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興許有所不知，那處寢殿早在十餘年前，就被打成了禁地，旁人一概不得靠近。”他如是道，纖細修長的睫毛微顫。

禁地？我仍舊還是沒有任何印象，於是遂又問道：“那你可知曉，二十餘年前死在那處寢殿的妃嬪，究竟是什麽人？”

聞言，小福貴沈默了半響，方道：“回陛下的話，那處寢殿，從前正是那謀逆之人生母的寢殿”

我“哦”了一聲，聲音拖得極長。

原來是我那未曾謀面皇叔的生母的寢殿啊，難怪沒有任何印象，好似自皇叔莫名其妙地“病逝”以後，有關於他的事情，皆是被父皇視為禁令。

沒想到如今險些害我丟了性命的人，竟是被父皇心軟放走的皇叔。而我父皇竟是在如今，搖身一變，成為了險些害我丟了性命的間接兇手。也不知曉若是父皇九泉之下有靈，是不是會後悔當初他放走了我那皇叔。

只是世事難料，想必當時父皇仍舊還是念著手足之情，方才心軟一時罷。

我正在思忖之時，又聽得小福貴道：“陛下，那處寢殿說起來，還是在十八年前被封的呢。”

這下便全然都對上了，我如釋重負地長嘆了一口氣，看來父皇在十八年前的時候，的確用心良苦，甚至於將所有的退路，都全然給我那皇叔算好了。只是不知曉究竟因著什麽，我那皇叔竟是搖身一變，成為了徐尚書的胞兄。

也不知曉這到底是父皇的安排，還是徐忠奎有心暗度陳倉，助我那皇叔東山再起。

思及至此，我突然有些好奇，我那皇叔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能夠做到這般的忘恩負義，明明早該死了的人，在我父皇的幫助之下，假死脫身，如今卻還要來覬覦那本不該屬於他的皇位，甚至於還想要了我的性命。

於是我開口問道：“那你可知，朕的皇叔，眼下又在何處？”

“那謀逆之人麽？”小福貴甚是詫異道，許是不曾想到我竟會開口問及那人來，在迎上我十分確鑿的目光，他方才緩聲道：“奴才不知，奴才在宮裏頭，著實沒有見過那謀逆之人，雖說好些事情，都是他安排奴才做的，漲姿勢從頭到尾，奴才都沒有見到過這人。”

沒有見到？我當即有些坐不住，一股不安自心底油然而生，我沈吟片刻，只厲聲道：“快，將周德義叫進來，朕有話要問他。”

雖說一時之間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可見著我這般的神情急躁，小福貴忙不疊地頷首應諾，一路小跑出了殿。

少頃之後，他折返回來，身後跟著同樣滿面焦急的周德義。

“陛下，”周德義上前朝我拱手行禮，我卻等不到他的禮數周全，只急聲問道：“周愛卿，那謀逆之人，當真伏誅了？”

周德義似是察覺到我口中的“謀逆之人”有什麽不對勁一般，詫異地擡起眼，望著我，語氣略有些困惑道：“陛下是說，安東將軍麽？”

安東將軍自然指的便是李廣，李廣與安南將軍陳英是自幼的熟識，對於周德義說李廣是謀逆之人，我到並不是很意外。

只是

“難不成，周愛卿口中所說的那個伏誅的謀逆之人，只有李廣不成？”我如是道。

許是覺得我這話頗有問題，周德義遲疑道：“陛下的意思，莫不是這謀逆之人，另有其人嗎？”

當然不是，既然周德義誅殺了李廣，那麽他的謀逆罪名，自是有的。我先前在北營軍的駐紮之地遇刺的時候，我便已然知曉了其中定是有人與我那皇叔裏應外合。

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周德義竟是不知曉我那皇叔的存在。

我一下子想起了早些時候，奉我旨意，前去徐府捉拿逆賊同謀的燕珩。算算時辰，他也應該回來了才是啊，只眼下卻是遲遲不見外間有人來通報。

我登時只心下一沈，大叫不妙，連早些時候被帶回宮裏頭的小福貴，都不曾見過我那皇叔，由此可見，他眼下只怕還不曾被人所抓住。因為我的草率大意，竟是，竟是將燕珩給陷入不義之地中了。

再不敢有半分的猶豫，我幾乎是當機立斷道：“來人，立即前去徐府，看一看燕珩到底在不在那裏！”

見我這般語氣急促，周德義哪敢耽誤片刻，忙不疊地應諾了一聲，轉身便要走出承安殿內。

可我終歸還是放心不下，這件事情本就是因著我的疏忽方才導致的，於是眼瞧著周德義就要邁出承安殿的門檻之際，我連忙出聲叫住了他。

後者茫然回首向我望來，我一面站起身，朝他走去，一面道：“朕與你同去。”

當我站在大門敞開，裏頭空無一人的徐府前面石階上的時候，我有一剎那晃神，若非不是小福貴在我旁側站著，手疾眼快地扶住了我，許是我早就一個跟鬥地倒在了地上。

周德義派去的人從徐府大門口折返而來，朝著我拱手抱拳道：“啟稟陛下，裏頭空無一人。”

空無一人，我險些站不穩身子，半倚在小福貴的身上，勉強讓自己鎮定些許。

“可都搜查遍了？”我如是道，聲音止不住地打顫。

那將士楞了楞，隨即道：“回陛下的話，都搜查遍了。”

都搜查遍了

沒有閎兒，沒有燕珩，徐府徹底變成了空蕩蕩的一座宅院。它與我上一次來徐府小住一日的時候並無兩樣，仍舊是記憶之中的模樣，可如今它卻靜靜地矗立在這裏，如同嘲笑我的自以為是那般。

皇兄啊，我忍不住兩眼發熱，潸然淚下，你交給我的事情，我終歸還是辦砸了。

旁側的周德義如何瞧不出此時我情緒的不穩定，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要同我說些什麽，可是那些話好像到了嘴邊，卻又終歸還是沒能說出口。

少頃過後，從徐府外頭小巷處折返回另外一批奉命搜查的人，我雖說此時內心悲痛，可看著那領頭的將士朝我走來的時候，仍舊還是勉強打起了精神來。

“陛下，末將等搜查了徐府周遭，並不曾發現有大批兵馬來過的跡象。”他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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