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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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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弟爺留步。”我正腳步虛晃地走出永華殿,身後驀地傳來一個聲音,我便頓了腳步,鮮卑國的質子忙上前朝我拱手道,“早就傳聞太弟爺同天朝陛下手足情深,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不知太弟爺可願賞臉,三日後到質子府一聚?”

他發出意味不明的邀請,我一楞,有些不明所以,努力地睜著眼似要將他看個仔細,可眼前依舊一片虛晃,最後鮮卑國的質子驀地對我說道:“太弟爺大可放心,我叫裴長郡,是先駙馬的胞弟,我只是想問問,關於我皇兄的事情。”

於是,我的酒醒了,腦子裏前所未有的清明。駙馬曾無數次地在我面前提起過裴長郡這個名字,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臨來大孟皇都之前,弟弟拽著他的袖子哭得死去活來,到了大孟之後,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同胞年幼的弟弟。

我直直地看著裴長郡,後者卻是再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朝我拱手,突然轉身便走了。

我有些膽戰心驚,胸口傳來噗通噗通的跳動聲,我閉了眼,酒醒了,我的腦子也清明一片。待緩了神,我記掛著皇兄的身體,便直接繞過東宮,去了承安殿。

崔謹全站在殿門外,瞧見我遠遠地過來,便皺了一張臉迎了過來,問道:“太弟爺怎麽來了?”

我看了看他身後緊閉著的殿門,裏頭燈火通明,只道:“我想來看看皇兄,怎麽,裏頭有人嗎?”

聞言,崔謹全露出一副無奈的神情來,“陛下方吐了血,中宮的那位正在裏頭伺候陛下呢。”他說著,神色越發無可奈何起來,正巧裏頭驀地傳出什麽東西碎掉的聲音,“您給聽聽,”他滿面的痛惜,“這都是第三個瓷瓶了。”

話音剛落,殿門突然被人從裏頭推開,皇嫂一身大紅鳳袍地走了出來,長長的裙裾似乎被什麽東西劃破,金線繡的鳳凰便毀了相,她瞧見我,露出厭惡的神情來,覆又去看崔謹全,揚著下巴,吩咐道:“本宮已經吩咐人把禦醫開的藥煎了,待會兒你記得伺候陛下服用。”說著,她又頓了頓,皺了眉頭,“記得把殿內的瓷器全部收拾收拾,萬一陛下不小心劃傷了怎麽辦。”

皇嫂的面色隱露擔憂,卻又很快藏在了一片趾高氣揚之下,她的眉生的極細,微微皺了皺,爾後看也不看我便揚長而去。崔謹全哈著腰問我,“太弟爺,可要奴才給您通報?”

我搖頭,忽覺一陣心慌意亂。

我開始不停地夢到駙馬,一連幾日,他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驀地出現在我的夢中。許是那日見著了他口中的同母弟弟,使我刻意塵封的記憶登時又翻天覆地起來。

他一如既往地溫和,廣袖垂下,露出白皙的指尖來,“阿婠。”他輕聲叫我,雙眸含情,款款立著,“我不怨你。”他是這樣說的,嘴角噙了一抹無奈的笑,“可是,”忽的話鋒一轉,他的面目驀地猙獰起來,直直朝我逼來,“為什麽,為什麽?”

駙馬不停地追問我為什麽,我在夢中倉皇地搖頭,往後踉蹌退去,我沒有殺駙馬,駙馬卻因我而死。

片刻,愧疚便又席卷了我,駙馬的眼深邃,宛若一潭深水,他繼續追問著我,“阿婠,告訴我,為什麽?”

我無法回答他,最終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渾身上下都透著濕意,我伸手一抹額頭,滿手汗漬,微微發涼。有風在不提地拍打著窗欞,素灩在寂靜中發出模糊的夢囈,我大口地喘著氣。

隱隱有聲音傳來,似又是駙馬聲嘶力竭地逼問著我,“為什麽?”我被嚇得一驚,瞪大了眼,蒼白了面,只捂著胸口,深深地吸氣,殿內紅帳蔓延,不斷拂動,我最終掩了面,任由眼淚從指間滑落,無聲掉進塵埃之中。

我不知道駙馬的為什麽是在問什麽,許是為什麽他因我而喪命,又許是為什麽我沒有救他。外頭的天漸漸地亮了,悄無聲息的東宮也開始發出細微的響動,我屈身坐著床上,呆呆地看著透過紙糊的窗欞灑進來的微光。

然後,素灩醒了。她睡在踏足上,似乎將脖子睡酸了,她只伸手揉了揉脖子,然後擡眼朝我看來,“殿下,”她似有些詫異,接著手忙腳亂地從踏足上站了起來,朝我行禮,“時辰還早呢,您怎麽起了?”

眼睛微微有些酸澀,我使勁眨了眨眼,只笑道:“今日我要去質子府,得早些起來準備準備。”

聞言,素灩‘哦’了一聲,似是應答她明了,她向來不會想我多問“為什麽”,仿佛只要我說什麽,他大多時候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我揉了揉有些生疼的額角,便掀了錦被下了床。

今日我起得確實很早,外頭的晨光微暗,隱約還能聽見蟲子的鳴叫聲,直到我換了衣裳,用完早膳,崔謹全才來請我去承安殿同皇兄一起去上早朝。

入主東宮以來,皇兄似是想迅速地讓我熟悉朝堂,每日早朝定要我一同而去,不時還會詢問我些見解。我理了理廣袖,立在承安殿前,靜靜地等著,崔謹全一路小跑進去,裏頭便傳來一陣騷動,忽地一聲驚呼,崔謹全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朝我弓腰,“太弟爺,今日皇上怕是上不得早朝了。”

禦醫曾斷言,皇兄大抵橫豎都是熬不過今年夏天了,初春剛過,春意盎然,萬物覆蘇,正是春回大地的好時光,我坐在承安殿內,看著禦醫面容嚴謹地為皇兄施針。

長年的孱弱多病是他的身體看上去軟綿綿的,母後的身子一向不好,連帶著皇兄與我的身子也跟著不好起來。皇兄今年不過二十八歲,將近而立,卻已是喝了十八年的藥。

只是不知曉為什麽,自皇兄登基以來,身子每況愈下,比之先前做太子的時候,還要孱弱上許多。

待禦醫凝氣聚神地為皇兄紮下最後一根針,我這才慌忙開口詢問問道:“陳禦醫,皇兄現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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