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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閎兒倚在皇兄的懷裏學著寫字，胖乎乎的小手拿著毛筆倒也有些像模像樣，只是那寫出來的字，卻扭來扭去，十分滑稽。我剛放下碗，崔謹全驀地推門進了殿，朝皇兄道：“陛下，皇後娘娘到了。”
於是皇兄將閎兒放下，交到我的手中，“讓她進來吧。”他的表情有些古怪，覆又看了我一眼，看了閎兒一眼，對著崔謹全吩咐道：“你帶著婠婠和閎兒去屏風後頭。”
崔謹全頷首，轉身來到我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將我和閎兒領到了殿內的屏風後頭。
緊接著又是一陣開門聲，透過半透明的屏風，我瞧見皇嫂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門關了。
皇兄沈聲道：“你來了。”
皇嫂便應了一聲，皇兄爾後又道，“出來吧。”
皇嫂聞言似乎一楞，我卻看見她身後突然出現一個身影，拿著三尺的白綾，驀地套上了皇嫂的脖子。
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嘴卻在發出驚呼的前一刻，卻崔謹全捂住，他在我耳邊輕聲道：“太弟爺，對不住了。”
皇嫂被身後的白綾勒住跌坐在地上，皇兄轉身從桌上拿了一杯酒出來，踱步到皇嫂的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嘴。就在這個時候，閎兒卻又叫了一聲，“母後。”
於是皇嫂震驚，朝屏風看來，我在掙紮之中，一腳踢翻了屏風，閎兒扯著我的衣角，又叫了一聲，“母後。”皇嫂妝容精致的面龐上露出猙獰來，她毫無防備地被皇兄掰開了嘴，然後灌進了酒。
她的面很快開始變得烏青，我清楚地瞧見她的眼裏盛滿了絕望，不敢置信，還有淺淺的柔情，最後她吃力的擡手，用長長的廣袖掩住了她的面，崔謹全松開了捂著我嘴的手，我一下子就跌倒在地，抱住了閎兒。
閎兒問我，“叔父，母後怎麽不看我？”話音剛落，皇後轟然倒地，廣袖被震開，露出她那張扭曲的面龐，嘴角流著一抹黑色的血漬，她似乎還有一些氣，只用盡全力地吼了一句，“策安，你負我。”然後，頭一偏，我清晰地看到，她的眼角緩緩流下一滴淚來。
一代國母，大孟皇後，就這樣，簡單而草率地結束了她的一生。
我驚恐過後，突然反應，方才那麽大的聲響，竟然沒有一個人推門進來，原來皇兄早就計謀好，今日毒殺皇後。
只是我卻不明白，為什麽皇兄要特地當著我與閎兒的面，做出毒殺皇嫂的事情來。我擡眼看皇兄，本是想開口詢問，可是他看上去似是十分疲倦，朝崔謹全揮手道：“送婠婠和閎兒，從密道中離開吧。”說罷，皇兄在皇嫂的屍體旁坐了下來，明黃色的龍袍墊在身下，方才用白綾勒住皇嫂脖子的人遞來一支蠟燭，又從桌子底下擡出一罐酒，打開，全數倒在地上，灑在皇嫂的身上。
崔謹全推著我進了密道，我抱進閎兒，看到皇兄的最後一眼，是他點燃了皇嫂身上的衣服，然後一把抱住了皇嫂。大火焚身，吞噬了他的身影。
當天，承安殿大火，火燒紅了半邊天。不少宮人提著水桶紛紛救火，但火勢越燒越大，最終將承安殿，昔日的皇帝寢宮，燒成了一片灰。
我站在密道出口的冷宮裏，看著熊熊大火燃燒的地方，崔謹全跪在地上緊緊地抱著我的腿，我沙啞了聲音，“我只去看一眼，一眼就好。”
他卻死活不撒手，只哽咽道：“太弟爺，陛下說了，今天絕對不能讓太弟爺再出現在承安殿前，太弟爺，您體諒一下陛下的苦心吧。”
淚水洶湧而出，閎兒躺在我懷裏熟睡，我只能跌坐在地上，恨不得將此一生的眼淚，就此流光。
後來，史書是這樣記載的，承德三年五月二十一日，上偶感違和，休朝，二十二日，上召見太弟於承安殿，休朝，並由太弟監國，二十七日，上病加重，後入承安殿侍藥，辰時，大火，上駕崩，後薨。
皇兄死後，蘇貴妃自請落發為尼進了玉清寺，而蕭貴妃則是自縊於華陽宮。不過短短幾日，皇兄後宮之中原本便鮮少的妃嬪，竟是死的死，去的去。一時間，宮中越發冷清起來。
待得將皇兄身後事大致處理好之後，我去見過蘇貴妃一面。她原本便生得極為貌美，雖說眼下絞了頭發，穿著青灰色的袍子，帶著姑子帽，卻仍舊能夠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蘇貴妃的身子比我在宮中見到她的時候更加削瘦不堪，許是自皇兄駕崩之後，她雖說並沒有殉情而去，但是顯然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我去見她的時候，她靜靜地坐在昏暗的佛堂裏，不停地瞧著木魚，一聲一聲，寂寥十分。
隨行的姑子告訴我，自入寺以來，蘇貴妃便終日一人呆在佛堂之中，不言不語，每日只專心禮佛，說是要為皇兄積功德，讓他下輩子平安度過一生。
我驀地想起那碗皇兄並沒有喝的蓮子羹，心思有些混亂，若是皇兄沒死，她或許便不是這番模樣了吧。
我最終沒有進佛堂打擾蘇貴妃，回了宮中。
崔謹全是皇兄遺詔上留下來伺候我的，小福貴倒是頗為敬重他，我坐在暫時被當做寢宮的奉先殿內，看著崔謹全帶著小福貴一板一眼地理著過幾日我登基的所有細節，我只覺得有些乏了，素灩便忙問我道：“殿下可要休息？”
話音剛落，崔謹全卻是笑著糾正道：“如今素灩姑娘可得改口了，得叫太爺爺陛下呢。”
於是素灩登時垮了臉，改了口叫了一聲:“陛下。”崔謹全面露滿意。
我抿了嘴，搖了搖頭，端起瓷杯喊了一小口茶水，甘甜回味，方又放下了瓷杯，問道：“閎兒呢。”
“陛下，”崔謹全放下手中的物什，恭恭敬敬地回著我的話，“小主子已經由欽天監擇府，昨日搬去了永華道的親王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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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皇兄將閎兒放下，交到我的手中，“讓她進來吧。”他的表情有些古怪，覆又看了我一眼，看了閎兒一眼，對著崔謹全吩咐道：“你帶著婠婠和閎兒去屏風後頭。”
崔謹全頷首，轉身來到我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將我和閎兒領到了殿內的屏風後頭。
緊接著又是一陣開門聲，透過半透明的屏風，我瞧見皇嫂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門關了。
皇兄沈聲道：“你來了。”
皇嫂便應了一聲，皇兄爾後又道，“出來吧。”
皇嫂聞言似乎一楞，我卻看見她身後突然出現一個身影，拿著三尺的白綾，驀地套上了皇嫂的脖子。
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嘴卻在發出驚呼的前一刻，卻崔謹全捂住，他在我耳邊輕聲道：“太弟爺，對不住了。”
皇嫂被身後的白綾勒住跌坐在地上，皇兄轉身從桌上拿了一杯酒出來，踱步到皇嫂的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嘴。就在這個時候，閎兒卻又叫了一聲，“母後。”
於是皇嫂震驚，朝屏風看來，我在掙紮之中，一腳踢翻了屏風，閎兒扯著我的衣角，又叫了一聲，“母後。”皇嫂妝容精致的面龐上露出猙獰來，她毫無防備地被皇兄掰開了嘴，然後灌進了酒。
她的面很快開始變得烏青，我清楚地瞧見她的眼裏盛滿了絕望，不敢置信，還有淺淺的柔情，最後她吃力的擡手，用長長的廣袖掩住了她的面，崔謹全松開了捂著我嘴的手，我一下子就跌倒在地，抱住了閎兒。
閎兒問我，“叔父，母後怎麽不看我？”話音剛落，皇後轟然倒地，廣袖被震開，露出她那張扭曲的面龐，嘴角流著一抹黑色的血漬，她似乎還有一些氣，只用盡全力地吼了一句，“策安，你負我。”然後，頭一偏，我清晰地看到，她的眼角緩緩流下一滴淚來。
一代國母，大孟皇後，就這樣，簡單而草率地結束了她的一生。
我驚恐過後，突然反應，方才那麽大的聲響，竟然沒有一個人推門進來，原來皇兄早就計謀好，今日毒殺皇後。
只是我卻不明白，為什麽皇兄要特地當著我與閎兒的面，做出毒殺皇嫂的事情來。我擡眼看皇兄，本是想開口詢問，可是他看上去似是十分疲倦，朝崔謹全揮手道：“送婠婠和閎兒，從密道中離開吧。”說罷，皇兄在皇嫂的屍體旁坐了下來，明黃色的龍袍墊在身下，方才用白綾勒住皇嫂脖子的人遞來一支蠟燭，又從桌子底下擡出一罐酒，打開，全數倒在地上，灑在皇嫂的身上。
崔謹全推著我進了密道，我抱進閎兒，看到皇兄的最後一眼，是他點燃了皇嫂身上的衣服，然後一把抱住了皇嫂。大火焚身，吞噬了他的身影。
當天，承安殿大火，火燒紅了半邊天。不少宮人提著水桶紛紛救火，但火勢越燒越大，最終將承安殿，昔日的皇帝寢宮，燒成了一片灰。
我站在密道出口的冷宮裏，看著熊熊大火燃燒的地方，崔謹全跪在地上緊緊地抱著我的腿，我沙啞了聲音，“我只去看一眼，一眼就好。”
他卻死活不撒手，只哽咽道：“太弟爺，陛下說了，今天絕對不能讓太弟爺再出現在承安殿前，太弟爺，您體諒一下陛下的苦心吧。”
淚水洶湧而出，閎兒躺在我懷裏熟睡，我只能跌坐在地上，恨不得將此一生的眼淚，就此流光。
後來，史書是這樣記載的，承德三年五月二十一日，上偶感違和，休朝，二十二日，上召見太弟於承安殿，休朝，並由太弟監國，二十七日，上病加重，後入承安殿侍藥，辰時，大火，上駕崩，後薨。
皇兄死後，蘇貴妃自請落發為尼進了玉清寺，而蕭貴妃則是自縊於華陽宮。不過短短幾日，皇兄後宮之中原本便鮮少的妃嬪，竟是死的死，去的去。一時間，宮中越發冷清起來。
待得將皇兄身後事大致處理好之後，我去見過蘇貴妃一面。她原本便生得極為貌美，雖說眼下絞了頭發，穿著青灰色的袍子，帶著姑子帽，卻仍舊能夠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蘇貴妃的身子比我在宮中見到她的時候更加削瘦不堪，許是自皇兄駕崩之後，她雖說並沒有殉情而去，但是顯然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我去見她的時候，她靜靜地坐在昏暗的佛堂裏，不停地瞧著木魚，一聲一聲，寂寥十分。
隨行的姑子告訴我，自入寺以來，蘇貴妃便終日一人呆在佛堂之中，不言不語，每日只專心禮佛，說是要為皇兄積功德，讓他下輩子平安度過一生。
我驀地想起那碗皇兄並沒有喝的蓮子羹，心思有些混亂，若是皇兄沒死，她或許便不是這番模樣了吧。
我最終沒有進佛堂打擾蘇貴妃，回了宮中。
崔謹全是皇兄遺詔上留下來伺候我的，小福貴倒是頗為敬重他，我坐在暫時被當做寢宮的奉先殿內，看著崔謹全帶著小福貴一板一眼地理著過幾日我登基的所有細節，我只覺得有些乏了，素灩便忙問我道：“殿下可要休息？”
話音剛落，崔謹全卻是笑著糾正道：“如今素灩姑娘可得改口了，得叫太爺爺陛下呢。”
於是素灩登時垮了臉，改了口叫了一聲:“陛下。”崔謹全面露滿意。
我抿了嘴，搖了搖頭，端起瓷杯喊了一小口茶水，甘甜回味，方又放下了瓷杯，問道：“閎兒呢。”
“陛下，”崔謹全放下手中的物什，恭恭敬敬地回著我的話，“小主子已經由欽天監擇府，昨日搬去了永華道的親王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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