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容的屍身被後來的錦衣衛擡到了一側放下，周圍的妃嬪都被暫且安置到了偏殿去。一時之間，上陽宮的正殿內只剩下了我和徐元香，還有錦衣衛的一些人，以及匆匆前來的太醫，和幾個隨身伺候的宮人。

“陛下，陳婉容桌上的這碗羊奶羮中，含有大量的砒霜，這才使得陳昭容食用過後，中毒身亡。”太醫沈聲道，他方才已經仔細地檢查過了陳昭容於殿內所觸碰過的所有東西，事情很快地暴露，徐元香反應又極為快速，使得東西並不曾被人來得及轉移。

太醫很快地得出了結論，我心下卻是一沈。

“羊奶羮？”語氣裏頭有著一種難以置信，我只覺得此時自己的腦海中一片模糊。

那太醫楞了楞，似是沒有想到我會問到這個，不過很快他便點了點頭，重覆了一遍道：“回陛下的話，陳婉容正是食用了這碗羊奶羮，方才中毒身亡的。”

伴隨著話音的落下，我忍不住地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一片冰冷。

徐元香自然也很快地反應過來了，楞楞地開口道：“陛下，陳婉容是誤食了小王爺的羊奶羮。。。”話雖說只說到了這裏，但是其中的意思卻很是明顯。

我點了點頭，略有些心煩意亂。

此時的我比誰都還要清楚，若不是今日的閎兒突然對日日所鐘愛的羊奶羮失去了興趣，亦或是陳婉容並不曾開口向我討要這一碗羊奶羮，那麽她也不會莫名其妙地替代了閎兒奔赴了黃泉。

我雖說惋惜陳婉容的死，卻又無比慶幸閎兒的安然無恙。

可是即便我攪盡了腦汁去想，都始終想不明白，會是什麽人屢次三番地對閎兒下手。朝堂之中的大臣們？宮裏頭看似其樂融融的妃嬪們？還是別的什麽人？

我想不明白，額角隨著我不斷的去想，而越發隱隱作痛起來。我抿著嘴，喉間一陣幹澀：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震怒地響起：“查，務必要給朕查個水落石出，究竟是什麽人，竟然會把手深入這大孟宮中來！”

所有的事情全權都交給了錦衣衛的人，我實在是不願意再多花旁的精力去想這件事情。陳婉容的死，如今已然變成了一座大山，無時無刻不是重重地壓在我的身上，使得我喘不過氣來。

只要我一想到陳婉容，便會想起閎兒，他不過才五歲而已，那麽小，什麽事情都不懂，甚至於對於善惡都只是朦朦朧朧的概念而已。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還是會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去傷害他，連這麽一個孩童都不願放過？

夜深時分，我靜靜地躺在床榻之上。

幾步遠的距離之外，還有一張小木床，上頭躺著的是閎兒。

我突然開始無比想念皇兄，我不知道從前皇兄尚且還在世的時候，閎兒是否也曾經像如今這般，屢次三番地遭人暗算；我亦也不知曉是不是因為皇兄的身故，所以那些人沒有忌憚的對象，認為我不會去保護閎兒，所以這才肆無忌憚地下此毒手？

所有的可能性似乎都存在，又似乎都不存在。

身旁響起除我之外的另一個呼吸聲，平穩且有微弱。想來閎兒此時應當是睡著了，只是不知曉今日的事情，是否會給他造成什麽影響。當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在崔謹全的懷抱之中，也不知道閎兒究竟看到了些什麽。

不知不覺，我就在這樣亂七八糟的思考當中逐漸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頭天色已然大亮，即便隔著層層疊疊的床帳，亦也依舊有明亮的光灑進。我揉了揉眼睛，仍舊覺得有些疲憊，卻是不願意再多睡一會兒，只坐起來，然後伸出手掀起了床帳。

外頭的光亮爭先恐後地湧進了床內，略有些刺眼。我下意識地半瞇了眼睛，耳畔響起的小福貴的聲音：“陛下，您醒了？”

待得我適應了眼前這股刺眼的光亮以後，方才點了點頭。

原本昨日放在不遠處，屬於閎兒的小木床此時全然不見了蹤跡，殿內的窗戶都是大大敞開的，不時有微涼的風吹了進來，小福貴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宮袍，畢恭畢敬地站在我的右下方。

“閎兒呢？”我開口如是問道。

小福貴低垂著頭，聲音自下方傳來：“回陛下的話，小王爺去了皇後娘娘的霞飛殿。”

徐元香那裏？我略有些詫異，只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詢問，小福貴卻像是感受到了我的這一股詫異，緊接著又開口說道：“皇後娘娘擔心昨日小王爺受了驚嚇，又見陛下仍在熟睡當中，不忍心攪擾陛下美夢，便將小王爺帶去了霞飛殿。”

這話倒是交代地甚是清楚，我站起了身，小福貴立馬便讓宮人端來洗漱的水，待得擦了臉以後，我便擺了擺手，示意那些伺候的宮人先行退下。

獨自盤腿坐在矮幾旁，我又一次陷入了沈思。

只是很快這種沈思便被打斷，因為素灩來了。

昨日的她因著不舒服並沒有來上陽宮用膳，如今所知道的事情亦也是從旁的人口中得知的。見到素灩，其實我並不覺意外，小福貴將她領了進來以後，就又退了出去。

素灩的眼睛略有些紅腫，看起來情況不是特別好，興許是什麽時候哭過。她見著我，癟了癟嘴，爾後很快地便看見眼眶一紅。

“陛下，”素灩語氣莫名地喚了我一聲，吸了吸鼻子，這才破涕為笑道：“好在陛下沒有出事，若是陛下出事，嬪妾，嬪妾。。。”素灩的話只說到了這裏，不知曉是說不下去，還是不敢繼續。

我自昨夜以來始終陰霾的心情，難得好了一些，見著素灩一副甚是委屈，且又可憐巴巴的模樣，我饒有興趣，忍不住地開口逗了逗她：“若是朕出事了，你要如何啊？”

素灩緊咬著唇，面上神色悲哀：“若是陛下出事了，嬪妾定然跟隨。”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語氣卻是格外堅定。

聞言，我一楞，遲疑了許久，方才回過神來：“其實，你知道的，你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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