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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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弈冉離開約莫半個月以後，我方才收到關於他的第一份奏折。
此次水患主要是發生在黃河下游，其中又以河南一帶最甚。去歲的時候景弈冉提出“以河治河，以水攻沙”之法，著實在一定的程度之上緩解了黃河水患，同時也開創了“束水之策”的先河，一時之間，委實讓景弈冉在朝野之中名聲大噪。
只今歲好似這“束水之策”出了些問題，因此才需要當時提出“以河治河，以水攻沙”的景弈冉親自前去。
奏折其實並不厚，只言簡意賅地寫了河南水患的事情，對於旁的事情，亦也不過一句話帶過而已。
景弈冉向來都深谙這樣的為官之道，言語甚是妥帖，沒有絲毫的逾規越矩。
我將那奏折來回翻看了好幾次，隱隱約約有些期盼著能夠再瞧出些許言語之外的事情。可是那奏折上頭本便不過只是三言兩語罷了，即便我又細細地看了好幾次，也仍舊沒有瞧出什麽其他的東西來，心中驀地油然而生出一股失落來。
奉命將奏折由河南送往京城的小廝，許是見我已然翻完了奏折，於是便忽的開口道：“啟稟陛下，大司馬還要話要奴才轉稟陛下。”
我心中不免一緊，頓了頓，方才揚了下巴道：“準。”
那小廝這才一字一句道：“回陛下的話，大司馬說，約莫著還有一月的時間，他便能啟程回京述職了。”
約莫還有一月的時間，這樣算的話，來去景弈冉總共不在便有兩個多月了。
我抿著嘴，不知曉為何，突然心情有些低落起來。
此時殿內並不曾有人發現我的異樣，那小廝說完話之後，便不再言語，沈默片刻之後，我索性擺手讓他先行退下。
就這般翻閱奏折到了晌午，小福貴命人傳了午膳，我正準備用膳之際，忽聽得外間有宮人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拿著筷子的手一頓，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敞開的殿門處。
只見一個著深藍色宮裝的內侍行色匆匆地走進殿內來，腳下的步伐甚是急促，低垂著頭，一進來便順勢跪下行禮，聲音沈穩地響起：“陛下萬福金安。”
我瞧著他那樣子，好似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一般，於是待得他跪下行完禮之後，我便開口問道：“怎的這般慌慌張張的？”
那內侍弓著腰，雙手疊放在身前，他垂著眼眸，使得我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
“陛下，”那內侍道，聲音略有些沙啞，許是因著先前一路快跑而來的緣故，他說話時難免有些氣息不穩：“大理寺的昭雪樓走水了，大理寺卿徐大人正在殿外求見。”
大理寺的昭雪樓走水了？我楞了楞，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直至片刻之後，我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那內侍口中的昭雪樓，正是大理寺存放卷宗的地方。
小福貴儼然比我還要看上去心急如焚，他幾乎是當即脫口而出地問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可那內侍自是無法回答他，短暫的沈默過後，我遂又問道：“你說眼下大理寺卿徐崢正在殿外求見？”
那內侍應了一聲“是”，我便道：“讓他先進來罷。”
伴隨著話音落下，是那內侍的弓腰行禮，他低垂著頭輕手輕腳地退出去，片刻之後覆又折返回來，身後跟著穿戴著一身朝服的大理寺卿徐崢。
徐崢今歲不過四十有八，卻是在大理寺卿這個官位上頭，已然待了有二十多年了。
他原本便是少年榜眼出身，頗有才幹，一入大理寺，便如魚得水般，甚是游刃有餘。印象之中我倒是見過幾次這徐崢，只不過那時候我仍舊還是朝榮帝姬，並不曾以君臣之禮相待。
登基將近兩年，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我與他單獨相見。
擡手道了一聲：“免禮”，徐崢依言站起身來，他身形碩長，面色白凈，只不知曉因何緣故，下顎一群卻是零零星星地冒出些許胡茬來。
“陛下，”他再一拱手，雙目赤紅。
我心中一驚，登時便隱隱約約猜到，大抵是那昭雪樓走水一事，方才使得他如此。
果不其然，我還未開口言說之際，那廂徐崢已然是開口道：“微臣無能，竟使得昭雪樓在眼皮子底下走水，還望陛下責罰。”
我愕然道：“此話何解，徐愛卿且先說一說這事情原委罷。”
伴隨著話音落下，徐崢應諾了一聲“是”，爾後沈聲道：“回陛下的話，昨日多雨，微臣見近日並無大案，便讓大理寺的官員們都先行散去。哪裏知曉不過才入夜，微臣尚在堂內處理前幾日整理出來的案卷，只聽得外間似是有‘劈裏啪啦’的聲響，再一出去看的時候，陰雨綿綿，唯獨昭雪樓處卻是燈火通明，已然走水了。”
這幾日多雨，我雖心中甚覺詫異，對昭雪樓走水一事，亦也感到難以置信，可仍舊還是勉強壓下心頭情緒，故作鎮定地問道：“近來多雨，昭雪樓又緣何會走水，可是人為？”
徐崢聞言，微微頷首道：“回陛下的話，正是人為走水。只那火勢甚是迅猛，待得微臣尋人前來的時候，昭雪樓已然被燒了一半了。微臣知曉其中必定有異，便命人分散於昭雪樓附近巡守。清理殘骸之餘，微臣發覺昭雪樓層層木柱之周，被人惡意潑上桐油等易燃物，顯然是有備而來。”
聽得這話，我暫且沈吟，一面讚嘆於徐崢的反應迅速，一面又驚恐於究竟何人會對昭雪樓下首，半響之後覆又問道：“那徐愛卿可曾查出什麽沒有？”
徐崢突然沈默了。
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這時悄然捂住了他的嘴，他低垂著眸子，望著腳尖，殿內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
直至良久以後，我聽見徐崢的聲音輕飄飄地響起，他道：“啟稟陛下，微臣什麽都沒有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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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水患主要是發生在黃河下游，其中又以河南一帶最甚。去歲的時候景弈冉提出“以河治河，以水攻沙”之法，著實在一定的程度之上緩解了黃河水患，同時也開創了“束水之策”的先河，一時之間，委實讓景弈冉在朝野之中名聲大噪。
只今歲好似這“束水之策”出了些問題，因此才需要當時提出“以河治河，以水攻沙”的景弈冉親自前去。
奏折其實並不厚，只言簡意賅地寫了河南水患的事情，對於旁的事情，亦也不過一句話帶過而已。
景弈冉向來都深谙這樣的為官之道，言語甚是妥帖，沒有絲毫的逾規越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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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將奏折由河南送往京城的小廝，許是見我已然翻完了奏折，於是便忽的開口道：“啟稟陛下，大司馬還要話要奴才轉稟陛下。”
我心中不免一緊，頓了頓，方才揚了下巴道：“準。”
那小廝這才一字一句道：“回陛下的話，大司馬說，約莫著還有一月的時間，他便能啟程回京述職了。”
約莫還有一月的時間，這樣算的話，來去景弈冉總共不在便有兩個多月了。
我抿著嘴，不知曉為何，突然心情有些低落起來。
此時殿內並不曾有人發現我的異樣，那小廝說完話之後，便不再言語，沈默片刻之後，我索性擺手讓他先行退下。
就這般翻閱奏折到了晌午，小福貴命人傳了午膳，我正準備用膳之際，忽聽得外間有宮人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拿著筷子的手一頓，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敞開的殿門處。
只見一個著深藍色宮裝的內侍行色匆匆地走進殿內來，腳下的步伐甚是急促，低垂著頭，一進來便順勢跪下行禮，聲音沈穩地響起：“陛下萬福金安。”
我瞧著他那樣子，好似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一般，於是待得他跪下行完禮之後，我便開口問道：“怎的這般慌慌張張的？”
那內侍弓著腰，雙手疊放在身前，他垂著眼眸，使得我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
“陛下，”那內侍道，聲音略有些沙啞，許是因著先前一路快跑而來的緣故，他說話時難免有些氣息不穩：“大理寺的昭雪樓走水了，大理寺卿徐大人正在殿外求見。”
大理寺的昭雪樓走水了？我楞了楞，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直至片刻之後，我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那內侍口中的昭雪樓，正是大理寺存放卷宗的地方。
小福貴儼然比我還要看上去心急如焚，他幾乎是當即脫口而出地問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可那內侍自是無法回答他，短暫的沈默過後，我遂又問道：“你說眼下大理寺卿徐崢正在殿外求見？”
那內侍應了一聲“是”，我便道：“讓他先進來罷。”
伴隨著話音落下，是那內侍的弓腰行禮，他低垂著頭輕手輕腳地退出去，片刻之後覆又折返回來，身後跟著穿戴著一身朝服的大理寺卿徐崢。
徐崢今歲不過四十有八，卻是在大理寺卿這個官位上頭，已然待了有二十多年了。
他原本便是少年榜眼出身，頗有才幹，一入大理寺，便如魚得水般，甚是游刃有餘。印象之中我倒是見過幾次這徐崢，只不過那時候我仍舊還是朝榮帝姬，並不曾以君臣之禮相待。
登基將近兩年，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我與他單獨相見。
擡手道了一聲：“免禮”，徐崢依言站起身來，他身形碩長，面色白凈，只不知曉因何緣故，下顎一群卻是零零星星地冒出些許胡茬來。
“陛下，”他再一拱手，雙目赤紅。
我心中一驚，登時便隱隱約約猜到，大抵是那昭雪樓走水一事，方才使得他如此。
果不其然，我還未開口言說之際，那廂徐崢已然是開口道：“微臣無能，竟使得昭雪樓在眼皮子底下走水，還望陛下責罰。”
我愕然道：“此話何解，徐愛卿且先說一說這事情原委罷。”
伴隨著話音落下，徐崢應諾了一聲“是”，爾後沈聲道：“回陛下的話，昨日多雨，微臣見近日並無大案，便讓大理寺的官員們都先行散去。哪裏知曉不過才入夜，微臣尚在堂內處理前幾日整理出來的案卷，只聽得外間似是有‘劈裏啪啦’的聲響，再一出去看的時候，陰雨綿綿，唯獨昭雪樓處卻是燈火通明，已然走水了。”
這幾日多雨，我雖心中甚覺詫異，對昭雪樓走水一事，亦也感到難以置信，可仍舊還是勉強壓下心頭情緒，故作鎮定地問道：“近來多雨，昭雪樓又緣何會走水，可是人為？”
徐崢聞言，微微頷首道：“回陛下的話，正是人為走水。只那火勢甚是迅猛，待得微臣尋人前來的時候，昭雪樓已然被燒了一半了。微臣知曉其中必定有異，便命人分散於昭雪樓附近巡守。清理殘骸之餘，微臣發覺昭雪樓層層木柱之周，被人惡意潑上桐油等易燃物，顯然是有備而來。”
聽得這話，我暫且沈吟，一面讚嘆於徐崢的反應迅速，一面又驚恐於究竟何人會對昭雪樓下首，半響之後覆又問道：“那徐愛卿可曾查出什麽沒有？”
徐崢突然沈默了。
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這時悄然捂住了他的嘴，他低垂著眸子，望著腳尖，殿內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
直至良久以後，我聽見徐崢的聲音輕飄飄地響起，他道：“啟稟陛下，微臣什麽都沒有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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