚痕跡都消失不見了。

“你把頭發剪了？”

聽到齊霽問話，秦朝雪嗯了一聲，渾不在意地解釋:“反正到時候正式開拍也要剪的。”

聽著口吻，倒像是對這個角色囊中在握了。

站在她身後的齊霽目光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不自覺地點點頭:“很好，你很有自信。”

秦朝雪起身，理了理自己這身破破爛爛的覆古風衣服，一瞬間氣質竟強勢得不像話。

“我看中的角色，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它拿下來。”

＊

爭搶這個角色的人極多，準備試鏡的休息室裏已坐了不少少年。

他們看著都才十多歲，面上還帶著幾分稚氣，卻不代表演技生嫩。

比如最角落的那少年，七歲就成了家喻戶曉的童星，現在算下來也有七八年的演戲經驗了；

再比如最中間的男孩，也是拿過電影大獎項的老牌演員了。

秦朝雪悄無聲息進來的時候，只有靠門的幾個人擡頭看了一眼，竟沒人察覺到不對。

她坦然找了個位置坐下。

挨著她身邊的是個長了對酒窩的少年，興許是正處於變聲期，嗓音聽著有些低啞古怪。

“你是哪家公司的？也是來試鏡小黃帝的？”

秦朝雪將嗓子壓住，讓原本清甜的嗓音變得低沈粗糙:“我沒公司，自己來的。”

聽到這回答，酒窩少年才驚訝地轉過頭來看她:“誒？沒公司也敢來爭這麽大的角色啊，你也太——”

在看清她的面容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好似見了鬼似的將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我怎麽覺得你有點面熟？”

他並沒有要等秦朝雪回答的意思，而是自顧自地盯著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吞吞吐吐問:“兄弟……那個，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得特像一個人？”

秦朝雪懶懶擡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像誰？”

酒窩少年好像是想起了什麽人，白凈的面上逐漸浮出微微羞赧，“你長得有一點點像《偶像之名》的秦朝雪導師。”

他剛將這句話說出口，秦朝雪就驚訝了，她化妝時下手已經很重了，這人居然還能認出自己？

這說明她的化妝技術有待加進，可不是什麽好事。

好在這少年很快就補了一句:“也就剛剛那個角度有一點點像，現在就完全不像了。”

他想起舞臺上那個動人的身影與迷人的笑容，頓時擡了擡下巴，表情很驕傲:“她可不像你這麽糙……長得和個小仙女似的，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小仙女秦朝雪:謝謝誇獎，我覺得我也就一般可愛。

她很配合地毫不猶豫點頭:“是啊，我也覺得秦朝雪像仙女，好看又可愛。”

“你也知道她啊？”酒窩少年一聽到她這話，立馬興奮了，大方地對著她比了個大拇指:“哎兄弟！雖然你長得有點糙，但是還挺有眼光的！”

遇到同好以後，這少年頓時來了勁兒拉著她大大方方地分享起了試鏡經驗，就差拉著他當場結義拜把子了。

直到劇組工作人員通知他進去試鏡，他才停下對秦朝雪的花式吹捧，依依不舍地進去了。

進去時是滿面紅光神采飛揚，出來時是垂頭喪氣面帶菜色。

看到秦朝雪這個新兄弟，這個叫黎裏的少年勉強擠出點笑:“兄弟，你等會兒記得一定要好好演，爭取讓馮導少罵兩句。”

他面帶悲壯:“我是不行了，我感覺自己的心都碎成渣渣了。”

秦朝雪哪裏不懂這又是被馮季的究極挑剔給傷到尊嚴的一位。

正好這時輪到她進去了，她輕輕地拍了拍黎裏的肩膀:“兄弟別哭，我去了。”

她說完這句話後，周身的氣質頓時一變。

黎裏驚訝地發現，剛才那個看起來有點娘氣的大兄弟跟變了個人似的，從走路的姿勢到渾身給人的感覺，都成了個年輕的……

硬漢？？

＊

秦朝雪的試鏡結束得很快，一出來就發現手機震個不停，有個陌生的號碼打過來了。

她找了個僻靜處接起電話:“餵？哪位？”

“朝雪，想來你已經聽說過這事兒了，那我也不繞彎子了。下個月三號是我跟修安的訂婚儀式，作為多年的好姐妹，你應該會來參加我們的訂婚典禮吧？”

濃濃的茶味撲面而來，聽得秦朝雪一臉問號。

她狐疑地問了一遍:“稍等，姜暖，請問你知道你自己剛剛在說什麽嗎？”

電話那端的聲音頓住，過個會兒才傳出壓抑的低笑:“怎麽？聽到這個消息還是不敢相信是嗎？我說，我跟修安要訂婚了，到最後你還是沒爭過我，朝雪你是不是很難過……”

“打住，不是這句。”秦朝雪毫無波動，並不計較這個炫耀式發言，“是你剛說的最後一句。”

姜暖下意識地搜尋記憶:“你應該會來參加……”

秦朝雪打斷她:“不是這句，上半句。”

“作為多年的好姐妹——”

“就是這句！”秦朝雪果斷叫停，語氣中充滿了疑惑:“您有毛病？我什麽時候跟你是好姐妹了？”

她真誠地發出靈魂拷問:“就你？配嗎？”

電話那頭的姜暖沈默了半天，最後似乎惱羞成怒。

“你以為投了個好胎成了秦家大小姐就了不起了嗎！我告訴你，裴家投資好幾個億的電影的女主已經確定是我，你以為你靠著秦家的錢當個選秀導師就了不起了嗎？等電影上映後，我要讓你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贏家！”

秦朝雪指出關鍵點:“我靠的是秦家的錢，不也是靠裴家的錢嗎？”

姜暖:“我跟你不一樣……”

這次，秦朝雪沒仔細聽她在說什麽了。

因為工作人員正探著頭在休息室外喊:“剛才參加試鏡的十號是哪位？你通過啦！”

她利落掛斷電話。

沒有任何意外，男主一角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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