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灩跟著四個秀女一道進來的。今日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衣裳，舉止投足之間，甚是嬌憨可人。

我對於素灩自然是滿意的，她這一身裝束本就是我精心挑選給她的。秀女行禮之時，我眼角的餘光瞥見孫姑姑的眉頭皺了一下，她將目光停留在素灩身上。我突然記起素灩是自幼跟在我身側伺候的，從前未出宮的時候，孫姑姑自然是見過她許多次。

心下一驚，我不知曉孫姑姑是否認出了素灩來。

好在我一番提心吊膽，孫姑姑卻並沒有說什麽，我向她點了那五個秀女當中的名字，她覺得合適妥當的，就會點頭示意。

不過雖然規矩是這樣，但是大多數時候孫姑姑都是極賣我的面子的。只是當我點到素灩的名字時，孫姑姑楞了楞，方才點了點頭。

素灩在下頭悄然擡眼自是看到了這一切，她識得孫姑姑，許是想起了先前我的囑咐，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出來。慌亂地絞著手中的帕子，竟然是比我還要緊張上許多。

我抿嘴笑，這一批的五個秀女，留下了三個。素灩跟在那幾個秀女的身後磕頭謝了恩，很快便離開了鐘秀宮。

今日參選的秀女我並不知曉究竟有多少個，只是先前崔謹全交與我的那個冊子，都是京中目前符合參選要求的貴女。那麽厚厚的一本，少說也是不下百個的。

先前我看著這些舉止優雅的貴女，還甚是興致勃勃。可是看著看著，很快便眼花繚亂起來，更多的時候，都是挨個報名字，使得孫姑姑開始不得不幫我挑選一番。

不過雖說還是精心挑選，但是眼瞧著參選秀女只過了一般，留了牌子的卻已然有了二十多個。

當小福貴伏在我耳邊將這件事情告訴我的時候，我著實嚇了一跳，二十多個，這可是皇兄同父皇後宮佳麗全部加在一起，都沒有我的多。

只是牌子都留了，總不能再給人退回去。

我登時只覺得無言以對，我的後宮越充實，其實耽誤的女子便越多。我並非男子，自然無法與她們行男女之間的事情。等到十年之後，閎兒登基，這些如今含苞待放的年輕女子，便會在這後宮熬成老翁婆。

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可是我的確不知曉應當如何去將那些留了牌子的女子給打發走一些。只怕我到時候剛起一個頭，下頭那些群臣又要對我開始喋喋不休的騷擾。

好在後頭的秀女孫姑姑瞧了都不甚滿意，以至於後邊二十多個秀女，只有兩個人留了牌子。

轉眼便到了黃昏時刻，選秀結束，孫姑姑已入佛門，自然是不便再在宮中久留，很快就離開了。

回到奉先殿後，小福貴捧來了留牌子的秀女名冊，細細一數，正好二十三個。數量之龐大，我只覺得頭疼，看了兩眼便沒了興致，只是眼下卻又要定位分。我後宮之中沒有皇後，便是連嬪妃的住所，大多都要我來決定。

我只好讓小福貴趕緊派人去親王府將崔謹全找了來，這種事情他定然還是有些經驗的，總比我什麽都不懂要強上許多。

待得崔謹全來的時候，我正好用完了晚膳，肚子有些積食，見著他來，難得和顏悅色地叫了一聲：“快過來。”

崔謹全有些受寵若驚，自駙馬出事之後，他基本一見著我，我都是冷著一張臉，態度漠然。如今乍然變得如此和藹，他自是嚇了一跳。

上前行了禮，崔謹全只道：“奴才請陛下安。”

我點了點頭，等了他有一會兒了，眼下實在是坐立難安，索性便直接道：“朕不懂這些，你快來替朕看看，位分應當如何定，還有這寢殿又要如何安排。”

崔謹全頷首上前，跪坐了下來。我講名冊推到了他的面前，他接了過來，開始細細地看著，看了一眼，甚是詫異地道：“陛下怎的選了這麽多秀女？”

我訕訕地笑道：“人實在是太多了，朕一時難免看花了眼。”

崔謹全搖了搖頭，想來定是覺得與皇兄相比較起來，我著實算得上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了。崔謹全細細地看了好一會兒，小福貴送來筆墨紙，他便將那名冊上的貴女名字一個個抄到了上面，後頭寫了位分與寢殿。

自大孟開國以來，後宮之中一直都秉持著一後，一皇貴妃，二貴妃，四妃，九嬪，下設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曰二十七世婦。寶林，禦女，采女各二十七人曰八十一禦妻的規制。

但因著九嬪之上，除了皇後的妃位大多都是要求其孕育子嗣有功，亦或是深得寵愛，方能得以晉封。

崔謹全便依照出身門第定了九嬪和二十七世婦。只是這次選秀，原本便是也要將中宮之主選出來的，崔謹全不敢擅自做主，便將合適的人選單獨列了出來。

我的本意是立素灩為後，她貼身伺候我多年，自然也是眼下我作為信任的人。可是崔謹全卻道：“陛下登基不久，朝綱尚未穩固。素灩姑娘雖說如今的確是頂了孝仁皇後娘家小姐的身份，但是如今陳家已然沒落，於朝堂之上影響力甚是薄弱。陛下的皇後人選，必然是要對陛下穩固朝綱有所作用的，萬不能貿然決定。”

聽了崔謹全這麽一說，我只覺得很是有道理，便打消了立素灩為後的念頭。

今日素灩不在宮中，為了在旁人眼中坐實她陳家二小姐的身份，我特地讓她去陳家住了幾日，等到宮中迎妃嬪的車駕過去迎她入宮。

崔謹全細細地同我商議了好半天，皇後的人選便如此簡單地定了下來。不得不說，崔謹全這麽些年跟在皇兄身邊，學到的東西著實不少，此番皇後的人選， 便是定了丞相家的嫡長女。

從前我尚且還是朝榮帝姬的時候，便見過徐太師家的這位嫡長女，隱約記得這位徐小姐似是喚為元香。

如今的徐丞相，亦也是三朝元老，不過卻是在皇兄在位的時候，方才升官到了丞相這個位置。我對於這個徐丞相的印象，可就沒徐元香印象深刻了，好在崔謹全道：“徐丞相為人剛正不阿，先帝爺從前便是看重這一點，方才力排眾議，將其升至丞相的位置，雖說明面上的確是位高權重，但是因著下設的大司馬，司徒，司空三公的官職，都是世襲，其朝堂之上的勢力根深蒂固，徐丞相只能勉強與之抗衡。”

“陛下封了徐丞相的女兒為皇後，自然是加強了徐丞相方的勢力，朝堂之上的風向，便不會只有一家獨大了。”崔謹全從前日日跟著皇兄上朝，對於這些事情，倒也算是清楚明了。

不過他鮮少會跟我說這些，如今倒是第一次。

我甚是讚同崔謹全所說，如今的三公，幾乎可以稱為一家，從前的時候我便知曉父皇對此憂慮惆悵，好在自皇嫂去世之後，先前的大司馬辭官隱居，如今的的大司馬卻是另外一家。

以至於現在的三公，比不得從前了，但是卻也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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