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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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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或許連來收屍的人都會沒有的。

李進抓起一把雪砸向那個人:“說什麽喪氣話,想點兒你該想的,再挺兩天,救兵就到了。”他話是這樣說,但誰心裏也沒有底,到底會不會有救兵。

蓋聶坐在一邊的石頭上,正在擦拭手中的劍。這是他兩日來一直在做的事情,那把劍已經擦得光可鑒人吹可斷發,他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但就是這個動作,一下一下,不緊不慢,讓絕望的人都平靜下來。他們都知道可能會死,但是看到蓋聶平靜的樣子,又覺得或許將軍會和之前每一次一樣,在絕境中把他們都帶出去。

沒人哭泣。

他們的將軍還在,就還有希望。

李進先開了口:“說起來,今兒還是冬至,大家來說說,你們家鄉冬至都怎麽過?”

話題開了頭,大家開始三言五語地插嘴。

“在我老家,冬至要殺一頭彘來祭祖。祭完了祖,族裏可以大吃一頓。”

“我阿娘會用野菜伴著糜子蒸來吃。”

“我們家鄉一村人會殺一只羊,然後全村人分食了,腳趾骨頭熬煮整晚,喝著大雪天放牧都不用穿夾襖。”

“你就吹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正在興頭上,忽然破空之聲乍響,是鋒利箭簇淩空疾射而來的聲音。

剛剛正在說“宰羊”的那個人被射穿了腰腹,慘叫著蜷縮著。

蓋聶站起來,他劈開朝著眾人射過來的第二波三支箭,手裏的劍印著漫天飛雪的寒光崢崢作響。

李進咬著牙:“他娘的,連個安生的冬至都不讓人想完。兄弟們,死就死吧,和他們拼了——”

激戰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參與的衛軍不過三十人,身上皆有傷病,兩日未食,已是強弩之末。不過是抱著必死的心,多殺一個蠻人罷了。

最後的弓弦斷裂,李進的手指已經鮮血淋漓,他一如既往看向蓋聶。

蓋聶狼狽得很,身上早已染血,胳膊傷了,握劍的虎口崩裂,流出的血被凍上,傷口反覆撕裂。他,在喘息,眼神依然明亮如故。

李進忽然就笑了,他也不叫蓋聶軍銜了,反倒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蓋老弟,我李進這輩子,能跟著你一道殺戎狄殺狼族殺蠻子,死在這裏也值得了!”

遠處傳來阿祖喊話的聲音:“蓋聶,你如果敢投降任憑我處置的話,我放這幾個嘍啰一條生路。你若抵抗下去,我阿祖殺了你們,接著就去屠城——”

蓋聶沈了沈眉。

李進急道:“老弟,戎狄人哪裏有信義可言?你可別信啊!”

蓋聶回頭對著他做出一個放心的表情:“蓋某並非三歲孩童。”

阿祖的聲音又斷斷續續傳來:“我說到做到,你大可以試試——”

絕境。

蓋聶這一聲面臨過許多的困境、苦境、絕境,但沒有那一次讓他像今天這樣,心中生出一點不甘。為了什麽,他也不是那麽清楚。

戎狄人包圍上來的那一刻,他在同伴的眼中也看到了不甘心,還有一點絕望,一點釋然。天下紛爭不斷,諸侯之間你死我活,轉眼就能背棄昔日盟約刀劍相向。

家國、天下、何日才能沒有爭鬥?

蓋聶望了一眼陰沈的天空,他的刀劍染血。他不喜歡殺人,但是一路行來,好像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李進大吼著“今日身死渾不怕”的聲音就在耳邊,蓋聶好像不為所動。

戎狄人欺負他們手中已無可以殺人的武器,連周遭的石頭都丟盡了,策馬而來,二十幾個騎兵將他們團團圍住,像是狂野的群狼那樣圍著他們繞圈,用聲音嘲笑挑釁失敗者。

蓋聶這邊,幸存不過五人,李進的牙齒都咬出了血。

是憤怒,亦是絕望。

阿祖對著蓋聶揚聲道:“枉費我曾經當年是兄弟,與你一道喝過酒,你居然燒我糧草!你難得不知道,這些糧草燒掉,我部多少人可能活不過這個冬天?”

蓋聶沈聲道:“你我份數敵對,昔日相交亦是相投,今日刀劍相向,不過為了各自的道。”

阿祖氣死了,他曾經有過結交蓋聶的打算,除開拉攏策反的目的,也多少有欽佩折服的意思。軍師無數次勸他毒殺對方,他都擋了回去,沒想到還是讓這個人成了自己的心腹大患,讓自己栽了這麽大的跟頭。

阿祖:“你不是滿口人命不可輕賤嗎?怎麽你們的國人是人,我們草原上的人就不是人了?”

李進疵著牙:“奶奶的,要不是將軍攔著不讓殺人,你後面這十幾個押運糧草的哪裏有命去搬救兵?你說有沒有不把你們當人?”

阿祖聞言看了一圈後面幾個騎兵,看他們都尷尬默認,才又看向蓋聶:“那些糧草窮盡我一族心血,被你付之一炬,又怎麽說?”

蓋聶目光不閃不避:“若息幹戈,邊城糧草只要有我們的,就有你們的。”

阿祖眼神閃爍,看著蓋聶的目光中早已沒有半點欽佩。六年過去,他早已成長為草原的雄鷹,大漠的頭狼,他很清楚,面對的敵人可能收起了牙齒,但只要碰觸了他的底線,他會毫不猶豫亮出利刃——他手裏的劍,有這個能力。

這個人,不能拉攏——就只能除掉。

阿祖的臉色陰沈下來,他威信日盛,早已不似當年喜怒形於色外。然而此刻殺意夾裹著風雪朝被圍困著的五個人鋪面而來。

阿祖的同伴大聲怪叫著:”中原人不可信!大王,我聽說他們城裏都吃泥巴混樹皮了,又哪裏來的糧草可以分給我們?中原人如此狡猾,滿口謊話,我是不信的!“

蓋聶握緊手中劍,他側移一步,擋在受傷的同伴身前。

阿祖將手中長刀一揮:“殺了他。”

第 37 章

然而就在屠刀舉起的那一瞬間,阿祖看見蓋聶的目光中精光暴漲。

阿祖大叫:“他在引動所有內力,給我放箭!攔住他——”

蓋聶舉起了手中的殘破的長劍,垂直利於身前,他的目光望著遠方:“他來了。”

許多人都沒有聽懂這一句話暗含的意思,他們被天空中忽然詭異變動的風雲而驚詫。好像是天地忽然撕裂開了一個口子,裏面流瀉出洶湧的雷動。

“這是怎麽回事?”

戎狄的騎兵恐懼著,他們崇敬上天的神明,而這樣的天象讓他們畏懼。

李進大叫著:“龍氣!快看,是龍氣——”

所有人看過去,蓋聶起劍的姿態如同磐石,他周身的氣息化作實質,仿佛翺翔九天的白色巨龍,巨大的身軀在上空積蓄力量。

“還有一條!在那裏——”

驚恐的呼喊此起彼伏,眾人看過去,五十丈之外的巖石後面,好像隱隱約約升騰起另外一條巨大無匹的黑龍,這是那氣勢來得更加暴戾兇狠,襯著漫天悶雷滾動,傾軋而來。

“是長生天!不不!是妖怪啊——”

無論衛軍還是戎狄人,都目瞪口呆不能動彈,他們只能呆呆得看著兩條巨大的龍體逐漸靠近,絞纏在一起,發出更大的嘶吼。

白雪莽莽,風雷電掣。

在路的兩端,仁者俠劍與不世梟雄的彼此對視,滅神之威讓人震撼無匹。

冷光一劃,黑白雙龍同時動了,他們似在撕咬對方,又似共同禦敵。快得不過眨眼的功夫,霎那間刀光妖舞,天地淒泣。

同門的誓約,背向而行的選擇。他們曾是你死我活的敵人,六年不見,不需一語之間,戰局已定。

……

衛莊放下手中的妖劍,他看了一眼背對著他的蓋聶,一言不發。

蓋聶的傷口滲出鮮血來,但他的表情依然如故,擔著一點悲憫的愁緒。

阿祖重傷滾落馬下,他咬著牙看向喘息不定的蓋聶:“你——要殺便殺。”

蓋聶看了一眼重傷不起的戎狄人,他對阿祖說道:“今日我放你一命,他日你必允諾我一個條件。”

阿祖的同伴大聲吼道:“我戎狄兒郎死也死得痛快,要殺便殺,我們不與你談條件!”

阿祖臉色很難看,他與手下那些只知打仗不懂權謀的人不一樣,這六年來,每一步是如何艱辛才統一了部族。他的兒子還不滿兩歲,兩個哥哥的家臣卻已經窺伺左右——他一死,草原必定腥風血雨,自相殘殺。

蓋聶低著頭對他說:“三年前,義渠會盟,義渠君與你哥哥結盟要殺你,我與你一道殺出重圍;兩年前,戎狄境內野火,你的糧草是從何而來可還記得;前幾日,我雖燒你糧草,確實因為你大軍集結只為圍困我邊城;前日,我只燒糧草,不曾傷人性命;今日,我會再一次放你走。”

阿祖面色愈加難看:“你羞辱我?”

蓋聶搖搖頭:“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衛莊斜著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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